《北朝帝业》作者:衣冠正伦.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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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猛虎也是眼疾手快,虎爪挥起直拍前刀刀身,一爪之下竟将这大刀刀身由中拍断,然而后刀却躲避不及,直被斩入虎胛骨缝之间。

  吼!

  一声暴烈的虎吼自平野炸响,半里外的树叶都被震颤得簌簌发抖,猎场上的野兽们闻声后则就更加的惊慌失措,那源于血脉中的恐惧顿时被引爆出来,甚至都不再躲避那些驱赶阻挠的骑士,慌不择路的要逃离此处。

  “收束阵势,不要让这凶兽走脱!”

  李泰眼见那受伤的猛虎飞遁数丈,当即便打马入前,勾出羽箭抬手射出,蓄满劲力的强矢破空而去,但却差之毫厘的直没猛虎身侧的土地中。

  左近另有数矢一并射出,或被激荡的虎风带偏,或被钢鞭一般的虎尾直接扫落。

  那猛虎眼见去路数骑奔来,骑士们各自挥舞着寒芒闪烁、刚刚将之砍伤的大刀,虎目中也是闪过一丝惊惧,偏头舔一口肩胛伤口,后肢发力刨出两个硕大土坑,竟然直直向李泰所在飞扑而来。

  “保护郎主……”

  张石奴眼见此幕,连忙高呼示警,同时策马径直入前,马背上俯身挥臂向下猛地一斩,然而那猛虎一顿一纵,直从其马腹下穿过,去势更加的迅猛。

  李泰马前数骑直接翻身下马,刀杖交挥要将这猛虎格挡在外,而那飞奔中的猛虎竟猛地飞跃丈余,直从诸部曲们头顶飞掠而过,俯冲的前方便是白袍白马、醒目至极的李泰。

  李泰这会儿也是颈后汗毛炸起,抽刀在手两眼死死盯住那猛虎扑来之势,口中惊雷一般大吼一声,两手持刀斜里斩去,在与虎身交错的瞬间,刀身上传来一股惊人的冲撞力道,但他只是死死握住刀柄咬牙前推。

  一蓬灼热的鲜血兜头洒下,那让独孤信都心疼不已的宿铁宝刀锋芒坚锐,在李泰巨力挥砍之下,竟然直接将那猛虎前爪斩断。

  李泰两手虎口一震,但却不暇细思,左臂撤手挥肘一甩,直捣虎腹,将这虎躯砸向侧处,而自己也被撞得跌落下马,未暇理会身上的疼痛,落地后翻滚跃起,手中宝刀刃转向下,直将那受伤不浅、趴卧在地的猛虎刺穿腹肋。

  他又顺势一仰,避开那垂死挥来的虎尾。猛虎一击不中,仍待挣扎,前肢一断一伤,后肢刨地腾跃,虎躯猛地跃起数尺,却不意虎尾被人攥住。

  李泰抓住虎尾两臂猛甩,直将这硕大虎躯甩飞半空后又重重的摔在地上,两手放开虎尾合身扑上,手如铁钳死死扼住虎喉,屈膝连连捣向虎腹,血沫不断从那虎吻中溢出喷在他的头脸上,腥臭的虎息很快变得微弱,到最后甚至还有脏器碎片从虎口喷出。

  诸部曲们也都飞扑上前,用身体将这虎躯死死压住,当李泰被从虎躯上扯离时,两手中还各自攥着一把虎毛。

  发生这样的情况,猎场上众人也都不暇再围猎其他猎物,纷纷入前察望郎主状态如何,待见如此一头猛虎竟被李泰手刃猎杀,而李泰仅仅只是虎口微裂并满身的虎血,一时间欢声雷动。

  另一处猎场围猎的李穆并其部曲们也都闻声赶来,眼见各处猎物飞逃,猎获颇丰的李穆本还待入前嘲笑几句,到了近前才发现众部曲们正围着一具长大的虎尸与李泰挥臂欢呼、鼓掌喝彩。

  “这巨凶莫非是伯山你亲手猎杀?”

  李穆翻身下马,挤进人群,入前细察那猛虎死状,只见虎喉都被生生扼碎,李泰又是两手虎毛,忍不住便惊问道。

  危机过后,李泰才觉得四肢僵直酸痛,要靠部曲搀扶才能站稳,但见李穆一脸惊疑之状,便淡淡笑道:“这恶畜着实可恶,竟然污了我一身大好袍服,若不亲手扼杀,实在难消忿气!”

  他来到这个世界装过很多逼,但感觉这次是最有力量的,当然若能压住激动之下的颤音,那就更完美了。

  李穆虽然也是一名猛将,但见李泰竟然亲手猎杀这样一头长大猛虎,一时间也是颇感钦佩,同时又不无羡慕道:“伯山这样的威勇壮迹,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啊,几不逊色杨揜于!”

  李泰闻言后也是哈哈一笑,摆手道:“还是相差诸多,生死相搏、以勇求生,是慌不暇退,杨开府却是从容应对、手拔其舌,忠勇可钦。”

  他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不敢因此就觉得自己比杨忠还猛。刚才真的是生死攸关之下的超常发挥,此时看到这长达丈余的虎尸,一时间也是心有余悸。

  这样的突发状况经历过一次就好,他可不想再做经历,并忍不住感慨怪不得吴大帝孙权打猎时要专门打造一个铁笼猎虎车把自己罩起来,真要意外遇到这种级别的猛兽,可不是守卫周全与否的问题。

  张石奴等也都一脸羞惭的入前请罪,不过李泰也是亲眼见到这猛虎游遁如风的姿态。他们一起行猎多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危急的情况,以后更加留心就是了,倒也不必深作追究。

  毕竟彼此间的配合默契,就是在许多正常的布置和突发的状况中培养出来。

  “此日已经力疲,也是尽兴,且先归营休整。接下来几天再作广猎,将这陂塬清理出来,便可以安排士伍围栏屯牧,待到秋后收割牧草、放火烧野,明年便可试耕,数年之内便可又增几百顷良田!”

  李泰活动了一下四肢手脚,感觉气力逐渐恢复,便又吩咐说道。

  他见到李穆一行拉载猎物的大车上已经堆得满满当当,各自马鞍上还挂着一些小型的猎获,便笑语道:“看来此日又是使君得胜,归后我部治炊,使君今日要试何味?”

  李穆听到这话便笑着摆手道:“伯山你就不要再发声羞我了,只凭你猎得此虎,我就要俯首认输。归营后你入帐安待,我亲自将此虎为你庖治一顿美餐!”

  于是两部人马合于一处,将猎物收捡一番,然后便一同归营。

  他们两路人马当然不是闲极无聊的沉迷游猎,东夏州胡荒深重,连带着兽踪猖獗,给屯田耕牧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所以从开春伊始,他们便沿着库利川一线,进行游猎肃清,以期扩大屯田范围。当然不只是围猎野兽,一些此境残留的黑水胡众也在肃清的范围之内。

  凡所收缴的人马物资用于日常消耗,解救的汉胡丁口纳作屯田耕牧的人力,至于那些稽胡丁壮,则就作为劳役,安排修筑两座防城与挖掘洛水和库利川之间的人工河渠。

  李泰归营后换下身上被虎血浸染的袴褶披袍,营卒本待收捡起来拿出清洗,他却不舍得将此威勇证据弄没。视线转向案上那柄犀皮宝刀,嘴角忍不住便勾起笑容。

  他先吩咐卒员将那剥下的虎皮稍作处理,共自己脏污的衣袍一起装进一个精致箱笼中,然后便提笔写信:“北州虽荒少人迹,然野趣亦足,提笔浅述几桩……”

  他这里还在斟酌书信用词,帐外却传来几声嘹亮的雕鸣,旋即一名护卫入告有客来访。但他这会儿正是文思泉涌,头也不抬只吩咐让来客营中等待,然后便继续伏案雕虫。

第0210章 护法神将

  夜幕降临,营地中篝火旺盛,军士们五什成群,各自守住一灶,烹煮着白天猎到的野味食材。

  奶白的汤花沸腾翻滚,撒上一把盐粒,并野中就地取材、清水洗净的野蓼,连肉带骨的一大碗肉汤各自取食,味道虽然谈不上极好,但也风味十足,奔波了一整天的疲劳在这一刻便消解大半。

  一整天的猎获,满足营中三千多人的饮食绰绰有余。

  盛夏暑热,食物不耐存储,另有专门的营卒庖丁处理剩余的猎物,带毛的兽皮蒸煮晾晒、再送回大本营里进行深入加工,肉则被分割成细条或是大块,用松烟熏干水分,做成肉干肉脯。

  一些肉质上佳的食材还要进行更精细的加工,添上一些调味的香料做成更易收储、口感与滋味更加丰富的肉松。

  这在当下是一种非常新奇、别具风味的饮食做法,所制作的肉松还不能供给军用,而是要贩运到洛水下游进行销售。

  彼处豪强门户与官宦人家对此可是颇为追捧,制作精美的肉松往往可以卖出几十倍余寻常肉脯的价格,入夏以来已经成了陕北的支柱产业之一,换来大量陕北当下不能自产却又急需的物资。

  李穆几番使人催促,李泰才写完信走出了自己的小帐。

  满营肉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李泰也不由得食指大动,又想起白天李穆一脸自信的表示要用那猛虎为自己庖治一顿美餐,心中也是颇怀期待。

  他这里刚刚走出营帐,李穆便急不可耐的把他拉到篝火旁坐定下来,并将一个硕大的虎头摆在他面前的小案上,不无羡慕的笑语道:“这猛物是伯山你亲手猎杀,如此威猛勇壮的事迹总需一物留念,所以特意把这虎首留下,日后再寻巧匠精造一番,大可以流传于子孙,让后辈们睹物感怀,追想先人英姿,长持勇壮家风!”

  李泰听到这话,心中也是大为意动。虽然说他现在连老婆都没有,更不要说后代,但也不妨碍畅想遐思。等以后自己真的混大了,打下南朝,把这虎首跟传国玉玺摆一块流传下去,想想就让人觉得激情澎湃。

  他又将这虎头端详欣赏一番,然后才着员用木匣将之收存起来。

  这时候,烤炙多时的虎架也被盛在大漆盘中端了上来。那粗壮硕大的骨架摆在漆盘中,仍可略窥生时是怎样的威猛雄壮,但如今却是沦落为了盘中之餐。

  李穆亲手持刀将骨架上的烤肉剔割下来,很快就切了满满一盘,亲手奉在李泰案上。

  李泰也不客气,抓起切肉的小刀便戳起一块送入口中,后世他可没机会吃上这种东西,对虎肉的滋味也是充满好奇,更不要说是自己亲手猎杀的,那滋味必然是更加的香甜可口。

  可这虎肉入口一嚼,他的神情顿时便是一僵,连忙吐出来捧在手里,再借着篝火光芒仔细打量,确定是烤肉无疑,但那滋味却是一言难尽,嚼在嘴里的口感又干又韧,干胶硬皮一般殊乏滋味。

  “怎么,这味道不美?入营后我可是细火精炙了两个时辰,有什么美味调料全都抹上,就恐弄坏了伯山你的一番苦功!”

  李穆见状后也变得有些不自信,抓起一块丢进嘴里猛嚼几口,然后便也呸呸吐了出来,然后便不无尴尬道:“虎肉本就不是上佳的吃食,远不及牛羊肥嫩,我已经用功颇深,却不想还是增益不多。唉,也是火的问题,郊野作炊终究太简陋……”

  是,啥都有问题,就你的手艺没问题。也就看你年纪大了不好下手,否则真想把你也揍一顿,糟践老子东西!

  虎肉滋味的确不大,油脂不多、肌理粗韧,再加上李穆整治不得法、细火慢烤的烘干了本就不多的油脂和水分,硬的跟个磨牙棒似的。

  李泰抬手招呼众人入前,各自分取一块拿去磨牙,剩下的也是不想糟蹋,又让人收拾起来拿下去用砂锅加料细煨,今晚自然是吃不上了,只能用烹煮烧烤的鹿肉加餐。

  李穆一番手艺没能体现出来,嘴上虽然还在要强,但心里也大概觉得内疚,便与李泰并席共坐,专门为他分割烤肉。

  饮食过半,营中突然又响起嘹亮的雕鸣声,李泰这才又想起来之前部曲进奏有客来访,拿起一张饼擦擦手上油脂,一边啃着饼一边询问道:“方才客人安置何处?引来相见罢。”

  不多久,卒员便将十几名壮卒引入篝火旁,只将他们的首领、一名身形矮壮的中年人放行至他们面前。

  “卑职雕阴县下属雕西堡戍主刘长安,拜见李大都督!”

  中年人行至前方,当视线落在那硕大的猛虎骨架上时,眼神顿时一滞,待到反应过来,才又忙不迭叩拜见礼。

  “刘长安?雕阴大豪刘康同你是什么关系?”

  李泰放下吃了一半的面饼,打量了一下这中年人,见其虽着华人袍服且执礼恭谨,但音容相貌同真正的汉人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而这人也的确不是汉人豪强,而是雕阴境内的稽胡酋首。

  那刘长安闻言后又作顿首道:“家父乡名,竟为大都督所知,实在荣幸。于大都督当面岂敢称豪,只是修善乡里,偶有扶危济困的事迹,乡人抬举称赞……”

  “扶危济困,这倒不是虚言自夸。你父名气事迹我都有闻,竟然连去年作乱逃窜的黑水贼酋郝仁王都敢收留于部,也就怪不得不审是非的乡徒们盛传你家邪义名声!”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冷笑一声,去年白于山一场大战,三州人马会师合剿黑水胡部,杀伤俘获稽胡万余,但在清点战果时,却不见了那个对李泰追杀最猛的胡酋郝仁王。

  去年临近新年时李泰被大行台赶到洛水上游来驻防,在细致梳理此境人事的时候,才无意中得知郝仁王藏匿在雕阴胡刘氏部族之中。

  只不过李泰重归此境后又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再加上若干惠离镇归府后、虽然表兄崔訦接任北华州刺史,使得北华州境内武装以州郡乡团为主,自守尚可、对外进攻的能力却是锐减,所以李泰才暂未对雕阴境内诸胡采取实质性的行动。

  毕竟宇文泰也明确的将他的活动轨迹限定在东夏州境内,他如果屁股都还没坐热又要去别处浪荡找事,也实在有点不给老大面子。

  而且雕阴胡也不同于黑水胡又穷又横,本身家大业大,如李到之前所言一个个的富比王侯,有着不小的统战价值。

  起码在大统以来,雕阴境内群胡并没有发动什么挑衅霸府权威的动乱,不乏胡酋还接受了霸府授予的羁縻官职。

  诸如这个胡酋刘长安的父亲刘康在大统初年就一度担任过雕阴郡守,其实在西魏正式的行政编制中并没有雕阴郡,起码眼下没有。

  为了避免激化矛盾、引起雕阴胡诸部群起扰乱,李泰采取的也是羁縻拉拢的态度。入境之后便着员传告雕阴胡诸部,以在洛川境内修筑一座刘师佛大寺为名义邀见一些胡酋,商讨修筑佛寺事宜。

  有了这个由头释放善意,雕阴胡诸部胡酋倒也对李泰的到来颇持欢迎态度,洛川大寺的框架在群胡使力下逐渐搭建起来。李泰也就是在与诸胡互动的过程中,得知了郝仁王仍然生在刘氏部族的消息。

  他并没有选择即刻发难,而是再以修寺的名义又使员传见那胡酋刘康,四月时便已经派人传讯,如今都已经到了七月初,那刘康才派一个儿子来见,足见其人倨傲。

  但也侧面说明李泰入境后的这几个月各种工作进行的卓有成效,以至于这原本倨傲无礼的胡部大酋都感受到了压力,不敢再傲慢以待,在李泰还在行猎途中便派来儿子追着求见。

  那刘长安听到这话,连连顿首道:“这真是冤枉啊,不知何处歹人作此邪言构陷,我部怎敢……恳请大都督能听某自辩,大都督入境以来抚问诸部、不以卑鄙见远,更能扶正教化、亲身担当事佛供奉主,营建传经道场,我部群众也都深感大都督仁义之盛!”

  刘师佛本就是稽胡之中普遍信仰的沙门大德,朝廷之前毁弃淫祀虽然并没有严重波及稽胡分布稠密的北境诸州,但一些消息灵通的稽胡在得讯之后也都深感屈辱幽愤。

  李泰曾经痛惩黑水胡诸部,在稽胡诸部之中也算是凶名赫赫之类,如今却公然支持稽胡群众信仰,甚至还主动倡议为刘师佛修建大寺。

  这种热心维护稽胡信仰的举动,也让他在稽胡诸部的名声迅速发生了扭转。

  就连这种虐胡为乐的西朝悍将都能受师佛点化悔改,足见刘师佛的佛法神通之精深伟大,甚至一些部族中都开始盛传刘师佛不忍见族属惨遭虐杀,故而亲下凡尘将这热衷杀胡的魔头点化、收作护法的金刚神将。

  故而眼下大寺还未修建完成,但在一些胡众眼中,李泰身上已经分享渲染了刘师佛的神圣光辉,对之颇有迷信。

  尽管刘氏族属地处雕阴西境的山岭之间,并不覆于洛川防兵锋所指之下,但是随着这种风尚形成,一些胡部在得知刘氏居然包庇与师佛神将为敌的郝仁王后,也都逐渐敬而远之。

  察觉到这种风气的变化后,酋长刘康在几作权衡之下,才派遣儿子来拜见这位大都督,顺便窥望一下其人势力究竟如何,再考虑该要作何姿态相处。

第0211章 神雕威猛

  眼见这刘长安一副顶礼膜拜、尚算恭谨的态度,李泰也并没有再继续就此逼问,转而叹息道:“人心之内、方寸之间,尚且有愚不自知者。我与你父缘悭一面、素不相识,所知皆循人口,难免误会杂生。所以传书表意,迟迟不肯来见,可见是并不珍惜这一份可共相知的机会!”

  “岂敢、岂敢……大都督书入部中时,家父不知几多欢欣,只道竟连大都督如此脱俗的才俊都知薄名、遣员交际,是我族势将要兴旺的征兆啊!只可惜将行之际却遭恶疾来扰,恐怕衰败的姿态冒犯贵人,卧帐休养多日,浅能问事,便急遣卑职入境趋拜大都督,表达怠慢愧疚之情。”

  那刘长安连忙又说道,一脸的真诚与惭愧。

  李泰闻言后便站起身来,微笑道:“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情,看来是我误会了你部。所以说人之相知,重在声言沟通。但能勇于表现,不患人不能知。”

  说话间,他抽出佩刀来挥刀向虎架斩落,直接斩断了一条猛虎后腿骨。

  刘长安眼见这一幕,眸光陡地一凝,然后便又连忙垂下头颅。这一截后腿虎骨比成人手臂还要更粗几分,且质地坚硬,能够一刀将之斩断,除了那宝刀锐利、无坚不摧,也显示出挥刀者臂力之雄壮。

  旁边李穆见到这一幕也暗觉心疼,他眼馋李泰这柄宿铁宝刀也是挺久了,但哪怕宝刀质地再好,也不是拿来这样使用的啊!

  李泰就案捡起那些腿骨,入前两步递给刘长安,又说道:“命之修短,天数有定。老来生疾,也多精血骨气衰退所致,虎骨精悍、以形补气。你父既遣子来见,我也应该有所回表,且以此赠,助他康健长年、颐养余数。”

  刘长安两手过顶的接过那虎骨,又是连连叩谢,待到李泰示意免礼,才小心翼翼的起身挪步到左近一空席坐定。

  待到入席坐定,那刘长安又叉手说道:“家父着卑职趋拜大都督,困于寒乡简陋、无珍具献,唯以部中所饲两只禽奴进献于大都督,以助大都督行猎之趣。”

  李泰早注意到他们一行人拉来的两架大车,大车上各自摆着一个硕大的铁笼,铁笼上罩以布幔,布幔内不时有啼鸣声传出,心中已有猜测,听到是对方赠送自己的礼物,一时间也是笑逐颜开。

  “早闻贵部素有巧工,极擅驯养猛禽。快快将物引入,让我与武安公一开眼界!”

  雕阴胡部因其地理之便,常以训雕为谋生本业,也因此而获利颇丰。刘氏乃雕阴大部,训雕的手段与规模在诸胡部中也是名列前茅,李泰对此也是神往已久,连忙让人将两架运雕的大车拖上来。

  刘长安又从席中站起,亲手撤下两架雕车上的布幔,车上坚固高大的铁笼顿时便显露全貌。

  李泰白天里还在感慨吴大帝的猎虎车,看到这两车造型便会心一笑。铁笼里装载的却不是孙权,而是两只高达一米的大雕。

  大概是一路关押颠簸的缘故,两只大雕精神有些欠佳。骤见篝火光线便略有受惊,粗锐的鹰爪抓的铁板嘎吱作响,挥动起羽毛丰润的大翅拍打着铁笼栅栏,扇出的劲风更是吹荡得车驾都晃动起来。

  “好神骏的猛禽!”

  李穆见状后便站起身来,绕着雕车游走欣赏,口中更是啧啧称奇。

  他麾下也饲养了几只雕鸟,并带来一同行猎,之前还频频向李泰炫耀。可是跟这雕笼里的两只大雕相比,他的那些雕禽顿时被衬比成了土鸡,无论是羽翼体量还是力量神采,全都相形见绌。

  刘长安闻言后只是谦虚一笑,口中发出几道富有节奏的啼呼声,那两只原本有些惊躁的大雕便慢慢的平静下来,旁观众人看在眼中,顿感不明觉厉。

  他又讨来一些生肉,割成长长的细条,先是缠绕在一根木杖上递入铁笼中,那大雕如金铁一般坚利的鸟喙轻轻一啄,便将肉条叼入口中,而木杖那一端却如遭重击,木屑纷飞的同时生生短了一截!

  “真是威猛啊!”

  李泰见状后也忍不住拍掌赞呼一声,对这份礼物的喜爱溢于言表。

  刘长安又直将肉条摆在了掌心中,回头向李泰颔首示意,然后竟直接将手掌探入笼中。

  在场众人看到这一幕,无不敛息凝神、心里暗为其人捏了一把汗,他们刚才是亲眼见到这猛禽尖喙啄力是如何凶猛,这一啄下去若是收力不住,怕是手掌都要被洞穿。

  然而那大雕脑袋快速向前一探,刘长安手中的肉条便不见了踪迹,预想中血肉横飞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大雕甩着脑袋将肉条吞咽下去,然后发出一声短促欢快的啼鸣声。

  刘长安将手掌张开向四周展示,除了掌心处肉条残留的些许血丝,手掌皮肤却是丝毫没有被触伤划破。

  “好!”

  篝火周围又爆发出了一连串雷鸣般的喝彩声,深为这大雕凶猛又乖巧兼具而惊叹。

  就这样,刘长安用各种方式断断续续的喂给两只大雕各自数斤的生肉血食,饱腹之后两只大雕就变得精神抖擞,不断的用尖喙叩啄着栏杆,似是在感谢饲养者。哪怕周遭人声杂乱、欢呼不断,也并未再因此惊躁发狂。

  “这大雕夜中也可觅食吗?”

  李泰看到这里,已是心痒难耐,指着铁笼内的大雕对刘长安问道,哪个少年心里没有玩大鸟的梦想啊!

  “大都督若有闲趣,可以一试!”

  刘长安抱拳示意李泰暂退少许,自己则掏出一个骨哨含在口中,骨哨连吹发出节奏不同的尖锐哨音,两只大雕也都颇具人性化的细听良久。

  然后刘长安又亲自上前将雕笼打开,两头大雕挥动着羽翼飞出雕笼,待那翅羽完全舒展开来,体态顿时显得更加雄大。它们先在营地上空盘旋片刻,然后便陡地振翅直冲苍穹,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众人无不仰起脸来向半空张望,但是过了足足大半刻钟,视野中只是苍茫的夜空,完全不见那大雕踪迹。

  篝火旁开始响起了窃窃私语,众人各自揉着仰的有些酸痛的脖颈低声交谈,怀疑这两只猛禽或许不会飞回来了,毕竟天空旷野才是它们恣意翱翔的领地。

  刘长安却并不焦躁,只是嘴里叼着骨哨,不时的用力吹响一声。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儿,夜空中又传来疾风声,这风声由远及近,很快一只大雕的身影穿透黑洞洞的夜幕,直向营地篝火处俯冲而来。

  经历了日间猎虎的教训,张石奴等早已经持刀张盾环立在李泰的周围。

  那大雕半空中猛地张翼挥扇,疾风劲荡的同时俯冲速度也是骤降下来,颇为平稳的降落在篝火旁的空地上,爪上赫然穿透了一只肥硕的灰兔。

  “好雕!”

  李泰见状后连连挥掌喝彩,刘长安上前从雕爪上取下猎物,并用哨声再将这猛禽召回雕笼中,然后才入前将那猎物进献于李泰面前,不无自豪道:“雕眼敏锐,捕猎精准。大都督势位隆重、英姿勃发,必然也明察秋毫、不枉不纵,一定会明断是非,查证我部清白!”

  这么高兴的时刻说这种话,要不是老子花钱使托将自己跟刘师佛硬扯起来,未必能得到这大雕,你们清白个鬼啊!老子要真是明察秋毫,就学这大雕抓死狐兔一样搞残了你们!

  李泰心中腹诽着,脸上笑容却仍灿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一只大雕也去而复返,却是抓回了一头体态略大的猪獾,周遭观众们又是一通喝彩。

  李穆也是眼馋坏了,他也算是玩雕的老手,但所饲几只却完全不如这两只大雕神俊且通人性,白天捡拾猎物、捕杀受伤的鼠兔尚可,但夜中放出独自行猎却是远远不能。

  “这样的雕禽,贵部是否还有?不知我能否得享这一份偏爱?”

  他凑上前来,满脸笑意的对刘长安笑语说道。

  那刘长安闻言后连忙躬身抱拳道:“禽鸟何幸,竟能得使君如此钟爱!只可惜此二雕是部中精饲数年,唯此二者献于大都督以表敬重。此情虽然同于对使君的仰慕,唯是禽奴有乏、困于表现,来年再有饲成,一定先献使君!”

  虽然说讲到势位官职,李穆比李泰还高了许多。但是他们雕阴刘氏部族本就不属于朝廷正管的编户,因此对朝廷所授的名爵势位也就谈不上有多敬重。

  李穆一家虽是高平大豪,但与雕阴之间山川阻远,对他们一族的威慑与威胁也谈不上深刻严重,自然是不舍得作此表现的。

  毕竟这两只大雕若能拿去夏州等地市卖,遇上对此钟爱又出手阔绰的豪客,也是任凭要价,千百头牛马都有可能换到。

  李泰的驻地距离雕阴只有一河之隔,而且因为洛川的师佛大寺而在诸胡部族中名声大壮,再加上刘氏部族也的确有点做贼心虚,故而才进献重礼、以求能融洽相处。

  “刘戍主远行劳累,此夜且先宿营中,明早随同行猎。猎罢同归洛川,我还有一些乡情事务要共你长论!”

  李泰瞧着李穆神情有点尴尬难看,便先着员将这刘长安引走,返回篝火旁安抚李穆羞恼的心情,总得同行游猎下去,否则怎么向他炫耀自己的威猛大雕!

第0212章 募甲扩军

  等到第二天狩猎继续进行的时候,除了平野上几千轻骑阵伍驰行,天空中还增加了两只盘旋的大雕。

  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

  李泰终于过上了这畅想过许多次的快意生活,左右张骑如林、马前猎犬奔走、头顶上还有着声声的雕鸣,手中的猎弓不断引射,前方凡所游窜的野兽无一幸免。

  只是有了昨天的教训,他不敢再作白袍白马的醒目装扮,虽然第一眼的视觉上不能夺人眼球,但箭无虚发的高超射艺也是引得左右连连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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