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作者:衣冠正伦.txt
当前页码:第143页 / 共449页
页码选择及下载地址在本页尾部    ↓移到底部


  “擒杀那员贼将,便是此战首功!”

  李泰吐出一口浊气,手中马槊左盘右劈,直向那名骑将所在冲杀而去,凡所前路人马尽皆伏尸于途。周遭众亲兵们也都打起了精神,前驱后掩围绕李泰为中心,快速组结成为一个冲杀阵势。

  那骑将本待再射,但对方冲势实在太凶猛,引弦尚未过半,枪芒已经近在眼前,直将劲弓弃置一旁,挺起挂在马鞍上的大刀便待交战。

  他这里刚刚挥刀格住迎面一枪,两侧枪矛却如毒蛇吐信般刺出,逼得其人只得滑落下马,这才避开那些足以穿肋破腹的攻势,但左肩仍被刺出一个血洞,落地后未暇转逃别处,一杆大槊已经直刺两股之间并伴随着一声怒喝:“跪下!”

  骑将两膝一软,战刀跌落在地,便也乖乖匍匐在地,口中则大声喊话道:“两军交战各奉其主,绝非有意加害将军!今既不敌,愿解甲请降,恳请将军饶命、饶命……”

  南北朝几百年的乱世纷争不断,所以也涌现出一大批以战争为职业的武人,忠义观念非常淡漠。特别是如今的后三国时期,东西两魏那是花开两朵,分产却并不分家,至于江东萧菩萨那更没的说,对待降人唯恐不厚,命都搭进去也在所不惜。

  所以见到这骑将干净利落的请降,李泰也并不觉意外,直将槊锋横在此人颈侧并沉声道:“此间守将为谁?贼将又名谁?”

  “奴名皮景和,本高王帐内亲信都督,武定三年加职乌突戍主,便是此城守将。将军神威慑人,奴愚钝降迟,请将军恕罪!”

  那骑将长拜在地,不敢抬头去望李泰,回答问题却是恭谨干脆。

第0398章 镇人凶悍

  随着主将被擒拿下来,战斗也很快结束。

  有一队约莫百十人的东军骑士见机不妙,便沿着陵水向北逃遁而去,至于其他的步骑卒员则就没有这种好运气,被截杀了一部分之后,剩下的便也只能弃械投降。

  俘虏们被驱赶至一处,之前逃散诱敌的刘阿七也好不容易整部归来,但队伍规模较之前却锐减了一半还要多,除了死伤惨重,还有一些直接在荒野中便逃散了。

  不过剩下的人倒也足以看管这些东军俘虏,说是东军,其实大部分也都是稽胡徒卒,起码李泰凭着肉眼观察看不出他们有什么族种的区别。

  被俘的鲜卑军无论气质装扮还是言行姿态,全都跟那些稽胡杂卒有着明显的区别。哪怕已经缴械投降,仍自下意识的维持着阵列,可见身为职业军卒,一些行伍规令都早已经成为了本能。

  当然这些素质颇高的卒众也获得了李泰的重点关照,其他杂卒们只是在缴械之后驱赶到一处即可,而那些鲜卑卒则就还需要用绳索捆绑起来,敢有反抗者,挥手便是一刀。

  城外战场收拾完毕,俘获敌军步骑一千多人,除了交战时被杀掉的几百个和逃走那些,出城来战的敌军已经是全军覆没。

  李泰着员将那守将皮景和扭送到城门下叫喊城头守军乖乖投降,结果却被一名留守的兵长喝令城头守卒们引弓射来,仍有负隅顽抗之志,丝毫不顾及皮景和等俘虏们的死活。

  见到这一幕,李泰心说这皮景和也不行啊,不过倒也没有再让其继续在前迎着飞矢劝降。这家伙自非无名小卒,到了北齐后期甚至还受封为王,刚刚一箭差点射中自己,好不容易擒拿下来若被其同袍一箭射死,那可就亏大了。

  他又招手将刘阿七唤来,着其引着十几名被俘的鲜卑卒来到城门下挥刀砍杀,然后刘阿七便呼喊号召城中那些稽胡杂卒们起义投降,可以保他们不死。

  离间计之所以常用是因为真好用,特别是在地位不对等、利益也相冲突的两个群体之间,不加撩拨都隔阂深重,一旦被激发起来,那必然是会爆发的更加猛烈。

  之前上千名守城的稽胡杂卒被驱赶出城送死,可见他们也是饱受压迫,眼见情况已经如此恶劣,过往的权威震慑自然是荡然无存,所以很快城中便响起了骚乱厮杀声,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前在城头仍自顽抗的那名兵长的头颅便被从城头上抛了出来。

  待到外间人马验明无误之后,城中那些暴乱的胡卒便缓缓开启了城门,各自手中器械投掷在地,然后便鱼贯而出,在城门前伏地请降。

  至此东渡之后的第一个小目标便被拿下了,李泰并没有急于入城,而是让刘阿七率部入城接收城防。

  一战胜负不足论成败,刚才可还是有一队敌军骑士向北逃走,若真召来东魏后继大军,住在城外是战是跑也都灵活。

  城池攻克后,还剩下七百多名杂卒,本身就是前年清剿稽胡时收捕的俘虏,分配此间作为士伍奴隶使用。如今暴动而后投降,又见到刘阿七这个本身在离石地区就名气颇大的胡酋,被收编过来自是毫无障碍,甚至还激动不已,只道左贤王部伍杀回,离石很快就会再次成为他们稽胡的乐园。

  据投降的皮景和交待,原本此城守军有他所率领的八百名晋阳兵和将近三千名士伍奴役。

  随他出城的五百名骑兵自然都是晋阳兵,留守城中还有百余人,若非这些悍卒鼓噪闹事,他甚至都还不打算出来。毕竟他所接到的任务就是防守住乌突城,有什么情况即刻上报。

  他也并非拘泥不化、不懂得变通,实在是他也不能完全控制住这些骄兵悍卒,一旦出城交战,势必会增生许多变数意外,不如安守城中。

  李泰对此也深有同感,镇兵们排外情绪是很严重的,就拿贺拔胜的旧部来说,像其义子便直接自杀追随,后来也有一些武川旧部回到贺拔经纬兄弟那里,朱猛等至今仍然追随他的,则就是贺拔胜从江东带回的,本身就不属于镇兵。

  所以镇兵排外其实是他们内部的一种特殊的道义内核与精神文化,越是底层的镇兵越认同这一点。

  皮景和虽然少壮骁勇而获得高欢赏识而辟为亲信,但因并非镇兵出身,所以管控不住分派给他的人马,甚至在投降之后、原本的部下还要射杀他,可见除了官职本身之外,并没有构建起其他的认同。

  这些镇兵虽然不服管,但战斗力也着实可观,之前皮景和率出的那五百骑兵因是追击刘阿七所部稽胡而并未披挂精良甲防,李泰所部以众击寡更兼武装精良,废了一番手脚仍然没有将他们全歼,可见难缠程度。

  至于城中暴动的这些稽胡则更可怜,城中留守仅仅只剩下一百多名晋阳兵,而暴动的胡卒士伍却有一千三百多人,结果是用伤亡近半的代价才杀光了这些镇兵。

  对此李泰也不由得心生感慨,那就是六镇兵变这些老兵们只要不死干净,那天下就休想统一。

  因为这些镇兵战斗力强悍的同时私曲性质实在太强了,哪怕威望强大之如高欢,从尔朱氏手中将他们解救出来,又带领他们打败了尔朱氏从而建立晋阳霸府,可若讲到忠心,这些镇兵仍然效忠各自将主,高欢还要排在后面。

  忠诚度高、战斗力高,乍一看这种人马实在是太馋人了,但私曲性质浓厚使得他们本身骨子里就带着一种分裂基因。

  高齐政权虽然取代东魏,制度建设看起来也很美好,但其实由始至终都没能完成从霸府到中央政权的转变。晋阳兵是高欢留给后代的一个丰厚遗产,也是贯穿北齐始末的一个负累。

  当然,这些情况都不是李泰需要考虑的问题,比较让他头疼的是东魏兵战斗力的确是强,若是全无策略、就这么一路莽到晋阳的话,极有可能会折戟半途啊。打这些镇兵跟稽胡那种水货,的确不是一种感受。

  攻克乌突城后,李泰即刻便传信回去,着令韩果率领三千人马速速过河入驻乌突城。此城乃是东魏在吕梁山西麓的最大戍所,并且也关乎他们一行人的退路,自然不放心让稽胡人马防守。

  他今掌握的人马,除了三千陇右健儿,还有从去年便驻扎在魏平的三千多名故曲,若有需要的话,短期内黑水防城还能调集两千多人马北上增援。再加上韩果也在东夏州聚集了两千多州兵,意味着他能在此投入一万出头的兵力。

  如果不想攻破晋阳并长时间占据下来而只是搞事情的话,这些兵力自是充足有加,但如果想用最小的代价去获取最大的战果,那么路线和计划仍需认真斟酌一番。

  皮景和之前在战场上险些射死李泰,如今被俘投诚过来,也是心有余悸,为了将功补过,对于自己所知的东魏情报也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泰见这家伙如此态度诚恳,也不由得暗笑老大哥这是啥眼神、就选了这种人做自己的亲信都督?但一想到高欢还给尔朱荣做过亲信都督,他便也释然了,哪个的卢不是老大的心肝小宝贝呢?

  按照这皮景和的供述,除了乌突城外,东魏在此间虽然也设置了其他的防戍据点,但绝大多数都没有直接的驻兵,而是由当地豪强乡曲驻扎并接受乌突城主的管束。

  严格说来,乌突城仅仅只是监视此边稽胡动态的一个耳目所在,东朝真正用以防备稽胡暴乱的地方,一个是乌突城北面的岚州秀容城,此本尔朱氏故居,六州鲜卑之中的恒州也侨置此境,常年驻扎着上万晋阳兵。

  另一个则就是吕梁山东麓南侧、位于汾州西河郡境内的六壁城,此间多年以来便是防控离石诸胡的重镇,又先后侨置了蔚州、灵州等于境内,驻扎的人马较之秀容城还要更多。

  当然这所谓的驻扎人马是在寻常时节,如今晋阳大军大举南下,仍然留戍这几个位置的人马具体还有多少,皮景和也并不清楚,也不敢随便估算,以免造成干扰误判。

  除此之外,皮景和还交代了如今在离石地区,残留的稽胡部众仍然不在少数。稽胡在此境生活繁衍的历史悠久,充分利用了复杂多变的区域地势而躲避大军围剿,等到大军撤离之后便又开始进行活动。

  在攻夺下乌突城的第三天,韩果便率领后继人马着急忙慌的赶来增援,并将此城城防接手过来。在这过程中也始终不见东魏大队人马前来,也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皮景和所提供情报的准确性,以及晋阳周边留守兵力空虚的事实。

  不过乌突城失守的情况肯定也是泄露出去了,李泰自知拖的时间越久,便会给晋阳方面更多的筹备力量以应变的时间,丧失奇兵的效果,所以当其没有了后顾之忧后,即刻便展开下一步的计划。

第0399章 汉赵故都

  山岭间望似一座平平无奇、不甚宽大的沟谷中,刘阿七率员策马驰入其中巡视一番,果然在山谷内发现胡众聚居的痕迹,再作一通搜查与劝抚,陆陆续续便有胡众从从山谷中行出,站在谷外平地上等待整编。

  “韩将军真是鹰视秋毫,究竟是因何发现此间竟然藏匿着胡部人口?”

  李泰看到不断从山谷中走出的稽胡男女,又忍不住望着韩果一脸惊奇的发问道。

  随着援军抵达、后路无忧,李泰进行的第一个计划就是先把水搅浑,让东魏留守人员不能准确把控到他们一行的准确势力与具体目标。

  要做到这一点,只凭他所部人马显然是不够的,而且若真上万人马倾巢而出,在东魏的地界上进退招摇,那可不算是迷惑对手,而是在坟头跳舞。

  此境分散的离石胡诸众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自前年大军进剿之后,诸胡部损失惨重,除了逃窜出去的左贤王部,剩下这些也都是东躲西藏、生活的暗无天日。

  如果能够把这些离石胡众都给搜集招募起来,那也绝对是一股可观的力量,且不说能爆发出多大的破坏力,起码是能将李泰所部人马势力与目标掩饰在其中,让晋阳留守者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当他们着手这一计划的时候,韩果这个武川宿将便又给了李泰一个大大的惊喜。

  此间地形复杂多变,残留的稽胡部众们又东躲西藏、居无定所,所以才能在东魏军队的围剿下存活下来,李泰想要将这些人马给搜索出来,也没有什么准确笃定的目标,只能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效率难免低下。

  但韩果主动请缨、随队执行这一任务,只通过临高远眺的观察便能发现胡众藏匿的区域,凡所手指之处搜查一番,十之八九都能有所收获,再由刘阿七这个原左贤王心腹入前招抚说服,使得效率大增。

  李泰看到一天多的时间便访募到两三千名稽胡族众,心情畅快之余也不由得大为好奇,韩果究竟是通过什么迹象来判断。

  须知他之前还在思忖要不要把雕阴刘氏驯养的大雕给带来用作斥候,但现在看来,那些能在天空翱翔俯瞰的大雕怕都不比韩果这样效率。

  韩果闻言后便矜持一笑,旋即便说道:“有的时候的确是凭一些微末迹象去发现,但也有的时候全无痕迹可循,但心内却有所感应。并不是有意向开府隐瞒,只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李泰闻言后又不由得暗叹一声,他倒不觉得韩果是有什么诀窍不愿透露,有的天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让人无从理解却又真实存在。

  这会儿他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宇文泰选择韩果来做自己的搭档,这超强的记忆力加上明察秋毫的侦查本领,简直就是一个人肉地图加人肉雷达,实在太适合在这种敌后环境中搞事情了!

  “那么接下来此间事情就先托付给韩将军,有什么最新的情况,再使员快马传告。”

  眼见韩果如此胜任这一任务,李泰再继续同行也意义不大,便将此事交给韩果全权负责,而他则直接奔赴下一个目标。

  自东汉末年南匈奴内徙以来,离石地区便成了这些胡部定居活动的区域之一。开启五胡乱华时代的汉赵刘渊于此称帝,标志着数百年大乱世的开始,山河板荡、生灵涂炭,至今天下仍未统一安定。

  刘渊的大本营便是离石地区,其所部南匈奴众在历经岁月变迁、与诸杂胡部族融合衍生出了如今的稽胡诸部,也因此许多稽胡族人直到现在仍然将刘渊视作他们部族的精神图腾之一。

  李泰下一个将要攻略的目标,便是刘渊起事之初所设立的都城左国城。

  左国城地处离石地区的中北部,位于离石水河畔。离石水即就是后世的三川河,三川河贯穿整座吕梁山脉,是吕梁山地区最重要的河流,因有三条主要的支流而作此称,离石水便是其中的北川河,自南向北的流经吕梁山脉,将这一片区域与秀容地区联系起来。

  李泰之所以将左国城作为下一个目标,第一个原因自然是因汉赵刘渊的缘故、此城在稽胡群体中有着非凡的意义,若能据此城池而号召稽胡诸部,号召力也会大增。

  第二个原因就是要借左国城来控制住离石水河谷,让东魏军队无从由北路进入离石地区,如此一来才可掌握更大的主动权,放心的折腾起来。

  左国城距离陵水流域并不甚远,即便是有一段路程需要向南折绕,全程也不过是一百五十多里。

  途中可见许多分布在谷岭陂塬之间的坞壁与村邑,田野间还不乏有忙碌收割作物的农人,见到李泰所部人马驰行而过,自是惊慌不已,慌忙的逃回坞壁中,也不敢主动上前冒犯,让李泰很是享受了一把横行乡里的感觉。

  当人马进入离石水河谷中后,两侧连绵起伏的山岭将视野压缩在一道河谷之间,不免让人有些压抑。而且沿河同样不乏戍堡坞壁,里面人头攒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全然没有喜迎王师的欢乐画面。

  这些坞壁的存在也是一个隐患,以至于李泰每隔一段路程都要留下一个一二十人左右的作战小队,以免被这些东魏百姓们基于义愤给堵在河谷中。

  幸在转入川谷后不久便抵达了左国城附近,让李泰不至于分兵过甚。

  左国城坐落在离石水的东岸,后方依傍着山岭,城池的格局同之前的乌突城有些类似且规模更大,其外城圈占了大半山谷,以至于离石水在这附近都向西绕出了一个大大的弧线,可见当年刘渊构建城池时也是用了心,可能还用到了开山移水。

  但跟雄大格局相比,左国城整体却是一片破败景象,外围的城垣围墙大半都已经破损,且有许多土石修补而后又风化坍塌的痕迹。

  从那墙垣缺口向内望去,内城又分作几部分的建筑,山坡上一片亭檐建筑也已经破败不堪,大概是昔日的汉赵宫苑建筑,当年住客早成白骨,唯留残垣断壁忍受山风吹拂。

  坡下城池是因地制宜的狭长条状,南面耸立着一座木造的望楼,看起来也已经是有些陈旧,仿佛后世一些经营不善、游客稀少而欠缺维护的古风城,格局虽有但却不复光鲜。

  此时这城中也响起了吹角声,可以见到许多军卒在城内走动,数量似乎还不少,但因这城池框架过大,并不能做到有效的防守。

  此间处处残垣断壁,并不适合骑兵高速奔驰,李泰观望片刻后,便着朱猛带领几百士卒下马披甲、循着外墙缺口阵列入城。而他自己则率领剩下的将士通过河谷行至城池西侧,通过弓箭进攻压制驱逐守城卒众。

  随着距离拉近,李泰也看清楚城中情形,守军大约在两千人之间,但却乱糟糟的乏甚有效的指挥控制。

  按照皮景和所言,左国城并没有正式派驻人马驻军,因为据此几百里外的秀容城才是重戍所在。

  但入秋之后此间仍然会聚集不少人马,多是晋阳周边的一些豪强部曲,趁着秋收之际入境扫荡,毕竟蚊子腿上也是肉。对于这些镇兵军队头们而言,不受自己控制的民户那就是养分,自己不下手别人也不会放过,那还用客气啥。

  “你们这些贼卒,是哪家门下的刁奴,见到老子们入此,还不快快打开城门、进奉酒食!”

  瞧着城中那些徒卒无头苍蝇一般,全无守城章法,李泰心中不免恶趣大生,向着城池内便大声喊叫道。

  他这一喊话,居然真有人壮着胆子大声回问他们的身份来历,可见仍存侥幸心理。李泰则懒得再作回应,眼见朱猛等已经渐近内城城门,便直勒令骑士们向城中射箭,造成的伤亡虽然不大,但是带来的混乱却是不小,甚至还有城头守卒推搡躲避之下直接跌落下来,看来东魏方面也并非所有将士都如狼似虎,眼前这些家奴们就是不堪一击的货色。

  “转去城北围堵,杀光这些贼奴!”

  李泰着员在城外河谷间大声呼喊恫吓,同时作态要策马北去将城池团团包围起来。

  不待他们绕过这南北狭长的城池,已经有城中卒众忍不住仓皇冲出往北飞逃。此间卒众们本就没有固守之心,既然有人向外溃逃,其他人也都纷纷效仿,唯恐落后下来,很快城池便空。

  又是一场索然无味的胜利,李泰率部于后追赶出十数里,途中砍杀了一部分逃众,又俘虏了百十人,便不再继续向前追击,毕竟再往北去还有秀容城这座重镇,不知道东魏精锐是不是已经在向此地奔驰的路上。

  等到李泰等返回时,朱猛已经开始带人在城池中尽兴清理。

  入内转了一遭,李泰也才明白为何那些卒众不愿于此固守,不只是因为胆怯,也因为这座曾经的汉赵旧都、稽胡心目中的荣耀之城实在是里外都被严重破坏,内城也只有城墙仍算完好,其他功能建筑几乎都已无存,居住在此都还要扎设营帐。

  不过这些遗留下来的营帐中倒还存有不少的布帛谷粟等物资,可见这些打秋风的豪奴们也是收获不小。

  数量虽然不算可观,但总算是李泰入境以来第一次的收获,算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之前乌突城中虽也有些物资积储,但早被先行入城的离石胡众们瓜分一空,就连刘阿七都约束不住。

  就那仨瓜俩枣,李泰也懒得再追讨上来,左国城这汉赵旧都都已经被占了下来,晋阳城那东魏霸府还远吗?到时候啥财货珍宝搜刮不到!

第0400章 贼来杀之

  随着大军开拔南下,晋阳城并其周边骤然变得冷清下来,颇有一种人去城空的萧条感。

  晋阳城当然不会空,丞相府留守人员出出入入,繁忙处较之往常也不遑多让。城南众权贵们的豪宅园邸内生活也没受太大的影响,不乏豪奴成群结队的仗从主人周游各处。

  晋阳宫中的官奴婢昼夜勤工,将物料赶制成为各种军械器物以供大军耗使,同时也有各种其他的手工艺品源源不断的产出然后输送仓城,或是用于奖赏,或是用于商贸。

  每年秋季都是商贸的旺季,胡商们穿越戈壁沙漠与漠南草原,终于赶在了入冬之前抵达了晋阳,来不及拍打满身的尘埃,便要忙碌的将带来的货物进行变现,或是换取其他的商货物资。

  只不过今年因为大举用兵,也连累到这些胡商买卖进行的不够顺畅。

  他们不远万里来到晋阳,所携带的自然都是利润极高的珍稀物货,绝非平民百姓能够消费得起。而晋阳城内外最有购买力的莫过于那些将领豪酋们,这些人都随渤海王南下征战未归,让胡商们见不到最大的客户群体。

  但是这些胡商们也并没有闲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大军能够得胜而归、渤海王大肆奖赏群臣从而增加这些人的购买力,一边携带着自家珍贵的奢侈品游走于那些权贵门庭之间,向留守的家眷们进行展示,激发他们的购买欲。

  这其中人气最高的莫过于新晋的渤海王妃蠕蠕公主,前一个身份已经是无比尊贵,而后一个身份则就更加的了不得。

  漠南乃是沟通东西的重要商道,而柔然作为草原上的霸主,言之是这些胡商们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若是得罪了柔然,这些胡商们顷刻间就会人货两失!

  蠕蠕公主深居于晋阳内府,这些胡商们自是见不到,但其叔父秃突佳至今却仍逗留在晋阳城中,自然就成了这些胡商们追捧逢迎的对象,在馆则门庭若市,出行则前呼后拥,实在是风光无限。

  但无论这些人事怎么活跃,终究只有高王共其麾下那十几万晋阳兵才是晋阳真正的主角,他们不在晋阳,其他人再怎么折腾也欠缺灵魂。

  这一天,驻守晋阳北城的厍狄干率领着一队兵卒,神情严肃的直入丞相府。途中有人见礼呼喊,厍狄干都完全的视而不见,可见心情欠佳。

  留守丞相府的乃是病体转安的高岳,负责维持霸府的行政事务运转,而厍狄干则总督留守戎事。

  两人分工明确也配合默契,得知厍狄干自北城入府,高岳心中便暗生不妙之感,直接屏退在堂言事诸人,自己也站起身来出堂行至廊下等候厍狄干的到来。

  很快厍狄干便阔步行来,两人眼神稍作交汇,全都变得有些沉重,不发一言的并行回到堂中,屏退闲杂人等,只留几名霸府重要幕僚在场,厍狄干这才开口说道:“前有乌突城守卒归告城池遭到贼人进攻……”

  “乌突城?莫非又是彼境贼胡喧闹?”

  高岳闻言后便开口问道,他自然知道西面情势是个什么德行,听到这名称下意识便怀疑到稽胡头上。

  稽胡闹事本来也不是什么新闻,而且之前刚刚遭受过惨烈打击,力量已被严重削弱,他便有些不解厍狄干何以神情如此严肃。

  厍狄干叹息摇头道:“怕是不只彼境的贼胡……”

  说话间,他抬手着令将两名自乌突城逃回的兵长引入堂中来,喝令他们将具体情形再向高岳讲述一番。

  高岳在听完后,眉头便也紧皱起来,很快便从这两人的讲述中总结出两条重要的讯息。

  第一就是那一支稽胡部队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数量却不少,足足数千之众却在之前没有于境中见到过,毫无征兆的便直奔乌突城而来,像是从别处流窜入境。

  第二则就是除了这些稽胡部众之外,还有另外一支人马配合行事,这支人马可就比稽胡战斗力强悍多了,直接在正面交战中打败了他们,而且把他们的主将皮景和都给生擒俘虏。

  “皮氏小儿乃是国中少壮骁勇,主上都赞其智勇双全、故而收作亲信,贼众竟能就阵将他擒获,恐非普通贼子啊!”

  高岳若有所思的说道,稍作沉吟后抬眼便望向对面的厍狄干,口中则喃喃道:“莫非是西……”

  厍狄干先是微微颔首,但又缓缓摇头道:“现今主上正自大军攻进,关西的贼军们必定是在紧张备战应敌,哪有什么闲情余力在别处经营?又或者是他边境镇将自作主张、意欲图谋我晋阳后路?贼军东夏州刺史李穆乃是高平镇酋,麾下倒是有一批精悍人马,若真其人跨河入境,须得慎重提防啊!”

  说话间他又狠狠瞪了一眼颓然跪拜在堂中的两名败卒,忿声说道:“尔等蠢物交战不敌已经是大罪,却连贼军具体来路势力都观望不详,着实该死!”

  抛开那两名连连叩首求饶的兵卒不说,高岳又望着厍狄干沉声道:“太师打算如何应对这一变故?”

  “正是不知计将何出,所以才入府共大都督商讨。贼徒军势如何、意图如何统统不知,要作应对也实在棘手。”

  厍狄干又叹息一声,一脸无奈的对高岳说道:“主上留命我两人相辅留守,遇到这种险恶的变故,我也不敢一人来做决定。”

  高岳听到这话后心中却是大大的不爽,你这是来商讨的吗?分明是要找一个人分担责任!

  贼情不知,再探即可,而且不管有什么意图,总是需要出战镇压。本来就是无甚疑难的事情,结果厍狄干却一脸的愁容不知怎么办,这不骗鬼的吗?

  不过他心中也明白厍狄干的无奈,他们两人虽然都是高王亲信肱骨,但高王近年来越发的外宽内忌也是有眼皆见的事情,而且诸事都将世子高澄推在台前,对待故旧包容渐少。

  诸如厍狄干前往邺都请见世子,却被连拒三天才得入见,这是将厍狄干在事多年所积累的威望与长辈的身份一并踩踏羞辱来树立自己的权威。

  所以他们这些故旧元从如果以为能像以前那样做人在事,也实在大错特错。高氏父子威望日隆、权柄聚于一身,他们这些心腹临事有乏担当也就是正常的。

  现今高王统率大军在外征战,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稳定住晋阳局面,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重要。可就这么龟缩不出也不行,若真入境贼军搞出什么大的动静,使得后方有失稳定而影响到前方战事,同样也是一桩大罪。

  厍狄干怀揣小心机,高岳自是不想被拉下水,这本就不是他职责内的事情,就算同厍狄干商量调聚人马妥善应变,来日再被世子教训他滥施职权,哪怕不遭重罚,自尊心也受不了,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厍狄干就坐在直堂中,若不拿出一个对策出来显然不行,事情真要发展的严重起来,他们两个可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此在稍作沉吟后,高岳便拍腿疾声道:“野中惊现贼踪,王妃却仍宿居西山别业,这怎么行?应该立即将王妃奉请回府,以免遭受贼徒滋扰!”

  厍狄干听到这话眼神也顿时一亮,他并不以智谋见长,面对这种情况真是有点束手无策,得了高岳的提醒才明白过来,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我这便率兵前往西山迎回王妃,再向王妃请示该做如何应对!”

  “同去同去!”

  事情得不到解决,高岳心中也不自安,索性起身同往。

  很快两人便率军抵达西山别业,得拜于王妃面前,只道秋日渐深天气愈寒,故而奉请王妃归府休养。

  娄氏稍作沉吟后却摇头拒绝,无论她跟高王之间感情如何,蠕蠕公主入府之后她却需要避出府外,堂堂正室原配沦为一个全无名份的外室,自是颜面全无,就这样再返回府中无疑会招人嘲笑。

  同柔然联姻是为了减缓边防压力、并联合柔然去解决西贼,只要西贼被降服,自然不需要再对柔然那么谦卑礼遇。娄氏还等着夫主大军凯旋后来履行他的承诺,亲自将自己接回呢,实在不想随便就被这两人请回府中。

  “你们两位职当留守重任,怎好将闲力使在迎送访问中?我居此中无需你们过问,如果觉得老身别居此间有累你们分心关照,那我便往邺城去投我儿阿惠!”

  两人听到这话,心中又是苦笑不已,这一家男女老少就没有一个好伺候的!

  最终还是厍狄干硬着头皮作拜道:“请王妃屏退室内闲杂,臣有一事需禀。”
下载本书
当前页码:第143页 / 共449页
可使用下面一键跳转,例如第10页,就输入数字: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