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作者:衣冠正伦.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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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南坡的青砖大院,围墙建设的更高,圈围的面积也更大,足足有一顷多地,从外根本看不到里面在忙碌什么。

  李泰走进院子里,便见到五座磨碾正在牛力拉动下不断做工,而在磨碾旁边则是五座高大的纺车,不断的纺拈着麻线。

  因为要造炉融铜、新铸齿轮,纺车经过不断的调试磨合、近日才正式投入生产。

  架设一个磨碾,能够让牛力输出更加稳定,磨碾加工的菽类、麻籽等等作物也是一项附带收获,压出的作物油脂水分还能对诸木造结构起到一个润护作用。

  缺点则是需要的牛力增加,不像水力那样恒定、没有消耗,做不到昼夜不断的产出。特别是到了晚上,因为材料和产品都是易燃物品,严禁烟火,绝对不敢掌灯做工。

  李泰也不得不感慨,古人治业细节上都是满满的智慧,并不是他一个现代人一拍脑门、凡事就能设想周全。

  过程中虽有曲折,但也总算是获得了阶段性的成功。

  铜铸的伞齿轮虽然不像后世精钢打造的那样优良,但用来带动纺车这种简单加工的机械是足够了,铜的熔铸也相对比较简单,不需要为此投入巨大人工材料新开一条钢铁产业,现阶段可以维持生产。

  “阿郎,昨天纺成了六百多斤麻线,若再熟练一些,每日恒产八百斤可以做到!”

  于此督工的李去疾迎上来,向李泰汇报这些纺车的生产情况。

  五架纺车一天纺麻八百斤,如果折算成大斤制的话,则就是每天三百多斤的麻线产出,较之水转大纺车的功效减了将近一倍。但跟传统的纺线相比,又胜工十几倍,这也是可以接受的。

  “很好,继续努力!”

  李泰对这结果还算比较满意,然后又问道:“近日搜购的麻料足用吗?”

  李去疾闻言后便摇了摇头:“今天才收七百多斤,左近乡里都已经收购一空,毕竟乡人自己也需要储麻做工。”

  李泰听到这话,不由得又皱起眉头,麻料的价格虽然比较低廉,但也是乡人生产生活必需品,无论自家穿衣还是租调征缴都要用得上。

  商原虽然是肥乡,但也是窄乡,绝大多数均田户所受田亩都远低于均田令规定的亩数。有限的耕地自然要量地为用,即便种麻也只是少量,本身的积储并不多。

  纺车磨合投产之后,李泰便又拿金子换布帛,派人在左近收购麻料。收了三千多斤,左近乡里积储便就见底了。三千多斤麻料,也只是大纺车几天的加工量而已。

  他这里产能是上来了,生产原料却不足。如果再去更远处收购,往来的运输成本又要激增。

  眼下李泰所面对的麻烦,还不只麻料供给不足这一桩。在大院里站了片刻,他又转去旁边的织场巡视。

  过去这将近两个多月,除了其他各类劳作,部曲们又打制出几十架织机。麻线还仅仅只是半成品,要纺织成布才可投入交易当中。

  李泰虽然懂得制作大纺车,但也并非全知全能,对于织布则就比较陌生。所以这几十架织机也只是时下的工艺形式,仍然需要织娘们一经一纬的织成布匹。

  “禀郎主,昨日众娘子织成六十多匹布。”

  负责管理织场的徐娘子上前汇报,李泰闻言后便又笑着勉励几句。

  “新人工织缣,故人工织素。织缣日一匹,织素五丈余。”

  这是汉乐府《上山采蘼芜》中所描述织布效率的内容,而在另一首乐府诗《孔雀东南飞》中,除了“自挂东南枝”这个梗之外,还有描写女主刘兰芝善织的句子“三日断五匹”。

  可见在古代技术环境下,一名织娘一天织一匹绢算是比较正常。哪怕千古绝唱的爱情故事女主角,也做不到日织两匹。

  布的织造要比绢缣工艺要求更低,麻线也要更粗,熟练的织工一天可以织成两到三匹。一匹布宽二尺二,长四十尺,大约七八斤麻线可以织成一匹。

  现今织场做工的织娘三十多人,这已经是部曲中全部懂得纺织的数量。

  至于县衙派来的女性士伍,多是胡人妇女,不通织技。毕竟织布就是印钱,并不存在是闲还是忙的区别,县衙自然不会将精织娘子送给李泰使用。

  “情况很不妙啊,难道真得收拾收拾准备跑路?”

  离开织场后,李泰蹲在田野里,用树枝在地上写划计算着。

  时令进入盛夏,田亩渐有产出,关中物价也有所回落,不再像李泰初来时一匹布才只能买一斗菽那样夸张,但一石粗粟的价格仍然稳定在五匹布左右。

  现在织场一日织布六十匹,换算成粮食则是十二石,一个月就是三百六十石。这样的产出其实已经算是比较可观,供养一家人消耗绰绰有余,庄园里其他产出都是净得的盈收。

  可问题是李泰身上还背着一万石粮食的巨大债务,三个月也只能达到十分之一,巨大的缺口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虽然表面很淡定,但李泰心里也是慌得一批。如果武乡县的粮食缺口仅仅只是为了维持行政消耗,他还可以试试能不能把债务拖一下。但这一批物资却是为了秋后乡兵大阅,那影响可就大了!

  如果缺了这一万石粮,宇文泰可能搞不成大阅,就建不起府兵,八柱国十二大将军也就无从谈起,杨坚上不了位,后世的隋唐大帝国都将烟消云散啊!

  高王,我是咱们大魏忠臣!你几十万人马搞不定的事,我帮你办妥了,封个王过不过分?

第0030章 短足跛行

  晚饭时,郑满又凑上来,一边吃着饭,一边眼神幽怨的望着李泰,倒让李泰有点不好意思。

  事已至此,再怎么犯愁,也于事无补。眼下唯一的补救办法,还得是全力发展手工业,才有可能补上这个巨债窟窿。单靠种地的话,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郑从事入前来,我想问县衙收不收麻线?如果收购,我可以按时价低两成输给。”

  李泰摆出一个和蔼憨厚的笑容,望着郑满说道。

  “麻线、县里要这杂料做什么?郎君你难道想用麻线抵输?这是不可能的!”

  郑满闻言后便连连摇头:“县内纺织自有造业,不需要民间征输杂料。”

  “不收啊,那县里有没有存麻?麻料久储断筋,就成了废物,若有库余可不可以赊贷出来?”

  李泰笑容变得更憨厚,又问了一句。

  郑满直接放下碗筷,直勾勾望着李泰沉声道:“郎君你究竟要做什么?难道是想纺麻织布,籴粮弥补返输?一万石粮食啊,起码也得五万匹布,需要多少人工物料,郎君算过没有?县里怎么可能再……”

  “的确是耗料耗工很多,但事在人为,总要试一试。”

  李泰也觉得自己这要求有点过分,县衙就算再怎么被自己掐着脖子,也不可能提供给他几十万斤的麻纺原料。

  之前他把一切设想的太简单,以为只要有了大纺车提高纺麻效率,就能刷刷的织布印钱。

  可现在,纺麻的效率倒是提升上来了,可原料和织布的人工却被卡的死死的。

  织布虽然只是一个基础产业,但也有着数个环节,提高当中一个环节的效率对整个产业流程的提升仍然不大。说到底,制约产业发展的还是土地和人口。

  “唉,明日我回城试一试吧。麻只贱料,纺织繁琐,县仓里的确有不少储余,县尊今要事仰郎君,应该会关照一番。”

  郑满早猜到单凭庄园物产满足不了那巨债,可他现在跟李泰同坐一船,还是衷心希望这件事能够圆下去。

  “那就太好了,不作赊贷也可,我比时价收购麻料,现货现布,童叟无欺!”

  纺织工场的现状是,原料满足不了纺车产能,织工又消耗不掉纺出的麻线。两条小短腿已经不是扯着蛋,而是擦得蛋疼。

  李泰的打算是,通过郑满解决原料的供给问题,再通过周长明招募一批乡里农闲的织造妇人来做工,尽量的扩大布匹的产出,就算仍满足不了秋后的巨大债务,起码也先增加一下现金流。

  跑路虽然也是一个选择,但李泰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如果真的一心想跑路,也不会在创业初期把大量劳动力投入在庄园的土木建设上来。

  第二天一早,郑满就骑马回城,李泰则带人拎着两挂干肉脯到南边的商阳戍串门。

  戍堡前方平地广场上,周长明正率着两百多名乡兵操练。关中民风务实彪悍,入夏后乡兵们半日锄荒、半日操练,一点也不虚度光阴。

  等到一场操练完毕,周长明才把李泰请进戍堡里,各自坐定后,听到李泰讲明来意,周长明就皱起了眉头道:“但是乡亲们也各有耕织作业需要操劳,我怕不会有太多闲暇……”

  “入夏后田事多是勤锄,男丁即可,妇人们也要当户纺织。我请她们进庄做工,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罢了,不需纺、只需织。做工当然也不是白做,早晚两餐,一旬一匹布如何?”

  李泰又笑着解释道,乡人在户纺织,既要沤麻晾晒整梳,最终才能织成布匹,效率非常低下。往往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织成整年需要的布匹。

  李泰开出一旬一匹布的价格并不算多高的酬劳,但却不需要乡人们自己的麻料成本,而且还能节省出一个人的口粮出来,这对乡人而言也是一个性价比极高的实惠选择。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试着游说一下乡人。但请郎君一定保证,这些织工们出入的安全!”

  周长明听到李泰开出的条件,也是大为意动。

  “这是当然,出户三分险。庄内织娘们统一在独院做工,不会有无赖骚扰,出入我都会派人引送,绝对不会流散受伤。”

  华州城里都有无赖横行,乡野之间也不谓绝对的安全。而且关中民风比较保守,对于妇人外出做工,必然是有更高的礼防要求。这些方面,李泰也有考虑和安排。

  “出入引送,乡兵们可以代劳。但做工时不受骚扰,就要凭郎君管束。如果都能确保,我也乐见乡妇们能够以工代耕。”

  周长明对李泰的人品还是比较相信,彼此计定后便准备入乡访问。李泰担心乡人们或还心存迟疑,便也跟随同往,做更详细的解释。

  商原左近村邑倒是不少,大的百十户,小的十几户。虽然整个武乡县编户只有一千出头,但那是获得授田的均田户,均田户之外的民户则更多,主要还是县中可授田亩不多,大块的土地都被豪强勋贵们所瓜分。

  未得授田的这些民户们,或是佃农、或是荫户,还有乡兵户,单单一个商原乡里就有上千户之多,还不包括那些饮食居住和劳作都在大庄园里的士伍部曲。

  一行人走访几个村落,大多数乡人在听到这事的时候,都表现得犹豫迟疑,待见周长明这个闻名乡里的戍主都拍着胸口作保,才松口答应下来。

  李泰看到这一幕,也不免感慨幸亏没有交恶周长明这个乡里首望,若凭他自己,哪怕佣金再翻一倍,乡人们也未必肯搭理他,想送钱都送不出去。

  “这是在做什么?”

  游走几个村落,李泰发现许多乡人庭院里都有两方梁木横置挤压在一起,中间夹着一些饼状东西,上面压着石块,闻起来还有不小的油味。

  “那是在压油呢,胡麻等各种籽料翻炒、蒸熟,做成饼料,挤压出油。”

  周长明笑着解释道。

  “乡里难道没有油坊,这么压可是出油不多啊!这些饼料,都还有很大的油水没出来。”

  土法榨油,李泰倒是知道,但这么土的榨法,则就闻所未闻。

  “洛水下曲倒是有一座油坊,但却收租太高,乡人三斗五斗的籽料,哪值得去油坊压取。这般挤压,不误劳作,晨时上饼,傍晚收油。剩下的粕料还能做食做菹,也不算浪费。”

  周长明随口解释一声,但李泰却是听者有心。

  麻布的纺织太过普及,因此利润也很透明,即便是有大纺车提升纺线的效率,也需要扩大生产规模才能维持可观的利润。

  但是榨油则不然,油料既是保养军械、火攻城防的军需品,也是日常饮食调味、照明防腐的日用品,市场大、利润高,小户生产与集中作业的效率有着本质区别,应该会很有搞头。

  几斤麻一匹布,都是大约的定量。可一斗籽料产油几何,区别可就大多了!

  心里虽然滋生出这样的想法,但李泰也吸取了之前纺麻的教训,打算先细致的观望一下上下游的配套相关,再决定要不要将之搞起来。特别是原料方面的供给,只凭小户散收的话,哪怕有再怎么先进的榨油技术,产量也上不来。

  跟着周长明在乡里游窜了一下午,初步说动近百户乡人答应之后来做工。这样一个结果,李泰还算满意,眼下乡人有迟疑是正常,等到产业做熟了,再作招工扩产就有群众基础了,会方便许多。

  李泰返回庄园的时候,郑满也从城里回来,神色有些不好看:“本来县尊已经被说动,但今日当值收仓是史县尉,却不需将生麻物料滥使乡里,最终只讨来两千斤的生麻陈料。这些陈料倒是不需要买,已经在簿上勾成折耗。”

  西魏官民勾结的风气,李泰倒是很喜欢,但听到只有两千多斤,又不免有些犯愁。两千斤生麻沤熟脱胶之后,能不能剩下一千斤熟料都还不好说,都不够五架大纺车转上两天。

  那史县尉从中作梗,李泰倒是不怎么生气,这老小子早得罪了他,一笔账也是记、两笔账也是算,逮到机会总要弄得他喊爸爸。

  今天走访那些乡人,她们如果来做工,家里储麻也就没什么用了,可以再收上来,但顶多也只是几千斤罢了。

  “史县尉倒问起郎君搜访这么多麻料做什么,我没把实情道他,但他也说户里还有储麻上万斤,郎君若真急需,可以前往议价,但却只要现货的交割。”

  听到郑满这么说,李泰又冷笑起来,但也不由得感慨这些乡里大户还真是家底殷实,就连生麻这种价值低贱又大占仓储空间的物料都储存这么多。

  不过,李泰却不打算送上门去做肥羊,谁还没有两个阔气朋友?

  “给我准备一些土出的时鲜,我今晚回城一趟。”

  想了想后,李泰又吩咐说道。

  华州城如今最大的地主,可不是那些世代生活经营于此的乡里豪强们,而是北镇武人这些外来户。哪怕是要高价收买生麻原料,便宜那些看他不顺眼的土豪,还不如便宜给自己认识的人。

第0031章 输赏之格

  “小子,你可是一个稀客啊!月前我就使员告归,到今天才肯来见!”

  宽阔的厅堂里门窗大开,贺拔胜只着一件单衣,袒胸高坐,仍不免一脸的细汗。

  他一边指着李泰笑骂,一边手托一陶碗绿豆凉粉,一吸溜就吞下大半,稍作品味后便啧啧道:“这粉膏倒是滋味鲜美,稀奇可爱,真是你庄人自产?哪里寻来这样的巧厨?再添一碗!”

  “伯父如果喜欢,每天我都让人送来。这凉粉解暑润肠,井水凉镇风味更佳。”

  李泰本来还觉得只带一坛子绿豆凉粉来拜访有点寒酸,毕竟贺拔胜帮了他不少,但见刚刚坐定这一会儿工夫,贺拔胜就连吃了三大碗凉粉,看来是送对了。

  “罢了,你草治产业也不轻松,无谓把人力耗用在整治这类珍物上面。粗食精作,都是一餐,还能果腹维生就是福气,无谓增添口孽。”

  贺拔胜闻言后就摆手说道,在他看来,这样美观可口的食物必然要耗费很多人工物料,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口腹之欲给李泰增添太多麻烦。

  “只是寻常食材罢了,用工也不巧妙。唯我入夏口怯厌食,所以整治出来佐餐。”

  老一代的北镇武人大多苦出身,关西也不富裕,起码李泰所见贺拔胜和若干惠作风倒还朴素,听到贺拔胜的话,他便笑着解释了一下凉粉的做法。

  贺拔胜听完后不免两眼放光:“这样就能做出精美餐食?来人,备料,李郎教我厨工,不必你再天天送来!”

  见到贺拔胜的确嗜食此味,李泰便又详细讲了讲制作的流程,但因所用的绿豆等物需要浸透、磨浆后的淀粉沉淀也需要时间,前后十多个小时,显然不能现做现食。

  “还是你们衣冠名族啊,日常饮食都有这么多的巧妙!”

  贺拔胜也听得懂这用料和做工流程,忍不住便叹息一声,他是把这凉粉错以为成陇西李氏家传的菜谱了。

  “性命有长有短,想要延年则必养生。但得用心,俗料也能制成美味,不必穷逐珍馐。我庄客确有擅长饮食者,我是极欢迎伯父入乡养居几日的。”

  李泰又笑着说道。

  贺拔胜闻言后也笑道:“如果只是口惠,那你可要失望了。我今洽无长事在身,是很有闲暇就乡游荡的。不过你月余不来,今日来访,怕不只是送一罐粉膏吃食罢?”

  “大人至今杳无音信,小子则为生计困守乡里,不暇往出寻访,所以想请问伯父,该如何才能打探消息?”

  李泰自不便直说他这段时间都在钻研大纺车、为颠覆他们西魏政权而努力,便先讲起人之通情的这一个理由。

  他老子李晓究竟是生是死,也的确成了他的一个心病,虽不至于寝食不安,但偶尔也会午夜梦回。

  “这件事问我也无定计,邙山战败后,王思政虽然却敌恒农城外,但豫西几处坞防都被东贼顺势拔除。派往河北的那些耳目也都传讯艰难,人事声讯都难确凿探知。你父究竟是死是亡,我也着员打听,但仍没有消息。”

  听到贺拔胜这么说,李泰又叹息一声。

  现在这个形势,没有消息就是一个好消息,如果他父亲不幸被东魏抓住、罪证确凿,留在河北的族人们想必也要受到连累。现在不知所踪,就算有降人招供,也有推诿的余地。

  一场大战过后,东西讯息交流不畅,对眼前的贺拔胜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邙山战场上,贺拔胜把高欢追撵的狗一样逃窜、一度性命垂危,高欢因此大恨,回去不久就杀掉了贺拔胜流落在东魏的亲人们。贺拔胜闻讯后也因此悲愤染病,第二年便一命呜呼。

  无论是出于对贺拔胜善意的报答,还是希望这个在西魏为数不多的依靠存在更久一些,李泰也都希望贺拔胜能活得更久一些。

  现在东西消息不通,李泰也不便做什么预警铺垫,话锋一转,便又说道:“今日来访,还有一事请问伯父。未知伯父园业储麻多少,如果丰储且暂无大用,我想就亲收买一批。”

  “麻?这些我还真的不知,虽然领受园业不少,但都下属整治,我也无暇过问。既然是你来问,我先问一问掌事之人。若有储余,取走即是,勿谓买卖。”

  贺拔胜闻言后便吩咐召来一名家中管事,问起相关事则。

  “诸方园储生麻物料还有七千几斤,若是上旬来问,积储还有三万多斤。但月中主公命令园储物料输官,便有生麻两万多斤。”

  听到这管事捧簿回答,李泰不免大失所望,但又忍不住发问道:“朝廷维用已经这样艰难了吗?”

  “大驾西巡以来,哪年不艰难?只是今年更困难了些,诸军方自关东丧志,大行台又要在秋后大图军事,的确诸用告急。我既受国恩厚重,饮食也不需积多,不如输官济用、略解时困。”

  贺拔胜捻须叹息道:“即便如此,于困仍微。大行台欲行捐输之格,纳物计功,先发诸开府,以求群智周全。”

  听到宇文泰穷得要卖官,李泰又是心中一动,连忙开口道:“输赏之格,我能否预观?”

  贺拔胜笑语道:“章程在议,看看无妨。行台苏尚书还说起,之所以草拟输赏之格,还在你前言叔虎旧计的启发。”

  贺拔胜到现在还觉得,李泰之前上书是拾了他舅舅卢叔虎的牙慧,李泰也懒得解释,接过那输赏格的文书便看了起来。

  这书令中列举了行台所急需的十几种物料,并标注每人每户可以纳输多少,并各自酬给什么样的官职,可谓是明码标价。

  官职主要是乡兵都督、帅都督两种,而这两级官职恰好是后世府兵结构的中层职位。都督是县一级的乡团兵长,帅都督则是郡一级。每个地区限额多少,则仍无定论,显然还在商议讨论。

  看来宇文泰已经在着手整编关陇豪右部曲,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为关西豪强部曲和乡兵们的大整编筹备物资。

  李泰倒是很想借着这一契机提前占个位置,但是想想自己的口袋,再看看那些捐输价码,也只能暗暗摇头。

  在这列名的十几种物料中,有一项物料引起了李泰的注意,那就是油膏。输官油膏五百斛,可授都督一职。

  相对于其他物料动辄成千上万的计量,这个数字看起来就比较亲民。而李泰恰好也在考虑榨油相关技法和产业,看到这一例自然就不免心动起来。

  “看来朝廷所缺油膏甚急啊,别样计量都是千万之数,唯此类输官五百斛便可授官。”

  李泰指着书文笑语说道。

  “这是征赏诸边在牧胡部酋长,所以放低输格。”

  贺拔胜随口回答道。

  李泰闻言后则有些不解:“既言油膏,自然是油也可、膏也可,为何独恩胡酋?我居乡间,常见民家收籽压油,想来民间油料不少,难道耕桑之户输满油料也不授官?”

  贺拔胜回答道:“行台推格,输满则授,自然不分耕牧。只不过……”

  “郎君知其一,不知其二,民家压油,足用即可,是不会储藏太多的。诸压油籽料,必以膏脂肥润为上,膏满则地贫,种足一季,功伤三秋。因此民家拣种,都要斟酌权衡,量用为耕,不敢滥种,所以积储不多。”

  贺拔胜府上这名管事笑着解释道。

  李泰闻言后才觉恍然大悟,他知道种植黄豆可以保墒熟地,之前部曲们也建议套种,但却提议在播种小麦之前便割掉豆株养田,原本他还觉得有些浪费种子和耕力,原来是为了保证土地的肥力。

  “请问掌事,凡诸压油籽料,各自能出油几许?”

  听到这名管事对农事也非常熟悉,李泰便又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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