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作者:衣冠正伦.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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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干惠对此自无不可,他对李泰的经营才能是极为相信,也不排斥宇文护的加入。

  宇文护在听到这印刷事业一年的利润便达数万匹绢之巨,一时间也有些瞠目结舌。骊山园业虽然暴利,但因经营日短,他实际到手的分红也不多。

  之前一口应承下贺拔家兄弟要价十万匹绢的补偿,那也是为了将人情做大,并且根本没打算实际给付。但这印刷事业正当清白,且对朝廷行政大有补益,自然不患被查抄封禁,是实打实的可期利益。

  “难怪伯山你勇于担当重任,有这种刷纸换绢的才能,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到之前叔父提议让李泰辅佐自己整治洛水的事情,宇文护此时才觉得大有可行,不是虚妄的计议。

  可现在行台任命已经下达,他也不便再旧事重提,更何况李泰现在肯将如此长利财源分享,也让彼此交情更深,就更没有必要出尔反尔了。

  “我是这么想的,方今朝廷用政,一在州郡地方,一在朝廷台府……”

  虽然将宇文护引入共事,李泰也不打算直接将当下的产业规模共享分配,而是要开辟一个新的市场,那就是中枢部门的公文印刷。

  他之前同墨曹的两位同僚便讨论过行政程序简化改革的思路,就是在为此事进行铺垫。这段时间则形成了一个更加成熟的思路,但也并不打算由自己向行台建议试行,而是将这思路向宇文护和盘托出。

  宇文护对台府行政程序还是有些陌生,毕竟之前没有怎么深入接触过,但见李泰言之笃定,便也认真倾听。

  “此事涉及台府诸曹官署,事繁且要,非亲信强力的干才不能担当。萨保兄你是门中壮才,心腹之选,精明干练,若能入台府主持事宜,也可为大行台分担政务重任。”

  李泰虽不知他任命下达前,宇文泰那里还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的波折,但也不失居安思危的警惕,担心自己洛水事业稍有起色或就被宇文泰指使亲信摘桃子。

  所以他在心里也给宇文护这个潜在的竞争者安排了一个位置,就是让宇文护倡导并主持台府行政的简化改革,一旦宇文护精力被牵涉于此,也就没有闲暇去操心别的事情。

  虽然说眼下宇文泰主要是将宇文导栽培磨练,但若有让宇文护历练政务的机会,应该也不会拒绝。

  如此一来,宇文护既能掌握更大的权力,还能将手中权力和业务开拓紧密结合,这诱惑绝对是杠杠的。

  宇文护虽然还不太懂这当中具体的事项细节,但也被李泰一通前景勾划搞得热血沸腾。

  他虽然不喜案牍劳碌,但之前的谈话中宇文泰也表示暂不考虑让他独立掌军,那么在台府积攒威望和才能事功无疑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而且除了权力和声望的积攒之外,还能获得实实在在的利益回报,这就让他更加动心了。

  “伯山你计议精明,的确是让人叹服。可笑那两个拙人痴迷短视,居然要与你断绝情义!”

  听到宇文护这么说,李泰也只是呵呵一笑,老子哪有你精明,你这一通骚操作面子里子都有了,让我欠下这么大一个人情。

  若干惠对这两人谈论的话题既听不懂,也不感兴趣。他本就是拨冗而来,眼见李泰已经无事,吃过早饭后便告辞离开。

  接着,李泰几个表哥也都登门来问,当听到要用十万匹绢才能买断此事,也都忍不住感叹贺拔家这一代委实不行。

  之前李泰被李虎拘禁在家的时候,长安城中许多时流都出面声援过。虽然实际的效果不大,但这份情义李泰总不好无视。

  所以接下来几天,他也不急着离开长安,着员准备一些礼物,在表哥们的带领下逐一登门拜访道谢,这一来一往,也算有了交情。

  除此之外,他返回行台后便要受命履新,之前担任著作郎时要为周惠达写传的任务也得交割清楚。

  在李虎家中这几天,他已经写完了初稿,又交给表哥卢柔进行一番润色,一式三份的分别送给周惠达儿子、苏绰和朝廷史官阅读鉴赏,各自都表示满意后,这任务便算圆满完成。

  宇文护也没有离开,趁着几天共处的机会,不断跟李泰探讨行政改革的细节问题。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确是接受和领悟能力极强,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生涩,但随着交流加深,便越来越从容,有的时候甚至能举一反三,对于权术的运用禀赋的确不俗。

  说到底,宇文护的底子本就极佳,从他此次帮助李泰就能看出他的手段精妙。就算有些生涩,也仅仅只是欠缺经验历练而已。

  如此一番人事忙碌,到了七月下旬的时候,李泰才终于结束了在长安的交际回访,便要急不可耐的返回华州接受他的新官职。

  宇文护自然与之同行,路上还不无神秘的对李泰嘿嘿笑道:“归程不必急促,若能时机赶巧的话,我引伯山去见一桩让人身心愉悦的好事!”

  瞧这家伙一脸的阴笑,虽然没有明说,李泰也能猜到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第0128章 有仇必报

  渭南一座依山傍水的庄园里,随着天色渐黑,庄人们结束一天的劳作,各自归舍休息。

  很快,庄园便笼罩在一片静谧的夜色中,唯有在庄园深处几间房屋里,还有灯火闪烁,并不时传出略带放浪的嬉笑声。

  小院外站着十几名佩刀护卫,听到屋里传出的嬉闹声,其中一名护卫便忍不住闷声低语道:“主公明明叮嘱近日要出入小心,阿郎却还要溜出来玩耍,竟还淫人妻女,叱干都督还是主公心腹部将,这是不是不妥?”

  “为奴安守本分,不要擅论主人!”

  一名护卫兵长闻言后便皱眉冷哼道,但接下来房间里便传出更加响亮的嬉笑浪声,那兵长便也低声笑骂道:“或许叱干都督也乐与主人家情义深结……”

  众护卫听到这话,也都各自会意的低笑起来,更有人忍不住瞟向庄园中不远处一排灯火昏黄的低矮房屋,那里正有一些庄上织娘在连夜纺织。

  房中淫声越来越激烈,终于有人忍耐不住,悄悄的离开了此处,其他人见状,便也都陆陆续续的有样学样,很快那织房里声音也变得嘈闹起来。

  到最后,小院外只剩下那名兵长和一个老兵仍在尽忠职守,兵长犹豫一番,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对那老兵吩咐道:“阿郎若有传唤,就高声来叫。”

  说完这话后,兵长便阔步离开。

  又过片刻,那老兵听到左近传来窸窸窣窣的杂声,抬手按刀并低呼道:“什么人!”

  “军主勿惊、勿惊,庄主知道护卫辛苦,派遣奴等来为军主加餐……”

  夜色下,两名身形佝偻的庄人抬着一个木桶,小心翼翼的走近过来。

  那老兵闻到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这才放松了警惕,迈步走上前来低头检查饭菜,并笑语道:“庄奴倒也识趣。”

  “请问军主,其他护卫呢?”

  两庄客左右打量一番,不见其他护卫身影,便小声发问道。

  “他们啊……”

  老兵刚一开口,陡觉后腰一颤,旋即口鼻便被一只粗糙大手捂住,尖刀刺透的腰腹下意识挺了一挺,旋即便抽搐倒地,没了声息。

  干掉这名老兵后,两名庄客身形也不再佝偻,步履矫健的冲入院中,其中一人叩门低呼道:“阿郎,主公有急事传见!”

  房间中浪嬉声陡地停顿下来,不多久一名衣衫不整的婢女便打开门来,未及开口询问,喉咙已被大手扼住,刀刃直向心窝一挑,软软瘫卧在地。

  “什么事?”

  屏风后传来赵永国满是不耐烦的询问声,伪成庄人的刺客阔步入内,恶狼一般直扑还在榻上整理衣衫的赵永国,直将衾被把他蒙头盖住,另一手刀刃翻转便将另一侧同样衣衫不整的妩媚妇人钉死于床板上。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当另一名刺客拿着绳子走进来时,被蒙在被子里的赵永国兀自闷声低吼,两人快速将之捆绑起来,一头一尾的搬出房间。

  院内两人立定片刻,听到别处浪戏的赵氏家兵们仍未察觉,这才沿着墙角阴暗处快速向着庄后奔去。

  庄园篱墙外早有数人在等候,瞧着两人抬着赵永国飞奔而来,连忙抽刀将篱墙破出一个缺口,汇合一处再往远处山坳疾行。

  山坳中也有同伴准备坐骑接应,一行人来到此处便各自上马,夜色中再向远处奔行。

  另一处山谷中,李泰已经在行帐里入睡,突然听到帐外宇文护的呼喊声:“伯山,快醒醒,领你去看好戏!”

  李泰闻声后连忙披衣而起,宇文护一脸兴奋的拉着他往山坡上走。

  两人来到坡上一棵松树下,李泰便见到数人举着火把站在此处,中间围着一个被五花大绑并用厚布蒙住了脸庞的人。

  “你们是什么凶贼?抓我为何?我耶乃章武公赵开府,要什么物货都给,但若伤我,你们必也活不成!”

  听到那人呼喊声,李泰才知道宇文护这一路神秘是为什么,拉了宇文护一把做一个割头的手势,宇文护则摇摇头,直从下属手中接过一根硬木大杖,走上前去抡起木杖便狠狠砸在赵永国腿上。

  “啊……嘶,饶命、饶命……”

  赵永国受这一杖,身体顿时弓成虾米一般,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

  宇文护又对李泰招招手,示意他上前,并将手里的木杖递给他。

  李泰倒没跟宇文护讲过赵永国遣员刺杀自己的事情,宇文护搞这些显然也不是为了帮他报仇。但大家既然是同伴,当然要狼狈为奸,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想到之前自己的惨状,李泰自然不会客气,接过木杖抡起重砸,一杖落下,赵永国那条腿顿时折断变形。

  这家伙痛得直从地上弹起数尺,一声凄厉惨叫,落地后便没了声息。李泰正打算再往脑壳补上一杖,却被宇文护给按住。

  “只是疼的昏厥了,现在还不宜杀之。这小子此夜淫辱部曲妻女,赵贵也不好经官细察,废他一子也算泄恨。”

  宇文护弯腰查看了一下这小子的状态,示意部曲将之抛在山坡上一块显眼的石块上,然后才对李泰笑语道:“速行速行。可不能被抓个现场!”

  李泰当然也明白,当即便一起返回坡下宿地,快速的收拾行装、清理痕迹,一行人连夜往西奔去,黎明时分便抵达长安郊外,在城外庄园里补了一觉,中午时自渡口过了渭水,沿渭北一路往华州去。

  渭南那庄园里,也是很快就发现异变,眼见庄园里男女死状,自家少主又不见了踪迹,刚刚发泄一番的护卫兵长只觉得两腿酥软如面条一般,两手撑住一根木棍才能站立身形。

  “快、快找,所有庄奴散开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不见阿郎,你们全庄贱奴都要陪葬!”

  听到那兵长颤抖惊惧的喊叫声,庄人们一时间也都吓得冷汗直涌,男男女女都被惊动起来,举着火把以庄园为中心,向四野细细搜索起来。

  终于到了黎明时分,已经是大汗淋漓的庄人们才在十几里外的山坡上发现了仍然衣不遮体的赵永国。此刻的赵永国还在昏厥中,一条腿扭曲的不成样子,骨折处肿胀泛紫,瞧着便让人感觉触目惊心。

  很快护卫们也策马行至此处,忙不迭命人小心翼翼的将赵永国搬抬到绳床上。

  这一挪动,赵永国顿时疼痛惊醒,下意识的大声呼救,待见到周围是自家部曲庄丁后,屈辱疼痛的泪水这才夺眶而出,并破口大骂道:“贼奴、贼奴!你们都该死、都得死……这么多人,竟防不住恶徒害我!”

  听到赵永国的叫骂声虽然沙哑凄厉,但也凶恶的中气十足,那护卫兵长先是松一口气,但旋即又转为一脸的忧虑。

  这时候,一名甲兵入前来小声道:“队主,要不要……”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抬手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那兵长见状后先是一惊,片刻后目光转为深邃,瞧一眼仍卧在绳床上破口大骂的赵永国,又看看左近数量不少的庄人,突然抽刀在手,直刺那名近前建议的甲兵。

  他将那死不瞑目的甲兵首级环割下来,提着走到已经惊愕收声的赵永国面前扑通一声跪倒:“阿郎,奴等死罪!正是这狗贼勾结恶徒,让我们失了防备,连累阿郎遭劫……贼徒隐在庄里,必有庄奴包庇,仍有凶险未除,奴等还要保护阿郎,通知主公率部来救!”

  赵永国此时已是惊弓之鸟,听到这话后顿时紧张不已,死死抓住那兵长手腕:“你要保护我,杀、杀光那些害我的奸贼……赶紧通知、通知我阿耶来救!”

  赵贵驻军正在渭南不远处,得讯之后便快速来到此间,看一眼重伤昏睡的儿子,顿时心痛得呼吸急促,一边勒令家奴速往长安寻访名医救治,一边收点人马,以此庄园为中心,扫荡左近游窜的盗匪与流民。

  他当然能猜到不是这些盗匪流民出手,如果这些人真有这胆量,绝不会还留他儿子一命。最有可能,是一些政敌对手作此加害。

  扫荡一番,他也没从这些盗匪流民口中盘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于是便又率众直趋京兆郡府,望着京兆尹崔訦厉声道:“郡中凡所武徒调动出入详情,崔某给我细察一遍!如果找不到加害我儿的凶徒,郡中也要给员抵罪!”

  “郡中应讼追断,亦是份内。但也需要章武公将苦主送此,详细询问始末,才知该向何处追查。”

  赵贵这几天在渭南乡野间折腾的动静已经不小,崔訦作为当郡主官,当然也知道了他儿子遭受袭击的事情。

  “我儿伤重难行,不可搬运挪动。崔某明知故问,是否有意包庇凶徒!”

  赵贵听到这话,神情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崔訦闻言后拍案而起:“章武公情痛可悯,但请勿恶声诬人!郡府讼断自有章程,君权授使,不敢冤枉。公若有异议,可奏于朝廷台府,但此廨内却非闲人咆哮之地!”

  “狗贼轻我?”

  赵贵当堂抽刀,怒声喝道。

  崔訦也并不只是单纯的政务官僚,同样也有上马杀敌的悍勇,瞪眼喝道:“崔某不器,但能为国守此尺案。乱事者自轻,与人无尤!公自强势,某自忠直,上命下行,不在你我!”

  此时,府衙群众们也都闻声围聚过来。

  眼见厅堂内外人员越聚越多,赵贵终究不敢公然悍击郡府官衙,缓缓收回佩刀,又恨恨盯了崔訦一眼,这才昂首行出。

第0129章 物贵意长

  渭南发生的事情就让它留在渭南,当李泰回到华州的时候,他已经忘了自己把人腿打断这件事。

  回来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要赶紧到台府接受自己新的官职任命,长安耽搁多日,他自己心里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换上一身官袍,李泰便直趋台府直堂,但却从清晨等到傍晚,入拜大行台的人来一波去一波,但却一直没人理会李泰。

  也不是没人理会,他站在直堂外廊这里,所见来往不乏相熟的同僚,不乏人对他指指点点、乃至于暗作噱笑,有的人离开不久又带着几个同僚返回,脸上都洋溢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李泰哪里感觉不出这些混蛋是在嘲笑自己呢,但他也无可奈何。

  谁让自己的确是惹得大行台不高兴了,怠工怠的丧心病狂,大行台十几天前就给他下达了新的任命,他却一直旷工晾到现在,数遍台府怕也没有这么不靠谱的属官,大行台能没有脾气?

  就在夕阳将要落山,李泰也站的昏昏欲睡之际,终于堂内行出一名侍官喊话道:“大行台着高平男入见。”

  李泰连忙拍拍自己脸颊、打起精神,然后便抬腿趋行入堂,也不敢抬头张望,只是垂首作拜道:“罪员李伯山叩见大行台?”

  堂上久久没有声音传来,李泰忍不住抬头向上窥望,正对上宇文泰那怒气颇浓的眼神,忙不迭又低下头去。

  “说一说,你罪从何来?”

  宇文泰见他这模样,终于开口沉声问道。

  “臣愚钝,不敢妄度上意,雷霆雨露,莫非上恩,唯欣然领受!”

  李泰自知宇文泰对他情绪极大,当然不会傻呵呵提供一个确凿的发泄理由,只是摆出一副认打认罚的诚恳态度。

  “你愚钝?若真愚钝,能几次三番精准结怨、害我情义!”

  宇文泰听到这话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李泰便怒斥道。

  李泰听到这话也是一乐,确实他这段时间让老大擦屁股的次数有点频繁,人家堂堂大行台,都快混成他的职业铲屎官了。

  “臣非圣贤,焉能无过?青玉承辉,瑕疵难掩。天工雕琢,亦可成器。大行台功参造化、不弃小臣,守此知遇,臣无惧结怨人间!”

  李泰又连忙垂首说道,我有老大我怕谁?

  宇文泰听到这话,先愣一愣,然后便又怒声道:“小子但有三分巧辞用于人际,不至于处处结怨、扰人累己!凡所见恶诸位,哪一个又是孤僻不群之流?为何偏偏不能容你?”

  “臣筋骨强直,不趋杂势。才力既有所属,何必委曲求全?劳心以讨众欢,不如益智而助王事。小臣不伟,守道则坚,虽满路荆棘,于我何损!”

  听到宇文泰虽仍斥责、但语气已经缓和几分,李泰连忙又加一把劲,这世上除了大行台之外,谁也不配得我好脸。

  宇文泰虽然派苏绰去长安,但心里对李泰也是满腹不满,这小子入事台府不久,便已经先后跟他资深乡党和心腹大将接连结怨,哪怕再怎么才器可赏,在他心里的印象也渐渐变成了骄顽难驯。

  可在听到这番话后,他的心情便也发生微妙变化。

  再将李泰审视一番,这小子出身好、长得帅、有才能、说话还好听,横看竖看也不是个讨人厌的家伙。虽然有时候难免骄狂难掩,但也不至于触犯众怒。

  这几次结怨于人,也不能说全是这小子的错,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错。无非对方强势惯了,又恰好遇上一个不肯低头服软的人,事情才劳烦到自己这里。

  的确自己赏用诸员,能够勤恳于事就好,难道还得逼着他们日常凡事都要忍让低头?

  一念及此,宇文泰神情更加缓和,方待开口却又陡地吞声,一时失察差点又被这小子糊弄过去!

  他又冷哼道:“台府在事者不乏,几人如你这般懈怠?老子收你做事,不是纵容你浪行野外、踩踏荆棘!”

  “臣有罪,臣有罪!唯以忠勤,追补前劣,若事有不济,虽死无怨。”

  李泰自不敢争辩你老乡扣我、你吼我干啥,连忙端正态度保证道。

  宇文泰听到这话,怒气才有消退,就案吩咐事员将写好多日的书令告身赐给李泰,然后才又说道:“都水属员、渠堰诸使,朝野自募,公田署务速速筹备。旬月奏报,不得有误。滚吧!”

  李泰闻言后连忙叩拜谢恩,手捧着书令告身告退行出,退到堂外后才忍不住握拳挥臂。

  他也没想到宇文泰居然给了他这么大的自主权,从人员选募到署务结构全都交给他自己处理,这特么简直就是开府的待遇啊!

  当然,他也严重怀疑宇文泰之所以给他这么大的自主权,关键还是新业务不熟悉,无论朝廷还是霸府都没有一个磨合成熟的行政班底,所以才需要他从无到有的建设起来。

  也不算是怀疑了,他在长安时便跟几个表哥讨论过这一任命。在此之前,朝廷中都水使者有职无员,只以司农少卿兼领其事。至于霸府这边,则由户曹、田曹与诸屯田官和地方官吏兼领。

  所以李泰这个洛水河伯新官上任,首先面对的问题还是得先把人事框架搭建起来,把分散诸处的事权集中起来,然后才能进行实际的行政办公。

  退出直堂后,李泰又领取了自己的官符官印,天色便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他也没有继续再在台府逗留,直接回到了华州城里高仲密宅中。

  “阿兄你总算回来了,没事吧?”

  李泰刚刚回到家门,若干凤便从内堂飞奔出来,前后左右的打量李泰几眼,才拍拍自己胸脯道:“没事就好,这几天我都在这里等待阿兄,你再不回来,今晚我又要走了!”

  见这小子如此关心自己,李泰也颇感欣慰,摸摸他脑袋笑语道:“你耶都已经亲自前往搭救,我能有什么事?使君还在家中吗?我送你回家,顺便看望他。”

  “阿耶两天前便走了,我想念阿兄,今晚就留宿。”

  若干凤拉着李泰胳膊,很是依赖,并卖好道:“知道阿兄你陷在长安,我都已经打算要带人攻抢了,不信你问问他们几个。”

  旁边几人闻言后也都笑语颔首道:“郎君说的是真话。”

  高仲密也走上前来,拍拍李泰肩膀道:“回来就好,以后不要再轻入险境,让亲近者牵挂不安。”

  李泰见他面色憔悴且行路蹒跚,便发问道:“阿叔莫非体中有恙?”

  “主公接连几日台府拜求……”

  高百龄在一边开口,被高仲密瞪了一眼,便不敢再说下去。

  高仲密有些尴尬的叹息一声:“如今势力俱无,也只能伤堕自尊盼望强权者垂怜。阿磐你没事就好,我今除了守望着你,也没有什么不可舍的了,满门尽是拖累,却无助你……”

  李泰虽被拘禁几日,也没觉得这是大事,但听高仲密这伤感惭愧的语气,不免生出一股心酸,只是沉声道:“相依为命者,谁也不是谁的拖累。阿叔放心吧,以后不会再有此类折磨。”

  一行人说着话往堂中行去,刚刚坐定下来,仆人便来告知门外有独孤信家奴求见。

  这不会是来要账的吧?

  李泰心里暗自嘀咕一声,但还是连忙去前堂相见。

  几名独孤氏家兵迈步入堂,中间一个却是之前曾跟随独孤妙音在商原庄居住过一段时间的小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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