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个北面传来的消息却让他心情顿时大坏。
第0151章 北州滋扰
“卑职已经厉告北境戍将,此为大行台声令,所需用马必须月前拨给,但是……”
风尘仆仆一路刚从北境返回的参军李到站在直堂中,一脸惭愧的垂首说道。
之前大行台着令都水行署负责养备一千匹战马,关西的战马多从陇边与河套两地拨给,李到此行正是要到陕北将战马引回,但在抵达北境戍镇牧场后,却被告知没有收到拨付战马的命令,无奈只得空手而归。
李泰这会儿脸色同样很难看,但还是按捺着怒火发问道:“北境戍牧之所不少,难道没有别处可以拨给?”
他根本就没问命令究竟到达与否,用屁股想也能猜到这他妈是有人在下绊子。
陕北与关中虽然地理环境不同,但实际的距离并不太远,特别又是事关大阅筹备的军令,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传达到位!
“卑职也访问几处,虽然答复不一,但结果都是无马可给。有乡党故识暗告,这就是西安州常使君授意。卑职叔父等已经整部归参大阅,唯常使君今冬留守备胡,诸防戍都需听命……”
李到又说道:“夏州倒是有马可征,但南来亦需过境彼处,彼处邪情阻挠,恐怕同样不能顺利到达。”
“王八蛋!那雷某难道是他老子?”
李泰听到这话,忍不住忿骂一声,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
他得罪人不是第一次,被报复也不是第一次,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稳准狠。
原本还以为常善再牛逼,短时间内也搞不到他,却没想到这么快被直接掐了脖子。若是平常,马匹被扣就扣了,大不了大家步行参加大阅,老子怕你?
可现在这件事却关系到他能否在大阅后顺利掌兵,这他妈的就很难受、很痛苦。
宇文泰是明说了,要看他这次表现如何、有没有能力兼管军备,才会考虑要不要授予他相应的权力。跟老大告状那是绝对不行的,这不明摆着说他自己能力不足?
最基本的战马都不到位,还要靠老大出面协调,那还有没有必要给他加担子?
他甚至怀疑可能就有行台里的人,或是看自己不顺眼,出于嫉妒或其他的心理,跟常善通风报信,让常善能精准的掐住他的要害,阻挠他的进步。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也没啥用,关键还是得赶紧解决问题,若等到大阅时他这里无马可用,对整个大阅的影响倒是不大,但对他的影响可就大多了。
他的年龄资历本来就是一个不小的缺点,好不容易在宇文泰那里刷够好感度、解锁新用途,结果却在关键时刻拉了。
哪怕宇文泰仍然不失对他的提拔重用,再作军权授给的时候也一定会权衡犹豫。不能尽快创建自己的势力、拥有自己的军队,屠龙小分队可能都没资格加入。
“那你故识有没有说常使君如何才肯拨付马匹?”
考虑一番后,李泰才又开口问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次真是被人戳在心口窝子了,就连老大那张擦屁股纸都不好使,为了更美好的未来,李泰也准备条件合适的话就低一下头。
陇西那边他就不妄想了,一则跟独孤信也没那么大交情,二则时间和距离上也来不及。
更何况都水用马调令就是发往北州的,他不借助官方力量、自己筹备起来那是真本事,可要跟独孤信勾勾搭搭才办妥,都对不起宇文泰拿木尺抽他那几下。
李到闻言后又摇了摇头,李泰见状后便也不再继续追问。
他也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这种私下里的算计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的告知大众?就算真要讨价还价,那也得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这一次的机会,李泰是无论如何不肯放弃的,而且越少人知道越好。内外不能和睦,谁的权位低错就在谁,闹得越大对李泰越不利。若再引得其他敌视李泰的人也加入进来,情势必然更加复杂。
现在就是要考虑一下,常善突然来上这么一手,究竟是为了拿个彩头、讨回面子,还是要借此把自己往死里整?
如果是前者那还好说,他可以亲自登门道歉,甚至归还从雷氏乡豪家里抄没的物资,虽然已经花了一大半了,但态度一定得诚恳,开几张空头支票先把马搞回来再说。
等你归京述职的时候,老子全都还你,还给你打副大棺,把你风光大葬!
可要是后者……
后者应该不可能,他如今毕竟也是霸府风头正健的后起之秀,常善真要把他往死里搞,那是真的不给老大面子。
其人虽然也是开府,但资历地位还是远不及李虎、赵贵,他们两人在见到大行台对自己的赏识包庇后都不再继续为难搞针对。
常善就算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足够的动机,很大几率还是自觉得丢了面子要召回来。
更何况,这件事之所以重要,主要还是在于李泰的心理,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但在外人看来,这也不算什么非成功不可的事情,就算是做的不好,顶多是阻挠一下他的仕途前程。
常善自然也不会觉得扣住这些马匹,就能让自己乖乖的主动登门送命。所以他这么做,也不代表着他就对李泰心存杀心。
想到这里,李泰便决定自己亲自前往北境见面交涉一下。
不过这些军头们骄横惯了,一个个杀人如麻,李泰也不能笃定常善真的不敢伤害自己。虽然要去,但也还是得做一些准备。
他先将几名属员召入直堂,将马匹被扣住的事情略作讲述,众人听到这话,无不义愤填膺,他们这些天来一个个兢兢业业,就是要为了圆满完成任务,争取在大阅中有个出色表现,却没想到竟然被人这样捣乱。
“这悍将竟然如此刁顽跋扈,公然无视台府军令,实在可恨!如此恶徒,岂可付之边戍重任,应该奏告台府,即刻将之夺职查问!”
裴鸿先作发声道,旁边陆彦也说道:“此员虽然位高权重,但咱们都水行署正气盈堂,岂惧争锋!”
李泰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叹息道:“事有前因,这阻人用功的做法的确让人愤慨,但若冤冤相报、恐将无有了时。常使君是否有罪,非我等可判。但眼前的事务若不做好,我等论事有愧。我打算亲往北境告请,你们谁愿随行?”
“前者恃狂诘问,从事尚肯包容收留。卑职一直愧疚难言,只待事中表态。无论此行凶险阻遏,恳请随行!”
李泰话音刚落,陆彦便连忙抱拳说道。
这小子之前做派傲慢,还带头挑衅李泰这个主官,但在事这段时间以来,却渐渐的对李泰改观乃至折服,只是心里的自尊让他不知该要如何开口服软,这会儿终于得以表态出来。
“某等愿随从事同往!”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表态,并不因为要与军头理论而胆怯。
李泰见状后也深感安慰,抬手点了李到、陆彦等几人,又对其他人说道:“区区邪情的滋扰,不值得合署尽出。留直之人,一定要勤恳于事、不得懈怠。”
带上几个官二代也是为了撑面子,如果常善太过分,也能多几张嘴揭露他的丑恶嘴脸。
考虑到此行将要深入北境,李泰便将目下的武装力量全都带上,五百多名全副武装的甲士,也是一股比较客观的战斗力。
事情如果能够妥善解决那最好,可如果常善真就给脸不要脸的话,打不过也能跑。
甚至李泰还打算,入境后如果见到那些北境将士们对他恶意太深,那就干脆不去见常善,直接带兵抢一个牧场、把马赶回来。
北境地域广大,驻兵却不多,具体在一个牧场中,或许都不到五百人驻守。
老子时名不显、权位不高,那是因为我来得晚,但不意味着我不会玩野路子。真要早来些年,我也跟贺六浑一起劝进尔朱天柱!
当部伍们正在忙碌的整顿行装时,刚刚在外巡察河渠完毕、返回行署的毛世坚在听说此事后,拔腿便冲到李泰面前来,顿首喊道:“事因卑职而起,怎能旁观从事共诸同僚因我犯险!请从事遣我前往,若不能将马引回,我也绝不生还!”
“出行事定,你老老实实留守,安在本分!”
李泰闻言后便皱眉道,他不是没想过让毛世坚同行,但很快就否定。
如果常善真是要讨回面子,极有可能会让李泰交出率先跟雷氏庄园发生冲突的属员。他去服软认错、丢个面子也就罢了,可要拿属下性命换取和解,这不行。
毛世坚苦求无果,眼看着李泰率众策马行出庄园,原地站立默然片刻,然后便快步冲入直堂,对直堂留守的吴敬义说道:“吴参军,卑职家中有事,需要告假几日!”
吴敬义闻言后便皱起眉头:“有什么急事不能延后几日?现今署务正忙,使君又率众北行……”
“延后不得,边将刁悍,从事此行恐怕有危。我想归乡访募乡义,北行为从事助阵!”
毛世坚连忙又说道。
吴敬义闻言后略作沉吟,然后便点头道:“那就速去,出入小心!”
身为关西土豪,吴敬义自知北地毛氏乃关中第一流的大豪强,早在萧宝夤作乱关中时,便率领乡亲据守乡里。
渭北三原的鸿宾栅,便曾是毛世坚叔父毛鸿宾率领乡人修筑的大坞壁,甚至一度作为北雍州州治所在,足见其家在北地乡势之大。尽管毛遐兄弟接连去世,势位不复盛时,但在乡里还是有着不弱的号召力。
第0152章 恃险不宾
“郎主,此方便是雕阴。洛水由此折行西北,复行一日,便可抵达洛阳戍。”
傍晚时分,队伍一行抵达了一片河谷浅滩,先行斥候已经在这里选定一处尚算平坦开阔的宿营地。士卒们开始扎设营帐的时候,李到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山岭对李泰说道。
“那片山岭便是雕山,因为崖壁间多有飞雕巢居,故而名之。那些飞雕可是凶猛得很,常常扑击过境人畜。”
李到又指着天空中盘旋的飞鸟说道,并叹息道:“飞雕虽然凶猛,但若能驯服,行军狩猎也都用处极大。旧年我与族众迷途荒碛,干渴几死,幸在随队的雕眼觅见水源……”
李泰也抬头看看天上那翅羽健壮有力的飞雕,满脸的神往。
去年大阅田猎的时候,他也见过一支北境乡团放鹰狩猎的画面,简直就是全场最靓的崽,当那猛禽扑杀猎物时,所带来的视觉冲击简直就别提了。
他忍不住问道:“贵部如今还有飞雕在饲吗?”
“内迁之后已经不如往年多了,飞雕抓捕既难,驯成也非常不易,十只不能成一。如今也只存两只,且都年老,只让雕奴饲养,已经不可再放飞了。”
李到有些遗憾的叹息道,眼神变得有些怅惘,似乎在回忆早年玩雕的岁月,他又指着左近沟壑纵横的山林说道:“此境散居的雕阴胡诸部,也是近山训雕的好手。一些部族更因此豪富惊人,哪怕长安城中的王侯都未必能比。在夏州,一头驯熟的飞雕那是能换牛马百头、士伍几十的,一旦市中出现,必定遭到哄抢!”
李泰听到这里,顿时大为意动,他最近是得了一种病,听不得别人有钱。
但同时心里也暗生警惕,他又指着天上那些盘旋的飞雕说道:“是了,咱们已经进入贼胡泛滥的地境,天上那些飞禽,有没有可能藏匿着左近胡部的耳目?”
他也是对边境情况不甚了然,难免有点大惊小怪。
李到闻言后便笑着摇头道:“禽鸟就是禽鸟,偶可充当耳目辨听动静,但也难以完全依赖,大多时候是不比人眼精准。一些贼部之所以流窜难追,除了地貌精熟,也是借此眼力示警,才能游遁灵敏。但贼可恃之,我也可用之,分兵惊躁、诱其入彀的事例也并不少。”
李泰听到这里也是一乐,是啊,禽鸟再怎么精明,但跟人之间的沟通却是一大难题,能够传递的资讯有限,对人类的伪装行为也没有太强的辨别能力,传递起来难免就会造成误解。
“步落稽众散落于沟壑之间,势力非常的零散。此境贫瘠荒凉,无论耕牧还是狩猎,都很难在一处聚养大部的人口,哪怕父子兄弟有时候都要分别定居、经年不见。
诸部之间辖从甚少,只有遇到大的灾祸危患,才会有威望强力者号召各部、聚集人势。大多数时候,这些杂部是不敢袭扰成部的官军,但是扫荡乡邑的罪恶也是少不了。”
李到虽然也有稽胡的背景,但是评价起其他步落稽众,语气也并不客气,不将之视作同类。
陕北地貌多是条块状的台塬高岗和狭长的沟壑,距离关中平原越远,这种地貌特征就越明显。
中古社会受限于生产力的发展,而稽胡本身更不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对环境资源的利用和改造极其有限,生活环境如何便决定了其生产和生活的组织形式。
听到李到这么说,李泰对稽胡的生存状态也有了一个更直观的了解。
于是很快,他便又生出了另一个想法:“此诸境中贼胡,既然不能大部拥聚,诸小部族必然兵力有限。如果能就近袭取,收补牛马之用,倒也不必再赴西安州奔波一程。”
他这话一说出口,李到包括旁边几名都是一愣,片刻后各自也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显然是为此提议动了心。
此行奔赴西安州,路程长短且不必说,关键常善会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他们,也实在不可预料。就算李泰巧舌如簧,能够与常善消解恩怨,这一来一回,时间上也有点太紧。
马匹终究也是血肉之躯,如果引回的战马得不到充分的休息饲养,难免就会消瘦萎靡,他们都水行署的任务也就不算成功完成。
可若是能在左近稽胡诸部当中搜取到足够的马匹,除了本职的任务可以完成,军功的获取也是极为可观的。
李泰倒是没有跟下属们提及他的两手准备,早就已经打算好谈不拢那就抢。左右都要搞事情,抢友军哪比得上抢敌人?
率队的李雁头、朱猛等都凑上来,点头发声道:“强入势力不及的陌生境地,本就不是智者所为。不如在此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将事情解决,秋冬之交本就是贼胡易躁的时刻,打杀一下他们的势力,也能让境内治民安全许多!”
李泰本就是长期的红眼病患者,听不得别人比自己更阔。当听李到讲起此境雕阴胡家底阔绰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点按捺不住。
去年若干惠出击稽胡,年前年后很是阔了一把,收获了许多的人马物资,回去后还送给自己几十名稽胡部曲,到今年还在进行消化。
那时候李泰就已经馋的不得了,心里已经将稽胡当作一个目标。之前是没有那个条件和机会,可现在来都来了,不试试实在不甘心。
诸属员当中,李到算是在周边境域内活动挺长时间的,对此境情势也了解最深。
眼见众人对此都颇为意动,他便也认真考虑一番,然后又说道:“此计的确可行,但攻取哪部仍需商榷。雕阴胡散居山阴河阳,虽最豪富,但防卫也最严密。其部族常常结寨设堡,易守难攻,因为不常游徙,所以也多受羁縻,还算友善,取之不易……”
稽胡族属和分布地不同,各自情势也都不尽相同。雕阴胡算是稽胡中难得的手艺人,深刻依赖地利,虽然擅长训雕,但自己的翅膀也被驯服了,变得安土重迁,不肯离开这一难得的聚居地。
既然不能轻为去就、四海为家,那自然要将聚居地认真经营。所以雕阴胡也都热衷营建堡垒,守卫自己的家园。也因为长期定居,目标变得明确,自然就要收敛凶性,与周边势力搞好关系。
因此除了原州、夏州等先后依附宇文泰的稽胡势力,雕阴胡也算是稽胡中难得与西魏关系不错的胡部。
雕阴胡跟西魏朝廷关系好不好,李泰倒不甚在意,又不是跟自己好。可当听到雕阴胡坞壁坚固牢靠、易守难攻时,他心里也暗生迟疑。
之前进攻洛水东岸的雷氏庄园时,他手下便伤损数员,很是心痛。眼下的他底子仍薄,这五百多名部曲便是最心腹的力量,实在不舍得折损消耗。
此行所携带的军械器用和物资补给虽然不少,但也不是攻坚拔城的配置,就算能够攻打下来一座坞壁,伤损必然也会极大。
而且稽胡能够肆虐这么久,必然也不是纸糊的,上手就向高难度挑战还是有点冒失,不如打打野战积累下经验。
略作沉吟后,他又问向李到:“除了雕阴胡,左近还有没有其他合适的目标?”
“洛水东岸的黑水胡,傍河而居、恃险不宾,常与东贼款通勾结,大统以来,凡有贼胡躁乱,其诸部落常常涉入其中。最近一次便是东夏州刘平伏乱……”
李到对此境形势了解不浅,很快就选定了一个合适的目标。
黑水又名库利川,是黄河西岸的一条支流,库利又作“苦力”解,是稽胡当中的下层奴部。地位越是卑下,斗志就越顽强,所以北境稽胡的叛乱,黑水胡便是其中一股主力。
大统四年、大统七年的稽胡叛乱,黑水胡都参与其中,此境稽胡也是东魏重点招抚煽动的稽胡部族之一。
大统六年,柔然与西魏交恶,大部南侵,穿过河套地区直攻夏州。这让西魏朝廷大惊,以至于皇帝元宝炬不得已赐死废后乙弗氏来平息柔然怒火。
柔然虽然被打发了,但西魏在北境兵力不足、防守空虚的现状也暴露在北境诸胡面前。因此稽胡首领刘平伏便据上郡反叛,这一次反叛也是受到了东魏的煽动和支持。
东魏打算借助稽胡刘平伏的势力在黄河以西设立一个据点,乃至于修建一个黑獭快乐城。
西魏为此也紧张不已,以于谨、侯莫陈崇两位之后的柱国为统帅,部将还有豆卢宁、梁椿、陆通、厍狄昌,以及时任夏州刺史怡峰等等,才将叛乱平定。
这样的阵容,已经仅次于东西魏在河洛之间的几次约架,足见西魏政府对此的重视。但结果也仅仅只是将叛乱平定下来,并未深入剿灭,仍有大量的稽胡叛军渡过黄河、逃入东魏境中,近年则又陆续迁回。
李到选择黑水胡为目标,一则是黑水胡狡诈难驯,战功更加可观,二则黑水胡在大统七年遭到过大军严酷打击,组织更加松散。他们所部员属不多,当然要挑软柿子才能捏的顺手。
第0153章 以血祭之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当确定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并已经选定目标后,当然是要检点确定自身的力量如何。
因为最开始的目的地是边州军镇,李泰麾下的武装力量这一次可以说是倾巢出动,五百名部曲甲卒全都出动。再加上随行属员们的各自随从,就组成了一支将近六百人的骑兵队伍。
在动辄千军万马的南北朝晚期,这样一支几百人的武装力量倒也不算起眼,但其实也是不容小觑的。就连一些郡县、包括相当数量的汉胡豪强们,都达不到这样的武装规模。
因为这些都是李泰部曲中的精锐,是可以直接武装起来投入作战的壮丁,并且各自都有着一定的弓马技艺和战斗经验。
常规状态下,这样的一支骑兵队伍往往都要配给倍数乃至于两倍的丁役和后勤人员,那可就可以形成一两千乃至更多的部伍规模。
六百人的骑兵队伍,已经可以进行许多常规和非常规的骑兵阵队战术配合,在战场环境和战术配合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冲击上万人的胡人部落都能做到。
稽胡虽然凶悍难驯,但也做不到全民皆兵。
一个稽胡部落中的人员构成,通常分为首领并其直系族裔,以及占据统治地位的精兵勇士,农夫、牧民、手工业者等部落民众,还有完全没有财产与人身自由的奴役。
后两者的界线倒也并不分明,部族民众就等同于首领渠帅的私人财产,无非前者的依附时间更长,或者具有一技之长,所以处境会略高于完全作为消耗品的努力。
如果说两者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最底层的奴隶可能连生育权都没有。因为通常稽胡部落需要将人口控制在与环境产出相匹配的水平,否则整个部族的生存都将大受影响。
一个数千人的稽胡部落,其核心精锐的武装力量只占据很少一部分,可能都没有李泰这一部人马多。
其他大量的附庸人口,战斗力和组织度都非常的低下,一旦作战起来产生的威胁很小。甚至正面战场的战斗结束后,还可以将这些人口进行收抚整编,增加自身的战争续航力。
这也是李泰与诸属员敢于动念抢掠稽胡部族的原因之一,只要不碰上真正的硬茬子,在没有辎重后勤的拖累下,打不过也可以跑。
因为本就做了两手准备,李泰此行携带的军械数量也不少。
一弓一刀是标配、弓弦配给三根,每个人又携带了三十到五十支不等的箭矢。单单这些配给,已经足够应付一场颇具规模的野战。
除此之外,另有马步盾牌八十面、两当铠三十领、战马具甲二十具以及马槊二十杆,数量虽然不多,可若披甲武装起来,也足以施展攻守离合的战术配合。
他们此行并没有携带车马等辎重队伍,除了各所配给的一匹战马,仅仅只凑出来六十匹闲马用作替换并驮运物资。
之所以还能保持相对比较可观的军械武装,关键还是给养的缩减所腾出的运载力。食物给养方面,每个人随身背了两张压缩粮饼,空间的占用微乎其微,但却足以维持来回的消耗。
豆粕等马食的添料携带了几百斤,时入深秋、沿河而走,郊野中也不缺少干草等马食饲料。
再加上两口大铁锅、五个行军的毡帐、磨刀的砺石、保养器物的油膏几十斤,携带的物资虽然也不少,但也还没有达到影响机动力的地步。
做出决定后,李泰也向部曲们下达了这一命令,着令他们好好休息,保养体力,并且将部伍组织和械物配给稍作调整。
李雁头、朱猛和李到各领百人一队,为左右翼与前驱,李泰则自率余众为中军后阵,统一运输甲槊、军粮等重要物资。前方三支队伍负责查探地形、寻找目标,中军队伍负责攻坚拔防。
做完了这一安排,并将部伍、物资调配完毕后,此夜众人便在这临时营地中早早休息,只留下十几名斥候岗哨于左近分守值夜。
李泰入睡未久,忽然又听到帐外传来示警声,连忙抓刀披衣行出毡帐,望向入前奏告的兵卒问道:“什么事?”
“东岸偏北突然有火光冒出……”
李泰循着兵卒的指引方向望去,果然见到河对岸夜幕中有一片火光闪耀,但却见不到清晰的火源,想来距离应该不近。
“左近有没有异样声响?”
他在观察片刻后又询问道,自己这里刚刚算计完要搞稽胡,可如果此夜被稽胡掏了营那就有点尴尬。
兵卒闻言后便摇摇头,只说道:“李参军已经率员向北潜行查探,请郎主在营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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