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闻言后便作哑然失笑状,片刻后才叹息道:“不是盛乐你提醒,我真忘了此子岁龄!唉,掌兵老物们惯以年齿轻薄后进,你我壮年自立的年纪,也只是人前仰望、人后自省,不知何时才能伸张自我、主掌人事!”
讲到这里,他又不无期待道:“关西人物潦草,罕见少俊。这李伯山东州新入、齿稚势单,正是适合你我策使的才力啊!之前我在荆原也曾试探端详,不是一个轻狂难处的厌物,如果能把他收在幕席,的确是一大乐事!”
宇文护实际的年龄也并不年轻,入关之后也并非无所事事,无论居家还是做官,都有一番自己的尺度和表现。
但因北镇论资排辈的风气使然,总让他自觉得在那些北镇武人中低人一等。
包括自家兄长宇文导,年龄也只比他大了两岁,但从一开始便追随叔父入关,彼此之间感情更加亲近,以至于宇文护在面对兄长时都有些束手束脚,不敢放肆言行。
但他心里,却是很羡慕兄长同叔父熟不拘礼的亲近相处,同那些北镇武人们也都平等论交。
他也已经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在事允内允外,上阵作战勇猛,但叔父却似乎仍然觉得他有些少不更事,真正关乎家国的大事,很少询问他的看法意见。
生在这样的家庭,宇文护当然也希望能有一番属于自己的人事作为,所以在见到年龄资望都远逊于他、才能却得到叔父兄长认可的李泰,心里便生出浓厚的招揽欲望。
两人在庄园中游览一番,间或询问一下左近路过庄人,得知李泰过去这大半年不只从无到有的营造起这座庄园,还创造出许多利润丰厚的产业,心中对结好李泰的想法便更热切了。
“可惜、可惜了,之前在荆原我曾说下次见面要赠送良弓给李伯山,事后却完全忘了。稍后相见无赠,难免尴尬啊!”
两人走回庄园正堂的路上,宇文护突然一拍脑门,有些懊恼的说道。
贺兰祥闻言后则笑语道:“表兄你珍藏那几张弓器,我同薄居罗等想做赏玩你都不肯,舍得送给一个生人外客?”
“良器易访,人才难得啊!你们自然不会因物远我,但同这李伯山却是要情义叙新,失信于人,总是不好。”
宇文护摆手叹息一声,视线一转,直从随从亲兵背后抽出一弓,握持在手稍作拉引,又笑语道:“且先充数,总好过失约。他如果笑纳不审,便是值得深交。如果暗藏芥蒂,也只是一个重物薄情的俗人,使用则可,不值得用心对待。”
贺兰祥听到这话后便大笑起来,为宇文护的急智点赞。
此时天色已经到了傍晚,斜挎着麻布书包的若干凤同近日认识的几个学童们嬉闹着行出学馆,在远处见到宇文护和贺兰祥,便连忙跟同学们摆手告别,迈起腿小跑过来,向着两人欠身道:“小子见过水池公、扶夷公。”
“你是、长乐公家的小子达摩?”
两人低头见到若干凤都是一愣,思忖片刻才认出来,宇文护又好奇道:“你怎在李伯山庄上?是随你父来?”
若干凤将自己被父亲安排在此进学的事情解释一下,宇文护闻言后又是若有所思,一边走着一边低头把那张弓身上的污痕擦拭干净。
几人回到庄园正堂,李泰也陪同贺拔胜返回来,入堂坐定寒暄一番。
宇文护便就席将那张弓赠给李泰,李泰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还记着这件事,连忙双手接过并郑重道谢。
眼见天色渐晚,李泰还打算款待几人一番,但贺拔经本就心情欠佳,不肯留下来用餐,宇文护与贺兰祥便也只能起身告辞,趁着天色完全黑下来前返回华州。
李泰将几人送走后返回来,便见到若干凤凑在案旁小眼仔细打量着宇文护赠送的那张弓,便笑语道:“达摩也对武戏感兴趣?明天让庄人给你造张小弓,咱们去丘上打猎。”
“好啊好啊!”
若干凤先是点头笑应,然后又指着那张弓小声道:“水池公在撒谎,我见他向部曲讨要这弓,只是寻常使用的器物,并不是他说的珍藏。”
李泰也不是傻子,搭手便察觉到宇文护在敷衍,但计较太分明,反而尴尬,闻言后便拍拍若干凤小脑袋笑道:“可能是你看错了,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若干凤少不更事,还待争辩,贺拔胜却就席抛出一物,指着若干凤说道:“小子,给我把物捡回。”
趁着若干凤被小狗一样遛走之际,贺拔胜才又对李泰说道:“不论物质珍否,还是妥善收藏。宇文萨保可不像他亲长那样宏量大气,敬之未必喜,恶之则必恨,同他交往,注意分寸。”
第0085章 事业可期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商阳墅所在的沟谷山景也不再单调枯燥,山泉解冻,流水潺潺,汇总成溪,绕屋细淌。坡岭上去年移植修剪的果木,也已经绿条抽新,花苞绽放。
果园里新设的蜂箱,蜂群嗡嗡鸣舞,扰的蝴蝶都不敢靠近。一阵山风吹来,整个山谷中都弥漫着一股蜜甜花香的气息。
临着泉流的小楼外,若干凤穿着半臂小夹袄,守在一个红泥小火炉旁,一边注意着火炉的火候、叮嘱小伙伴留心添炭,一边挥转着小胳膊,持着木棍用力搅拌炉上陶罐里已经变得很粘稠的液体。
“达摩,庄外铺里摆卖能换三斗谷的玉皂,真是用这香汤水做成的?”
那小伙伴一边夹着炭块往炉里送,一边观察着若干凤的动作,又是好奇,又是怀疑。
“没错的,我去坊里瞧了许多次,那些妇工们就是这么做的,草木灰泡水滤成清汤,再加膏脂盐酒烧热滚蒸,倒进模子里冷硬就能成型。”
若干凤停下来稍作休息,擦一把额头上细汗,顺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模具炫耀道:“这是我自己凿刻的模子,待会儿就用这个做型。制成了玉皂回家送给阿母,她一高兴,就不会计较我荒了学业。”
“那能不能送我一块?上月我耶工满评优,庄上倒是赏了一块,却被拿去庄外卖了给我置了一身袍衫。我瞧见阿姊很不乐,暗里抹泪几次……”
那学童听到这话,也是满脸希冀,小声说道。
“小事一桩,这一罐起码能做五六块,我只留两块就好,别的都送你!”
若干凤一脸大气的点点头,拍拍这同窗肩膀笑道:“你也别觉得自己剥削了家人用度,徐二你在学里最优,过不两年学满授事,有我阿兄赏识提拔,还怕前程不美?到时候,大把的功赏回养家里。”
“是啊,阿耶阿母常常念叨,我们这一庄人真是掉进了福窝里。有这样仁义的郎主关照,要还不肯用心上进,实在造孽!”
学童闻言后便用力点头道,贫家早熟,他已经是浅知人事艰难的年纪,犹记得前两年自家处境悲惨、几不能活,入庄之后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小心怀里对郎主的敬仰感恩早已经满溢。
哗啦啦几声脆响从泉池处传来,两个少年转头望去,便见到之前布置下去自动钓鱼的弹压装置已经被触发,鱼线上正挂着一尾指余长的小鱼在阳光下挣扎甩尾!
“钓上来了,钓上来了!”
两少年见状都是拍掌欢呼,若干凤更是激动难耐的跑在小楼窗边,叩窗呼喊道:“阿兄、阿兄,你可太了不起了!真的钓上来了,好大一尾鱼!”
窗里李泰探出头来,看了一眼泉边鱼线上挂着的那尾小鱼,不屑的撇撇嘴,只敲敲若干凤脑壳道:“钓上来了,那是你赌输了。明天上午之前,要把手抄的《急就章》一篇摆在我案上!”
“明白、明白,小事小事!”
若干凤闻言后哈哈一笑,转身跑到泉边,把那尾小鱼摘下来抛回池里,又小心翼翼把装置弄回原样。
听到同伴呼喊“糊了糊了”,他便又忙不迭跑回来继续咬牙发力的搅拌,完全把抄写作业抛在脑后。
“这娃可能要养废,该不该提醒他爸再练个小号?”
瞧着这小子搞东搞西的乐此不疲,李泰也有些无奈,明明刚来的时候还是也沉静好学的好孩子,在自家住了一个多月却彻底的解放天性,干啥都一包劲,就是不爱学习。
想到自己给养废的可不只是若干惠的好儿子,还是宇文泰的好女婿,李泰心里又不免生出几分报复快感。
元月朝会见过一面后,宇文泰那里算是彻底的把李泰抛在脑后,再无召见。
反倒是宇文护、贺兰祥,还有尉迟迥兄弟们来访几次,李泰算是认全了。
李泰对此也很无奈,很想问问宇文泰,我就算不做你的小舔狗,你也不用逼着我加入你家这支屠龙小分队啊!
他这里稍作感慨,返回楼里案前,继续批阅学馆生员们的考卷。
开春之后,他家园事更繁,最初跟随进入关中的那十几名部曲分领事务已经渐不足用。好在学馆里培训出的第一批庄丁已经学渐有成,可以胜任基本的计算和记事,不至于影响到各项事业的发展。
现在他家的事务,主要分为三部分。
第一就是庄园内部的事务,耕桑本业与各种自营的工坊作业。
由于庄园的扩建和工坊的增设,庄园耕作面积也被占有许多,仅仅只剩下六顷出头的耕地,岁时所收仅仅只能满足庄园的内部消耗,谈不上盈利。
幸亏在龙首原还有一所阔达近三十顷的庄园,今春已经着手开荒开耕,就算是粗放的耕种,面积也摆在那里,可以稍补口粮,否则今秋还要对外收购大批粮食。
不过各种手工作业却是蓬勃发展,有专门制酱作菹的酱坊,有冶锻修缮农具的锻坊,甚至还发展出来了制作日化用品的香料坊,以及技艺越来越精湛的陶瓷工坊。
当然,真正的支柱产业还是油坊和织坊。有了榨油法和大纺车的加持,这两项产业发展迅猛,是庄园人口产业进一步发展的坚实基础。
第二部分就是跟贺拔胜、若干惠合作经营的造纸印刷和军粮制作等事业。
军粮制作由于宇文泰推波助澜的推广,在关西诸州短时间内涌现出大量官方、民间的仿制者,以至于若干惠设想中订单雪片飘来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庄园中也只是进行着小规模的生产储存,并没有进行大笔变现。
对此李泰也并不着急,眼下产业正值风头火势的风口,是人是猪都要插上一手,与其盲目的追逐风口、增加内卷自耗,还不如按部就班的精化生产环节,积累技术优势。
倒是造纸印刷发展势头迅猛,若干惠的北华州还倒罢了,京兆尹崔訦凭着印刷的公文底册实现弯道超车、一举压过连年考绩魁首的岐州郑道邕,可谓是年前年后西魏官场一大热话。
所以从新年伊始,西魏州郡长官们摸清源头之后,便纷纷前来接洽商谈。
这种以印刷取代手抄的行政办公方式,老实说还是比较冲击时流认知的。
哪怕仅仅只是繁琐枯燥的公文,并非真正的知识载体的改变,也极大冲击撼动了文吏群体在统治阶级中的重要性。这一群体如果集结起来,制造舆论抵触反击,也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但李泰的出身优势在这时候就极大程度的体现出来,陇西李氏作为北方士族冠带名族,在文化学术上的话语权并非一时一世才形成。
别人搞这些事情,或许会被骂重术轻学、离经叛道,版雕木刻亵渎圣贤大义,但若以此辱骂陇西李氏,则就难免有点心虚。
李泰所涉及的本非义理学问,本身又有家族声誉的加成,再加上所用刻板的欧体书法又有着跨时代的艺术美感。起码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出现诟病他以工匠轻学士的杂声。
所以从新年开始,各地的相关订单也都快速激增,按照当下的生产规模,足以从年初生产到秋后,预期的利润更是数万匹绢计!
利润虽然可观,但也财帛动人心。特别同官府打交道,更是要谨慎又谨慎。
虽然眼下暂时还有贺拔胜和若干惠做后盾,但李泰也在未雨绸缪,除了同各处官府订立一份缜密的订单规则,也在考虑吸纳引入新的合作对象。
诸如宇文护和他表弟们这支屠龙小分队,就是一个比较适合的备选目标。
但宇文护这家伙性格外宽内忌,平时打起交道来,李泰都要小心谨慎,一旦牵涉上钱事的往来,必须要更加慎重。
在合作的蜜月期可以尽可能的榨取大量利润,接下来便要考虑让步并逐步淡出。所以何时将宇文护纳入自己的事业版图中,李泰也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被鸠占鹊巢那是必然的,但李泰也要获取足够的回报,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利益上,才会甘心离场。
事务的第三个部分,就是重修龙首渠的渠事了。
西魏这个霸府政权,权威下沉不足,哪怕到了北周,也仅仅是借助府兵完成了自下到上的军事整合。所以这个渠盟,是值得李泰进行长期深入经营的一个事业。
他将渠事分工、各设掌事,已经初步具备了仲裁决断乡情乡势的雏形。庄事近日之所以乏才可用,就在于将许多拥有管事能力的庄人安排进去处理具体事则。
接下来他准备继续扩大庄中庶事学堂的函授规模,进一步把那些乡豪子弟也纳入进来,继而营造他乡事学宗的地位和影响力。
当他还在盘算下一步事程安排的时候,楼外突然传来了孩童哭喊声:“郎主、不好了、不好了!有一群恶人冲进庄里,达摩还被他们给打了!他挡住了贼人,让我回来喊叫救兵……”
第0086章 独孤妙音
“速行、速行!”
贺拔胜一边拍打着步辇喝令仆人加快速度,一边还不忘调兵遣将:“朱猛儿你从沟底包抄,雁头翻丘从上攻下,放跑一个欺侮儿郎的恶徒,我都饶不了你们!”
李泰跟随在后,听到贺拔胜气急败坏的喊叫声,忍不住就是一乐。
最开始听到那学童徐松龄的呼喊,他心里也是一惊,以为真有什么盗匪流窜入庄,但在仔细询问才知原来是几个左近庄上童子并随从们游荡至此,而且似乎还跟若干凤认识,这才放下心来。
他家园业附近几庄,跟若干惠家能有交际关系的,无非于谨、独孤信等几家。徐松龄也说几个少年岁数不大,里面兴许还有若干凤未来的连襟呢。
“你还笑!人家阿耶把儿郎托付给你,你不用心看管,让儿郎独自上山,现在遭人刁难,还不快去搭救!”
贺拔胜见到李泰走在后边发笑,便指着他训斥道。
李泰听到这话,真觉得有些无辜。
若干凤之所以顽皮起来,大半还是贺拔胜的宠溺娇惯。
他也没想到这一老一少凑在一块儿这么玩得来,那小子上山还是为了检查前几日贺拔胜带他逃课设置的捕兽陷阱呢。
他既然在山谷里设置别墅,就带着庄人在左近山间狩猎许多遍,又打下篱墙圈围起来,自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一转头那野惯了的小子就不见了,怎么就来责怪自己?
但现在人家一对老少才是忘年至交,李泰也懒得计较,便连忙快步冲到了步辇前方,摆出一幅气势汹汹的模样,心里感慨以后自己有了孩子,绝不能交给上了年纪的人管教抚养,太宠溺了。
庄园坡上篱墙内,若干凤两手叉腰,一对眼珠子瞪得滚圆,怒视着对面十几人。
站在对面有七八个豪奴壮丁,另有五个年岁同若干凤相差仿佛的少年,各自穿着便于行山保暖的皮袄裘帽,神情则略显尴尬。
“达摩,要不然这件事就算了。早先这片山林也无围禁,我们也不知哪时成了别人家私业。刚才误伤了你,长孙并不是故意的,大家都裘帽遮头,一眼没认出……”
几个少年中一个还算老成持重的上前一步,向若干惠举手道歉。
“于三你住口!因你是我之前同窗,也没动手,我不同你计较。可是其他几个,拔了我套中的山雉翠羽,还来打我和我同伴,我绝不放过!”
若干凤拍拍身上的草屑,一脸怒容喝叫道:“不知道这是别家私业?那一层围墙你们看不见,都瞎了?”
“打也打了,你要怎样不放过?”
另一少年闻言后便忿忿道:“山林野物,先到先得!妙音她爱那彩羽,我就替她取来,谁让你设捕不拾?我敬重长乐公,愿意向你道歉,你还要纠缠,不准我们离开,是给这庄主人惹祸!”
“瞎眼的孬货,只会仗势欺人、以多欺少,凭你也配讨好人家娘子!妙音若爱,我自送她,你不问自取,就是罪过!”
若干凤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一声便小老虎一样扑向那少年,那少年也是一脸羞恼,吼叫着迎头撞上来。
“你们不要打、是我错,这翠羽我不要!那主人怪罪,我来道歉……”
那诸少年中一个望去高挑俊俏的叫喊一声,听那清亮声线,原来是一个少女。她将捏在手里的山雉羽毛抛在地上,一脸急切的喝令家奴将扭打起来的两人拉扯开。
这时候,李雁头已经带着几名庄人翻越山坡冲下来,见状后便大吼道:“住手!”
他们几人将若干凤抢过来,若干凤见状自是一喜,及见下方桃林里出现李泰和贺拔胜的身影,眼眶里顿时涌出屈辱的泪水:“阿兄、伯父,我、我被人打了……”
“哪里来的凶徒,敢入我庄内撒野!”
贺拔胜听到若干凤的哭喊声,更觉得心疼:“达摩不要怕,伯父来了!这些贼徒,一个也逃不掉!”
说话间,朱猛也率几人从后抄断了那十几人退路。
等到贺拔胜乘坐的步辇抵达现场,在场那些豪奴们先傻了眼:“贺、贺拔太师……”
贺拔胜抬手先把眼泪汪汪的若干凤揽入怀里来,又对朱猛等怒吼道:“傻站着干什么?给我打!”
朱猛等闻言后顿时虎扑上来,直将那几个不敢妄动的豪奴缴械并挥杖抽打起来。
“太师息怒、太师息怒!我等冒犯受罚,请勿伤害……”
那几个豪奴也算忠诚,哪怕翻滚在地,仍然恳求不要伤害他们少主。
贺拔胜见到若干凤眼角乌青,却是更加的心疼气恼,将手中的竹杖抛给李泰,指着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少年怒声道:“你去打,一人十杖!”
李泰虽然不想以大欺小,但见若干凤这可怜样,还有自家果园被破坏的一地狼藉,心里也是气恼,提起一个少年便噼噼啪啪抽打起来。
“阿兄,不要打妙……”
若干凤刚待喊话,又被贺拔胜揽进怀里:“小子不要怕,我既在此,哪怕大行台家儿郎在此,也要犯错就罚!他们若是不忿,我寻他家长辈计较!”
李泰手中竹杖啪啪抽落下来,当提起最后一个少年时却入手觉轻,但也没多想,又是啪啪几棍子往那衣着臃肿的屁股上抽打下去:“以多欺少,毁人果园,下次再来,还要遭打!伯父着我教训,休想存心报复!”
抽打完毕后,李泰便气得转过身去,不让人看清他的脸。反正我大爷让我揍你们的,想报复找他侄子去。
几个少年被揍了一顿后,都羞恼不已,但因畏惧贺拔胜而低头不语。特别最后那个瞧着最高,但却长得最虚的少年,竟捂着脸哭泣起来,忸怩着跟个娘们儿一样。
“滚吧,不准再来滋扰!”
贺拔胜瞧着这些少年壮仆都被教训一番,才一脸厌色的摆手呵斥道,又拍着若干凤脑门笑问道:“出气没有?若是不够……”
“够了,够……”
若干凤连忙说道,瞧着那捧脸跑开的少女背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又望着李泰有些崇拜道:“阿兄,你知你刚才打的是谁吗?”
“管他们是谁,犯错就罚!”
李泰摇头表示一点也不好奇,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快乐。
但若干凤却不打算为李泰保护这一份自欺欺人的快乐,继续说道:“左边最首那个是常山公家里三子,名字叫于义……”
李泰嘴角抖了抖,小意思,无非于谨的儿子、初唐名相于志宁的爷爷而已。
“其后那个怡春,华阳公的少子。在后是冯翊王次子、叫元俭,他们也都是我旧在行台官学的同窗。第四个我不认识,听于三称他长孙,可能是上党王长孙氏户里儿郎……”
怡峰的儿子、元季海的儿子、长孙稚的后人,李泰在心里默默对号,别的也就罢了,元季海的儿子他好像还得叫声表叔,这大义灭亲的脸上有点挂不住。
“别管他们是谁家儿郎,入我户里、欺侮达摩,我若不惩戒,来日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你耶!”
李泰拍拍若干凤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我这都是为了给你出气,来日人家报复上门,你们爷俩得上啊!
既然被打的四个都知道了身份,也不差最后一个,于是李泰便问出了一个让他懊恼许久的一个问题:“那最后一个瘦高娇气、不似男儿的又是谁家儿郎?瞧他棍杖训责都经受不起,他家长管教起来也是困难啊!”
一行人被打罚一通后,垂头丧气的离开李泰家的庄园,沿着山坡小道直向东面走去。
“妙音,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翻墙惹事,但我也实在不知那竟是贺拔太师家……”
那长孙家的小子一路追赶在长腿阔行的少女身后,还在情急道歉解释。
那小姑娘原本只是低头闷行着,过了好一会儿仍听那少年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山道上顿足立住,转过身一把攥住这少年袍领,瞪住一对通红俏目,挥起拳头砰砰给了这小子两拳:“你住口行不行?”
几个少年见这少女如此羞恼暴起,一时间也都惊吓的不敢说话。
“我不要再见到你,还有你们几个,到我庄上各自回家!如果在外听到有人议论今日事,你们小心了!”
少女一把推开那长孙家少年,又瞪着其他三个少年怒声道。
“可知事的不只我们,如果……”
一个少年嗫嚅说道,少女又顿足喊道:“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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