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作者:衣冠正伦.txt
当前页码:第102页 / 共449页
页码选择及下载地址在本页尾部    ↓移到底部


  说话间他解下自己的佩刀抛向赵贵,心里盘算着真要搞不回来的话,那就得让丈人独孤信去要了。他当然是没有信心能斗赢赵贵的部曲,但重要的是双方已经可以在一个赛场上竞技了,来年不得做个候补柱国?

第0274章 轻我心腹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对八卦消息的热情也无关乎性别。

  李泰跟赵贵约架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白水塬并向更远处流传开来,一时间无论将领还是营卒,所有人张口则必言此,否则便不算是消息灵通的潮流中人。

  这样的事情本就很能撩拨人的情绪,涉事双方的身份也都各有不寻常的地方,一个是武川元老,一个是霸府新贵,他们之间的纠纷较量自然能够让人产生极大的遐想空间。

  李泰率部返回白水庄上未久,访客们便络绎不绝的赶来。

  首先到来的便是念华,他一路打马疾行而来,远远见到出庄迎接的李泰便开口说道:“伯山,你同中山公又是怎么回事?我在营中听不仔细、匆匆便来寻你,中山公他恃老欺少,实在有些过分,你就算不肯应战,群众也都不能说你胆怯……”

  听到念华的关切声,李泰便有些尴尬,待其翻身下马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念兄的确是知事不详,这场比斗是我主动向中山公请求来的。”

  念华闻言后顿时一愣,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又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那你又是为什么……唉,罢了,你总有须得如此的理由。但中山公乃是掌兵多年的宿将,麾下将士也都精勇威武,你可有得胜的把握?”

  “若说有,那就太狂妄了。毕竟只是一场演练,若能得胜自然是好,即便落败,于我也不谓多么羞耻的事情,只能说国之大将名不虚传。”

  李泰心态倒是很轻松,胜负对他而言本就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就算他输了,赵贵也难公然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要是赢了,那就是踩着赵贵的脸声名鹊起了。

  念华见李泰如此,便也不再为他担心,转又微笑说道:“言虽如此,但伯山你如今终究也是领掌一方军政的干臣,积败难免沮气,声令或是难行啊。”

  李泰闻言后便点点头,所谓胜负皆可,只是不想给自己和部下们太大的心理压力。他又不是骨子里犯贱,既然主动挑衅约战,心里当然也是希望能够得胜的,总不会是为了把脸凑过去让赵贵打得更爽快。

  “念兄不来,我也要去寻你,想向你请教一下中山公麾下将士的技力如何。”

  他上前一步,拉着念华的手腕便向庄内走去。

  不同的将领有不同的带兵风格,私兵部曲的个人特色则就更加浓厚,军事才能强如高欢和宇文泰,也不敢夸言对下属诸军风格都能了如指掌、指挥自如。

  李泰跟赵贵之间的矛盾虽然由来已久,但彼此间拉出人马真刀真枪的干架却是没有,唯一一次还是他差点被赵贵的儿子伏击干掉,那一场遭遇也瞧不出什么底色。

  虽然说将熊熊一窝,赵贵几场大战的失律让人印象深刻,但其所面对的也并不是一般敌人。李泰自觉得他家部曲跟东魏主力强军还是有点差距的,倒是不敢指望能吓得赵贵狼狈逃窜。

  “伯山将此问我,那真是所问非人了。我虽然出身将门,但却常年不入行伍,更无从察知别家门下营伍细则。”

  念华听到这问题便有些汗颜,他家虽然也出身镇人,但因他老子上岸远比此间镇将们要早得多,所以他一直也都是过得养尊处优的生活,经历甚至比李泰更像是世族子弟,实在是无从回答,倒也不是刻意讳言。

  两人走了没有几步,便听到庄外远处又响起了马蹄声,便且立定等候片刻。

  “阿磐,你又怎么……”

  彼此距离还有十余丈,崔谦的抱怨声便先传来,当看到站在李泰身旁的念华时,崔谦才稍作收声,入前下马稍作寒暄之后,便一脸无奈的望着李泰,虽不言语,但那眉眼间却似有千言万语。

  念华见状后,索性直接告辞,临走前还跟李泰说去别处打听一下人事消息,稍后再来告知。

  等到送走了念华,不待崔谦发声,李泰便先开口道:“表兄来的正好,我正要向你请教赵贵他门下兵将人事。事已至此,当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贵他自恃资望而妄自尊大,我若能将之力胜,必也能够大壮参阅诸后进武将们的志气!”

  崔谦如今官居都官尚书,主掌军事刑狱诸事,对霸府众将才能资历等等也都还算了解,倒是不会像念华一样一问三不知。

  此时听到李泰这么说,崔谦先是点头说道:“近年军中的确不乏恶事,老卒欺凌新兵、镇人排抑汉将,六军整扩之后更是频繁发生、屡禁不止,若能有一少壮共镇将元老争雄夺胜,也的确是能振奋人心。

  但阿磐你实在不需作此冒进之计,赵贵他之所以号为元老,并不只因势力资望,更在于故义乡情。镇人们客寄异乡,本就敏于自警、推崇乡情,就连大行台恐怕都不失这样的计量,阿磐你又何必急与争锋呢?”

  西魏军队的主体成分与结构正在发生变化,新旧交替也是必然的事情。崔谦认可李泰的想法,但却不认可他的做法。

  李泰闻言后也连连点头应是,说就言听计从、做就屡教不改,眼下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将这场比斗应付过去。因此崔谦也没有再多作说教,入庄后便将赵贵的部曲人事情况讲述一番。

  大阅渐近,白水与华州城之间人事讯息的流动本就频繁,一些劲爆的事情不需要一天就能在两地之间完成传递。

  台府中,大行台正在准备入京汇同皇室并朝臣们一起前往白水参加大阅,突然听到下属进报这一个消息,脸色陡地便是一沉,直接拍案怒声道:“眼下国家难道承平无事,气力旺盛到要作此惹人烦躁的闲戏!”

  旁边案席中宇文护见叔父一脸的怒态,便也点头附和道:“伯山这次做事的确是有些欠妥,他今年首参大阅,不思如何做得……”

  “关伯山什么事?老兵桀骜、事非一桩,所谓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

  堂室之中并无外人在场,宇文泰言谈便也随意一些,听到宇文护这么说便又瞪眼不悦道。

  宇文护闻言便有些傻眼,连忙又小声提醒道:“但据传言,此事是伯山他主动挑起,中山公本不欲应之……”

  “观人论事,怎么能只看片面!前者老兵惜物,皆欲远我,若非伯山使计周旋,至今恐怕都无转机,但他自己则就难免得罪群众。明处暗里,不知已经承受了多少的刁难非议。他为人处事棱角分明,的确是有几分自傲不群之处,我既使之,人或不知,我能不知?”

  宇文泰讲到这里,眉头又皱了起来,沉声说道:“赵元贵应此少流挑战,真是有些不知所谓。内外老将不乏,若非忿情难忍,伯山为何独独挑衅他?之前京中便因东宫人事而见恶于朝廷,归府后不暇歇息又因铠曹一事再结怨群众,岂能自安?

  赵元贵他但有丝毫德长耆老的容人之量,就应该明白那小子只是恐遭群众排抑而张牙作态、盼人威之罢了。元贵本就不以威勇著称,稍作忍让壮其声誉又能如何?如今应战下来,即便夺胜于少辈又能彰其几分威风?无非自恃资望、轻我心腹,于我门中逞其薄威!”

  听到叔父这一通抱怨,宇文护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李伯山入府以来的确增补诸多、事绩不俗,但与诸元从故义相比,仍是功勋见绌。况中山公旧年定势大计之功,近年虽然声迹有薄、但也不好削之补益后进吧?”

  “人事不同,怎可一概而论?彼类共我同奖王室,自谓等夷,虽济于当下,后辈恐难养之。但伯山却是我家臣门生,事业长可使任,是能壮我门庭家声的人选,虽然无功于朝廷,我自有池渊蓄之养之。”

  宇文泰讲到这里,又用有些别样的眼神打量了宇文护两眼,略作沉吟后才又开口说道:“你之前与伯山常有情势互济、同声共气,怎么今天有些反于常态?是否日前责你刻碎、事才不逮伯山,因忿疏远?

  若是这样,可就太让人失望了。家事国事、如今行不过半,正需要广纳人间才力各作使任。即便是我,也知才有专长、事有专功,不敢夸言事事都能领袖人间。既知自己的不足,那便更寻长处去做发挥。户中收聚的这些才力,归根到底不还是要供你兄弟使用?”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连忙避席而起,一再表态绝无此意,心里却暗暗感慨,照这趋势进行下去,未来谁使用谁可真说不定。

  “我记得伯山身边仍有府卫护从,你且先赴白水,将众府卫收回,不准他役此食禄公门之士私相聚斗。并转告于大将军公允仲裁,无论胜负如何,不准继续纠缠不休,若误大阅事程,一定从严惩处!”

  宇文泰又对宇文护吩咐道,而宇文护在听完这话后,下意识抬头望了叔父一眼,你这心眼都偏到胳肢窝了,怎么好意思说公允?赵贵他从戎多年,门下凡有出色家将门生哪个不任官任爵,不准食禄之士私相聚斗,你让他派谁上场?

第0275章 竖子勿狂

  校场内外旗鼓喧闹、人声鼎沸,场面热闹的仿佛大阅已经正式开始。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经过几天时间的传扬,凡是已经抵达白水的人马,鲜少有人不知今天是什么事情,各自也都对此期盼不已,等到约定的这一天,两方正主都还没有到场,这些看热闹的人群已经在各自兵长们带领下早早就位、准备观战助威。

  校场内的看台上,于谨脸色阴沉、一头黑线,心中的不爽全都写在了脸庞上。

  作为今次大阅的主要筹备者,发生这种计划之外的事情,他的心情能好那才见鬼了。除了要维持场地秩序,后续的各种收尾事情也让人头疼。

  看台上另有十几人,都是已经抵达白水的汉胡将领们,他们却没有于谨那样的烦恼,一个个乐呵呵的等待着看戏。

  校场外一个方向响起了奔腾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到一支骑兵大队向此快速驰来。普通的军士们还只看一个热闹,不时的发出几声怪叫喝彩,但那些兵长将领们神情却都变得羡慕嫉妒起来。

  粗略观望,这一支骑兵队伍起码有两千多人,而且其中相当一部分坐骑都是骨相出色的河西大马,如果没有特殊的渠道,哪怕掌军多年的大将也难凑成这么多的骏马并成建制的武装部曲。

  李泰今天将大半部曲都带上了白水塬,军械武装也都不作保留的配给卒众,为了观战群众的心态考虑,倒也没有用上太多驮马运输甲械,只保持一人一骑,并在队伍中留有两百多匹闲马用作替换并携带一些饲料。

  即便如此,他这支队伍一登场也是非常的夺人眼球,不需前方的斥候呼喝开道,校场外围观的群众已经自发的避开一条宽敞的道路。

  “这李伯山部曲竟然如此雄壮?不说卒力如何募取,单单这些马匹耗料他如何承担下来?”

  看台上有将领见到李泰的部曲规模,忍不住便发声惊问。

  旁边有人不无羡慕的回答道:“此子自非寻常台府属臣,身兼诸城防务,在外又无强寇滋扰,防地内众多的步落稽胡众供他驱使奴役,供养这些人马对他而言也不算太难的事情。”

  关西并不缺马,原州、夏州等都是水草优良的牧区,近年台府又在三辅州郡间择地设置官牧养马,还有陇右的骏马输入,大凡手握权势者只要用心搜罗,只要不对马匹品质过多挑剔,聚成规模倒也并不困难。

  聚集起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养得起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没有职务所提供的便利,单凭自己一户是绝难供养如此规模的人马。

  所以看一个将领的势力强弱,不止要看他的官爵高低,更重要的还有近年来有无出任州郡长官的履历。

  如果没有这些职权上带来的隐性收益,之前拥有再多的部曲也能在两三年时间内离散一空,同甘共苦、不离不弃的忠义下属在任何时候都是少数,况且即便是一直追随但却长时间没有充足物料供给,饿也饿死了。

  当李泰率众驰入校场内时,看台上那些将领们表情也都变得严肃起来。

  之前他们不乏将此当作一场闹剧的想法,只觉得李泰自恃大行台的恩宠、以挑衅老将来炫耀自己的威风,但可惜是选错了方式,最后多半是要沦为一个小丑。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他们自己想的简单了。

  进入校场后,见赵贵并其部属还没有到来,李泰便远远向看台上相熟几人叉手示意后、率领部曲自往校场一角列阵休整,并没有急于上前。

  又过了不久,塬上另一方位也响起了马蹄声,声势较之李泰一行还要更加雄大。

  一面硕大的旗纛迎风招展,豹尾旌节一应俱全,再加上之前台府铠曹发给的甲杖文物排列开来,单单这出场方式就比刚才隆重庄严得多。

  赵贵骑乘着一匹威武神骏的乌骓骏马,在亲兵仪仗四面簇拥之下向此行来。

  单单他的仪仗队伍便将近千数人,这规模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官爵待遇,排除公然僭越章制的可能,那只能说明其队伍中起码是有仪同级别的将领随同。

  事实也的确如此,赵贵队伍中不只有两员仪同,五品以上将军并加都督号者更有属员之多。

  他们或是赵贵的门生下属,或是放免奴籍的部曲家将,如今或许已经不再隶属赵贵管制,但当旧主公尊严遭到挑衅时,他们便又各自带领人马聚集起来,要对那挑衅者还以颜色。

  李泰立足于洛水与三防城的基础上养出了两千多员私曲精兵,已经算是势力可观,但跟赵贵这混了许多年的资深老军头相比,还是远远不及。

  赵贵本身的部曲人马或许并不能将李泰远远甩开,但他间接掌控与影响到的人马,则就远远超过了李泰。当其仪仗队伍渐渐抵达校场时,其部曲人马包括校场周边的看客群众们,起码有近万人在振臂呼喊壮威:“中山公必胜!”

  李泰所领掌的人马虽然也有近万之众,但其中绝大多数连聚集于此、参加大阅的资格都没有,其他的战斗力、忠诚度之类也就不必多说了。

  如今的校场内外所聚集的诸方部曲与州郡人马也有将近两万众,其中过半都在为赵贵呐喊助威,他们未必都与赵贵有什么直接关系,但在赵贵与李泰的这场冲突中,明显感情立场上是偏向于赵贵的。

  李泰瞧着赵贵这拽炸天的出场方式,心中自是不忿至极。

  赵贵的仪仗文物是他在铠曹整编供给的,校场内外那些呐喊助威的小兵于此吃喝所消耗的物料,又有相当一部分是由他都水行署供给。

  感情赵贵今天这场面子,几乎全都是李泰帮他搞起来的。反观李泰自己,仅有一队台府护卫本来可以充充场面,结果在约斗之前还被宇文护给收走了。

  这特么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啊,李泰心中忿计着,不管这场比斗胜负如何,等到大阅结束,说啥都得给自己搞身新皮肤。那些看热闹的小兵他们懂啥,无非看谁牛逼就拥护谁,他跟牛逼之间还是差了一套仪仗行头啊。

  赵贵入场后,看台上的群众们不再只是无动于衷或远远示意,纷纷走下看台上前迎接,除了客套寒暄之外,还不乏人回手指着校场另一方向的李泰等人,笑着鼓励赵贵一定要打爆李泰、不要弱了他们镇人威风。

  群众们虽然热情有加,但赵贵却丝毫都感觉不到欣慰,他也分不清面前这些笑脸有多少是在幸灾乐祸,身为国之宿将被后起之秀挑衅本就不怎么光彩,胜是理所当然,也不值得夸耀,可要是输了那可就丢了大脸。

  如果有的选,赵贵当然也希望自己能够站在看台上欣赏别人比斗,因此对各种招呼声只是随便应过,径直下马来到于谨面前抱拳说道:“双方既已到场,请大将军安排开始,尽快了结此事,不要久阻大阅筹备事宜。”

  于谨闻言后便闷哼一声,感情你们自己也明白这是在添乱。他抬手示意部下去将李泰唤来,自己则共群众返回看台,准备公布演武比斗的细节。

  李泰将甲胄披挂整齐才入前来,穿了一件不甚起眼但却防护力不弱的细鳞甲,主要是担心赵贵气不过可能要玩邪的,安排个愣头青直接射死自己,那也就不用比了。

  一般的私兵比斗无非约个场地大家带上人马干上一架,较之街头斗殴只是多了一些战术章法。可今天这桩事已经惊动台府,又受到了白水周边参阅诸军的群众瞩目,自不可随便斗殴一场,总要比出风格、斗出特色。

  于谨登台将比斗内容略作交代,较量分作三场举行,首先便是行宿与队列操练,双方各择场地构建营垒并操练阵伍,哪方用时更短、队列更整齐,哪一方便可获胜。

  第二场便是彼此进攻对方的营垒,各自一个时辰的时间,一攻一守的进行阵地战,进行攻守作战的综合考评。

  第三场便是野战,双方各给一旗,先行夺下对方的旗而己方旗帜不失者便是胜利。

  除此之外,为了确保双方不会因为打出真火而痛下杀手、造成大量的伤亡,参斗双方只能以竹木刀杖甲盾等器械参战,长枪大槊弓弩尖刀等利器一概禁用。并且如果哪一方出现伤亡的话,对方都要负责抚恤补偿。

  换言之如果李泰把赵贵打残了,他还得负责给赵贵养老。

  在听完这些规令内容后,李泰便多看了赵贵两眼并忍不住说道:“老不以筋骨为能,中山公即便不入阵,我与群众也都不会嘲笑中山公胆怯失勇。”

  他是真心劝告赵贵别逞能,这特么的官爵这么高真要失手干残了,那得多少钱抚恤补贴,别好好一场比斗最后搞成了碰瓷。

  赵贵却不领会他这番好意,闻言后只是冷哼道:“竖子勿狂,三阵之后,我必亲手系你入此见拜诸公!”

  李泰闻言后便一撇嘴,这好胜心太旺盛真是要不得,他就算要吹牛也不会把话说的太满。真要见势头不妙,他难道不会自己跃出战阵回来举旗投降,到时候你老小子尴不尴尬?

第0276章 投机取巧

  双方人员就位再将规矩交代完毕,时间已经到了上午。

  虽然当下深秋时节,阳光也不算猛烈,但这么多人干站在校场内外,若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吸引注意力也是不好维持秩序。

  于是在征询过双方意见后,于谨当即便将手一挥,看台附近的军鼓被敲响、宣告着演练比斗正式开始。

  这第一场的较量是双方各自择地扎设营地,地点也并不局限在这一处校场中,而是在广阔的白水塬上,由于谨的部下提前圈定几处范围,双方各遣斥候前往查探地形地势如何再归告主将,由主将选择最适合他们扎营的地点,并率军用最短的时间赶赴彼处将营垒营造起来。

  虽然只是一场比斗,但却考验了斥候们对讯息的搜寻能力、主将的判断能力和部曲整体的基本素质如何,而且地点选择是否合适、营垒建造的是否牢靠,将直接影响到第二场比斗的发挥与胜负。

  除了这些,还有规定就是当双方的选择发生冲突时,各以各自点派一名下属勇士角抵较量,胜者可以获得优先选择权,以此来弥补第一场较量竞技性不足的缺点,从而提高观赏性和趣味性。

  李泰在听完后也是一乐,只觉得这规则制定者可谓是把看客们的心理和他们约斗双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这家伙不做个游戏策划也是屈才。

  赵贵的部曲久经战阵、经验丰富,在听完规则后,鼓声响起的一瞬间便有上百名斥候策马驰出,向着四面八方奔行而去。李泰的下属们虽然也准备充分、蓄势良久,但这第一反应还是差了一些。

  虽然这分毫的差距未必能决定最终的胜负如何,但也说明起码在斥候这一部曲当中最精锐的兵种上,赵贵下属的北镇老卒还是要超过了李泰所招募来的关西乡勇。

  因此一线的差距,校场内外看客们各种议论也都不绝于耳,不乏赞叹赵贵部曲之精壮名不虚传的喝彩声。在这些杂乱人声中,留在校场上的赵贵部曲们自是士气大振,不乏悍卒向李泰所部方位做出各种挑衅动作。

  反观李泰的部曲,则就难免有些低落,虽不至于沮态外露,精神气势都不如刚入场时那样饱满。

  李泰策马返回自阵,察觉到这一变化后,眉头顿时便也紧皱起来。斥候们有逊赵贵所部,他并不意外,若凭他新成的部曲便能轻松胜过赵贵麾下老卒,那不只是看不起赵贵,更是对整个六镇群体骑头打脸。

  只是部下们这士气因此小事而涨消不定的反应,体现出了心态仍然不够成熟。

  一支强大的队伍,未必人人都精壮的如狼似虎,但起码内里要有一种坚韧不拔、临危不乱的素质,胜不骄、败不馁,才可以称得上是一支可战之师。

  如果只凭一时的气势鼓噪,亢进则必骤崩,哪怕初期能打出多么辉煌的战绩,能浪却不能稳,也无异于乌合之众。

  李泰部曲成军以来,本就没有经历太多势均力敌的战阵,或是清剿贼寇、或是扫荡稽胡,还在陕北游猎了数月之久,虽然基本的行军作战的技法也算纯熟,但终究没有经历过真正残酷的战阵磨练,抗压能力还是有待提高。

  略作沉吟之后,他便勒令仍在休整的部曲们披挂上马、并向各自队头标齐,通过严肃的行伍氛围来将略显涣散的军心收拾敲打。

  这道命令还是比较有效的,人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是很难保持全神贯注的状态,可当披挂上马之后,心中自是鸣起了警钟,无暇再作什么杂思。

  不得不说,李泰的部曲阵列起来真是非常美观,队列人马横平竖直,一眼望去几乎整齐划一。哪怕是一些宿将家兵老卒,也鲜少有能做到李泰这种程度的。

  部曲之所以养成这样一个特点,当然也跟李泰这个主公有关。

  老实说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只是一个宅男键侠,所有古代军事有关的知识几乎全都停留在理论的基础上,即便结合了这具身体原本的技艺,也只是一个半吊子水平,谈不上什么兵法韬略大家。

  所以有关部曲的操练,他也只能交付朱勇等贺拔胜留给他的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们进行,自己是不敢大包大揽。

  但是身为这些人马的主公,他的威令也不可长久缺席,除了饮食供给,也要注意恩威并施,让部曲们不只感恩自己,更要下意识的服从自己。

  为了维系自己的存在感,自己又没有什么独特的练兵技巧和经验,所以新兵入伍练军姿也就成了他部曲中占比颇重的一项内容,让部曲们在第一时间就能领略到郎主对他们的关怀。

  冷兵器时代不同于后世,军姿站久了练习器械的时间难免就会被压缩,真要上阵不识刀枪用法,站的再整齐也只是样子货,那就只能增加训练量来追回练兵进度。

  故而部曲们的新兵期也是让人又爱又恨,操练强度太大成了许多人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但又因为一天三顿饭加上猪羊肉的特供而让许多老卒回味不只。

  练军姿未必能让这些部曲较别家更加精勇,但这队列起来是真好看,以至于看台上那些宿将们对此都指指点点、眉眼间颇有惊艳之色,自忖自家部曲未必能做到这种程度。

  但很快又不乏人摇头叹息,对李泰并其部曲更加的不看好。将兵使令,主旨在于张弛有度,眼下斥候未归、资讯不明,便勒令部曲们披挂列阵,这无疑是耗费士力的一种行为。

  须知人马都是血肉之躯,气力总有耗尽的时候。哪怕并不进行高强度的运动,负重增加、心情过于紧张,都会加大体力的消耗。

  故而资深的将领和兵卒,都会对气力的使用有一个自身的节奏把握。一些老兵谈笑间杀人如麻,倒也未必就是品性残忍、漠视生命,只是不想因情绪起伏而浪费精力。

  这第一场的较量,虽然没有两军直接的对战交锋,但任务同样不少。

  选择好宿地之后需要快速行军过去,再运使物料修造营垒防事,一套流程进行下来,再强健的壮卒也会感到疲惫,若再得不到充分的休息便投入到之后的攻防战中,负担无疑更大,因此每一分气力都弥足珍贵。

  作为对抗的一方,赵贵并没有对李泰报以轻视,当见到其部伍阵列时,眉眼间颇有严肃之态。且不说李泰本身的轻躁失控,阵伍能列成这样的程度,也说明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若想将之击败,需要更加认真。

  赵贵忍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中那股想要下令部曲上前冲阵的冲动,而他遣出的斥候也开始陆续返回,并第一时间赶来他面前奏报所观察到的资讯情况。

  赵贵一边仔细倾听着斥候的汇报,一边在心中盘算着那些地点的利弊,未待散出的斥候们尽数返回,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当即便下令部曲们收列整队,准备上路。

  李泰的部曲斥候出发便落后一筹,归奏则更加落后,赵贵的斥候已经返回了四五波,他这里才返回一波,另一波倒也在校场外遥遥在望。

  可当看到赵贵部曲举动,他却等不及了,连忙也举手表示自己也已经做出了选择,并且跟赵贵选择的地点有冲突。

  赵贵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这里才刚有了决定,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于谨并看台群众们,这小子怎么就知道有冲突?分明是眼见落后,故意捣乱拖慢时间。

  按照规定,他是可以要求李泰跟自己分开向于谨汇报各自选择,若不重合自然是李泰在扯蛋。

  可当他略作沉吟后,并没有提出这一点,而是说道:“李从事既已择定营地,想必胜算颇多,我可以应允彼此使卒角抵,但无论你是输是赢,都不准再听取后路斥候的奏报!”

  “哪里有什么笃定的胜算,我只是信得过中山公的谋略眼光偷一个巧,若能将这营地夺来最好,若是不能也该当承受取巧的惩罚。”

  李泰倒也坦然,闻言后便点头说道,答应了赵贵的要求,用后续的选择换取眼下一个机会。

  赵贵见他点头,便也不再藏私,直接入前将自己选择的营地方位讲述出来。

  看台上众将对白水塬当下地形地势不太熟悉,听完后便都转头望向于谨,于谨便也点点头表示赵贵并没有刻意误导,选择的这个地方的确是诸营地中比较优秀的一个,又对李泰说道:“李从事确有巧智,但也要明白,地态固有,适合中山公部的未必就适合你部,还是要综合诸类仔细权衡,或许还有更优选择。”

  这番话暗示意味不浅,似在告诫李泰不要因为一时的投机取巧而错过更好的地方,但李泰却微笑着摇头,直从部曲中挑出张石奴出来,据他的阅历见识,还没见过有什么人单挑能打得过张石奴这个道门宗师的弟子。

  赵贵见状,便也从部下中选出一名精壮家将,双方各在看台前拉开架势,很快就打斗了起来。

第0277章 首战告捷

  赵贵也算是纵横天下几十年,麾下部曲自有不俗之处。就像现在挑选出来的这名部下,体态或是不如后世相扑运动员那么夸张,但也壮硕的让人感到惊讶。

  这样的体格若再加以甲胄披挂,站在主公面前就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厚墙,任何刀枪箭矢也难伤其背后所保护的目标。

  更难得此人在壮硕之余更兼手脚长大灵活,方一入场那蒲扇似的大掌便攥成砂钵大的拳头,直取中门的迅猛砸向张石奴的胸膛。

  张石奴本身的体格也是高大魁梧,但与其对手相比居然显得小巧秀气起来。他身形一矮,架肘顶肩的格挡住当面一拳,挥臂如钻的捣向对手肋腋之间,但这一击还未得手,对方另一拳已向腹下挥来。

  砰!

  双方拳臂碰撞,偾张的肌肉直将衣袍都给撑裂,张石奴跌跌撞撞斜冲出丈余,而他那对手却只在原地晃了一晃、闷哼两声,便将这第一次碰撞的力道承受抵消下来。

  很显然因此壮硕的体型,使得对方无论是力量还是耐力都要远远超过了张石奴,所谓一力降十会,这在角抵竞技之中就享有极大的优势。
下载本书
当前页码:第102页 / 共449页
可使用下面一键跳转,例如第10页,就输入数字: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