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作者:衣冠正伦.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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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婢女手托一狭长木盒,入堂后先作欠身致礼,然后才又说道:“日前若干郎君走告李郎困于长安,娘子便一直牵挂。只因居丧不便,旧户主公在外、主母添喜,人员调使不易,娘子只能坐祈李郎平安……”

  “多谢妙音娘子牵挂,日前杂事繁忙,疏于访问,来日一定登门致意。”

  贺拔胜去世后,作为他养女的妙音便离开了商原,丧礼结束后则入住贺拔胜在华州的府邸居丧,李泰倒是一直没来得及去见上一面,听到这娘子关心慰问,便回答说道。

  “娘子着奴转告郎君,户中丑事滋扰,实在让人难堪。不论外间如何议论,娘子知郎君待故太师真诚情重。那丑嗣索求的巨资重货,娘子一概不允。若仍有人因此滋扰,请郎君以此刀斩之!”

  说话间,那婢女入前将木盒摆在案上并掀开,里面赫然摆放着一柄锋芒毕露的佩刀,装饰虽然不比李泰交公的那宝刀华丽,但观此刀身刀刃精良却有胜之。

  李泰还未及开口,那婢女便又说道:“此刀乃旧户主公前之佩物,娘子说郎君不必担心因此招惹是非,旧主公与故太师本就情义深刻,此门中事不该置身事外。郎君为旧主公周全情义,旧主公也该为郎君遮挡是非骚扰。”

  李泰听到这话顿时一乐,意思是他就算拿这柄刀杀人,账自然记在独孤信头上?

  他虽然不会这么干,但也因这份关心感动,抬手握起这柄独孤信的佩刀观摩片刻,又对那婢女说道:“请归告妙音娘子,娘子所赠不只利刃,更是一份男儿临事不畏的勇壮志气。物贵意长,我一定铭记不忘,盼望能有所回报!”

第0130章 见贤思齐

  休息一夜后,第二天李泰又是早早起床,来不及做体能训练,便先开始拟定新官职的人事构架。

  西魏官制上虽承太和旧制,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也缺损颇多。都水台的框架虽有,但却一直都是虚设。

  年初原司农少卿薛善转任崎州刺史后,就连兼领都水台事的司农少卿都一直空缺着。一方面自然是西魏人才缺乏,另一方面则就是宇文泰霸府也不希望朝廷行政职能太完整。

  之前苏绰前往长安告知李泰新官职后,崔谦便提议可以举荐卢柔担任司农少卿,作为李泰在朝廷中的直属上司。如此一来,李泰于此官职上凡所行事,便可免于来自上司的制约掣肘。

  司农少卿是正经的朝臣,如果不兼领霸府职事的话,只需要在朝廷中举荐通过即可。当然还是要给大行台一个面子,该做的请示还是需要的,因此便由崔谦向大行台举荐请示。

  都水使者的属官有参军、录事、谒者、令史等诸员,之前因为主官都长期缺员,这些属官自然也都没有。

  太和改制后,都水台有参军六人、录事一人,谒者、令史随事而置,员额不等。

  李泰的计划是遵循太和旧制,只是将六名参军的职责范围细致划分,分别掌管河渠、桥津、舟楫、堰埭、鱼醢、藏冰等六项事务,录事两员以判出入,谒者、令史保持在三十人左右的规模。

  这就是将近四五十人的僚属规模,且不说办事能力如何,起码的识文断字那是要懂的。朝廷和霸府都没有这方面的人员供给,即便是有,也不可能完全满足,毕竟都水台也不算多重要的衙署。

  如此就显示出世族子弟在这种才力匮乏的乱世中的价值所在了,李泰根本都不需要由外招募,单单他自家部曲就能满足这些人员需求。

  当然,他也不敢公然将都水台这个朝廷机构弄成自家买卖,特别最主要的属官参军,还是要保证公平公正的原则,先要向朝廷和霸府求请,两处都供给不足的话再同相熟人家资源置换,自己只保留两个录事位置即可。

  都水台谒者全名河堤谒者,是具体河段的管理者,李泰将之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用以拉拢沿河乡土豪强,另一部分则请沿河州郡供给。

  最低等级的令史,并不属于入品官员,吸引力有限,但却是第一线的执行者,李泰便打算全由自己安排。令史虽然社会地位不高,但也有免除一身租调的特权,对于看重实惠的乡土人家而言,同样实惠不小。

  这是作为都水使者的行政班底结构,李泰还身领大行台从事中郎,在洛水这专项事情上,同样也有辟用使员的权力。

  权力就是层层封建,大有大的玩,小有小的玩。大行台自是威风凛凛,李泰这个心腹从事自然也不能虚。虽然没有具体的行政编制,但也需要一个自己的事务班底。

  宇文泰所提及的渠堰诸使,就是开放给他的一部分人事权。按照大行台的尿性,这一部分人的工资显然不会由台府负担,谁出钱谁老大,这就属于李泰的私人幕僚了。

  李泰之前所组织的渠盟,就可以很好的充当人才储备库的作用。先将乡土豪强们发展进渠盟,考察他们各自的才能和作用,再加以台府使职,如果同样能够尽力尽责,就可以考虑给予都水台正式的朝廷官职编制。

  这一整套人事流程编拟下来,时间已经到了上午。

  “阿兄,你今天不出门?不去访问妙音娘子?”

  若干凤在堂外探头探脑,见到李泰放下手中笔便一溜小跑走进来,望着李泰叹息道:“她家旧户添喜,一家人喜乐祥和,她却要在伯父旧庭独居,已经很心酸了,却还这么牵挂阿兄你,派人来慰问。阿兄你不去访问一下,就有点薄情了……”

  李泰瞅一眼案旁已经配上牛皮刀鞘的佩刀,脑海中也闪过那小娘子的音容笑貌,但又看了一眼刚刚梳理妥当的人事计划,只能摇头叹息一声:“长安停留几日,公事已经耽搁许多。稍后还要入台府奏议事务,实在没有时间……”

  吃不吃软饭只是一句玩笑话,强大自我才是正途。更何况就算要一门心思的吃软饭,眼下的他也远远不配。他虽然也为那小娘子的关心而感动,但现在也的确没有时间和精力搞什么儿女情长。

  略作沉吟后,他提笔写了一份便笺递给若干凤,并又说道:“达摩你取庄上送来的几样时货,先替我去访问一次,告诉小娘子,待我案头事务告一段落,一定亲往致谢。”

  “我之前也访过几次,却连门都进不去。阿兄你不同往,怕是一样如此。”

  若干凤闻言便有些失望,但还是收起李泰递来那一封信,故作老成的叹息道:“一样的言行,不同人做来滋味可是不同。我在那里啊,终究不如阿兄你更受敬重,早就瞧出来了!”

  “去过后早点回来,最近一段时间你学业如何,我还没有细察呢!”

  李泰听到这话便翻个白眼,没好气道。

  若干凤小脸顿时一垮,也不敢再作唠叨,转头就往堂外走去。

  李泰也站起身来,在邸中简单吃了一点饭,然后便又往台府去,将自己这份人事计划向苏绰请教一下,顺便打听下大行台准备给他多少启动资金。

  赶紧把上层的人事捋顺当了,才好尽快入乡搞事业啊。

  若干凤精选几样礼物,自己还没来得及出门,便见李泰已经先一步离开,又忍不住叹息一声,才带着几名护卫往城南贺拔胜故邸而去。

  贺拔胜故邸中,原本的家奴部曲已经撤离,独孤家则派人于此侍奉居丧的娘子。

  来到门前,若干凤便让护卫递上自己的名帖并李泰那封书信,不多久便有人行出将他引入邸内中堂。若干凤却高兴不起来,心知这一份礼数并不是为他而发。

  特别入堂见到几名膀大腰圆的仆妇,他更觉心有余悸,就是这几个妇人之前在商原庄上对他施加折磨。

  中堂里设有帷帐,一身丧服的妙音娘子端坐其中,待听到若干凤的问候声,便欠身说道:“若干达摩,谢谢你之前告我长安事情。让我免于受人瞒骗,助恶行凶。”

  若干凤从认识这小娘子,还是第一次被如此礼貌对待,闻言后顿时有些局促扭捏,连忙说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虽然年少智短,也不能坐视妙音你被人蒙骗、阿兄他受人欺侮!”

  帷帐里声音停顿片刻,然后才又响起:“你今天过来,是李郎让你来?他喜不喜欢我送他那柄刀?我家雀儿虽也归告,但或许只是客气话语。你们关系密切,他才会把真实心意告你。”

  “阿兄他、应该是喜欢罢,之前出门时,我见他已经佩上了那柄刀。”

  若干凤讲到这里,想了想后,心情又不无悲壮的说道:“水池公之前赠送的那柄宝刀,妙音你也见过,我都不见阿兄常佩。想来是不喜欢,现在更不知丢去了哪里。”

  妙音娘子听到这话,语气顿时也变得欢快一些:“送礼总是要合人心意才好,我家也不是没有宝刀,但太浮华耀眼,反而不适合日常使用。看来这番心意,是想在了一处。他不厌恶物品,那就是没有迁怒我了。”

  “怎么会迁怒呢?阿兄还说,只是因为事务繁忙,所以无暇来见。等到忙过此节,还要再来道谢呢!”

  若干凤又连忙说道:“就算阿兄他真有激愤,我也不能让彼此误解啊。妙音你独居在这里,哪里会知道别人的阴谋!你和阿兄、咱们三人,都是伯父生前最亲近的晚辈,如果因为误会失和疏远,伯父虽然不在人间,但亡魂也会因此难过的。”

  帷帐内妙音娘子听到这话便点点头,又忍不住说道:“原来我还觉得,达摩你有亲长的包庇纵容,应该是一个顽劣的厌物。却没想到你对人对事,还有这么端正的想法。之前我刁难你,跟你道歉一声。”

  “不用、不用,我也不记仇、这本也不算什么仇。”

  若干凤听到这话,竟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摇头摆手说道,又觉得有些意犹未尽,连忙又说道:“阿兄他事务繁忙,妙音你居丧不便,只我是一个闲人。你有什么事情话语要向阿兄传达,我一定帮忙!”

  “我能有什么事要跟他说?”

  妙音娘子闻言后先是薄嗔一声,过一会儿又说道:“但还是谢谢你,相见许多次,恶言不少,我该要送你一份礼物道歉。”

  说到这里,她转头对婢女吩咐几句,婢女闻言后便转身退出。

  不多久,那婢女折返回来,将一柄同样镶金嵌玉、装饰华丽的宝刀赠送给若干凤。

  “所赠不只利刃,更是一份男儿临事不畏的勇壮志气。盼望你能见贤思齐,不辱家风,也不辜负那些善待你的人。”

  赠出一柄宝刀后,妙音娘子又作赠言道。

第0131章 深情和睦

  台府中,李泰等待未久便获得了苏绰的接见。

  苏绰做事仍是一如既往的雷厉风行,听完李泰自述来意后,便接过那份人事计划书浏览一番。

  看完后,他又抬起头来望向李泰皱眉问道:“都水、河渠,有必要使用这么多人员?”

  苏绰有此疑问也是正常,整个西魏朝廷从建立伊始、人员结构就非常粗糙简陋,霸府也同样如此。李泰前所供职的墨曹,也只二十多人而已,已经是台府要司的结构规模。

  李泰所提出的这个人事构想,单单都水台事员人数就翻了一倍,还不包括之后要随事而设的渠堰诸使等人员。真要完全构架起来,怕是得超过上百人的僚属规模。

  这显然是有别于行台之前的作风,故而苏绰有此一问。

  李泰对此早有准备,闻言后便连忙解释道:“是有这个必要的,水利本就是耕桑之本,前者诸曹、州郡兼管,但多人浮于事、不能专任。大统以来,偌大关西几无水利营建。

  渠事荒废、堰埭失修,所谓‘尽地利’之劝政,只是具文。豪强霸水,民众失耕,公私协调,正需群智。更有碓硙滥设,需要严审细察、为国补用。扫除积弊,开拓新事,也的确需要在事者众谋。”

  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但也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已经向大行台夸下海口、要诸事并进,单凭自己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现今还有争取的余地,当然要尽力争取。

  苏绰当然也知大行台对此事颇为重视,听完李泰的解释后便点点头,但又说道:“现今台府闲员并不充足,且李郎你所事多新政术,恐怕不足以全员调使,需要你募士于野。”

  李泰对此早有计划准备,闻言后便又说道:“我资望浅薄,怕是不足招引群众来趋,人员募取方面,也希望苏尚书能掌眼协助。”

  “你观我案事还少?放心去做,但能守于持公的事心,也就无惧旁人闲言的是非。”

  苏绰听到这话后,便又笑语说道,并不打算插手李泰的人事问题来彰显自己的权威。

  “有尚书这番话,那我就放心多了。虽然人微言轻,但也一定尽力而为。”

  自己有计划是一方面,但向上司请示也是起码的尊重。苏绰本身既不是一个权欲极盛之人,眼下的霸府政治也容不得太多的勾心斗角,让人能够专注于事。

  瞧着苏绰微陷的眼窝,李泰又忍不住暗叹一声,可惜他的儿子苏威学不到父亲的为人作风,以至于虽然煊赫半生,最终却落得个老景凄凉。

  人事问题敲定下来后,李泰才又开口说道:“今日拜访,除了请尚书斧正遗漏疏忽之余,还想请问,新事乍立,台府能否草具资本,让在事者能够尽快创立事项?”

  “你等一等,我看一下!”

  苏绰听到这话,眉头下意识的一皱,倒不是对李泰的问题反感,而是对此类问题有种本能的烦躁。

  他今年新领台府度支,但台府的财政却是长久的不健康,苏绰在这位置上也实在是太多无能为力,以至于听到人讨要钱粮物资就感到头疼。

  他站起身来走到另一侧的文案前,将近期度支事项快速浏览一番,才又向着李泰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叹息道:“大行台既无相关判出手令,台府目下也的确无资可给。我这里实在为难,李郎你还是去告困大行台,若大行台特允行事,我这里才好做削补的调度。”

  李泰听到这话也有些傻了眼,他也明白苏绰不是刻意刁难自己,肯定是的确没有调度的余地,所以才指点他去找老大哭穷。

  于是他便也不再继续纠缠麻烦苏绰,起身告辞退出,又往台府直堂而去。且不说洛水渠事前期所需要的大笔投资,单单这么多属员的俸禄吃喝也是一个大问题。

  无论他自己有没有解决的方法,这需求总得跟领导提一提。领导授权他自己解决,那是他办事得力、领导信任。领导不提这事他却主动解决了,那是目无纲纪、结党营私。

  当他来到直堂请见时,却被告知大行台早早便离开了。尽管扑了个空,他还是从记室同僚那里讨来纸笔,就案将自己的诉求写了下来,并请放在案头显眼位置,希望大行台能尽快看到。

  没能见到宇文泰,眼见天色仍早,他便又在台府溜达起来,找几个相熟的台府属官聊聊天,顺便提一嘴他正招募属员的事情,希望这些同僚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可以举荐给他。

  他当然不是乏人使用、求才若渴,无非是表达自己并不吃独食、愿与大家和光同尘的态度,彼此进行一些政治资源的置换。

  进入行台不久,他已经被火速提拔为从事中郎,而且还获得主持专项事务的机会。不遭人妒那是不可能的,也需要加强与台府同僚的人情羁绊和利益纠葛,即便有背后射来的暗箭,也能有人遮挡分担。

  当李泰在台府与同僚联谊的时候,宇文泰也在霸府后院里摆开家宴,专门宴请老乡赵贵。

  宇文泰起居不尚奢华,厅堂陈设简单,堂中除了他之外,便只有赵贵和侧席作陪的宇文导。

  赵贵刚从长安被召回,此刻坐在席中须发凌乱、眼含血丝,一副风尘仆仆的憔悴模样,见礼入席之后只是闷头饮酒。

  宇文泰自然明白赵贵忧愁从何而来,但一时间也不知该要如何打开话题,只是示意侍者殷勤为赵贵斟酒。

  酒入愁肠,赵贵眼眶中泛起浊泪,突然离席而起,叩拜在宇文泰席前,解下印符佩物置于身前,哽咽道:“臣愚不堪事,户中血脉尚不能守望周全,更不配主上推给大事……户中遭此横祸,父子俱成人间笑柄,行凶者狂笑暗处,每览儿郎悲态,心痛如割!”

  宇文泰并没有直接回应赵贵的哭诉,只是就席指着宇文导说道:“你去一趟长安,自雍州刺史以降,逐一审问,若有一员包庇罪恶,查实即捕!若无,责令州郡严查境内匪踪,尽快查清何处罪恶行凶!”

  宇文导闻言后便起身应是,但也并没有急着离开。

  事情已经发生多日,第一手的线索证据早已经消失殆尽,哪怕承平世道,想要追查清楚也绝不容易。更何况京畿周边本就极多游食盗匪,哪怕不是这些人行凶,但他们居无定所的游荡,也能极大程度的混淆视线。

  而且赵贵家奴所提供的线索也都遮遮掩掩,有的地方甚至自相矛盾,再想将事情调查清楚,几乎已经不可能。

  所以无论宇文泰的吩咐,还是赵贵眼下这个模样,所要的无非是一个态度而已。早一刻、晚一刻,也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宇文泰起身下堂,行至赵贵面前,蹲下去捡起他那些印符佩物为之一一挂回,拍拍赵贵佝偻颤抖的肩膀叹息道:“我与元贵,岂止势位的上下分别?相识于寒素,相知于险途,相扶共生的旧事不止一桩,你怎能中道弃我?”

  赵贵听到这话,顿时哭声大作,连连叩首道:“臣、臣惭愧,当年身陷葛荣军中时,非洛生王包庇关照,几不能活……当时便暗作誓愿,一定要矢志追从、不负大恩!但今主上造业于关西,策使群雄、内外员众,任事已经不再非臣不可,臣……”

  “这是什么蠢话!难道我只是一个绝情薄义的权徒?即便如此,也需要真正的忠义心腹来分担事业!彼此间的情义深厚,难道比不上户里岁时有出的怀中小物?你爱子心切,轻易说出这种话来,我不怪你,但若仍是固执,则就让人伤心!”

  宇文泰给宇文导打个眼色,宇文导见状后便入后堂引出数名堂弟堂妹。

  宇文泰站起身来,勒令儿女们入前向赵贵见礼,赵贵见状后连忙也起身侧避开。

  “让这些拙物出拜,并不是向元贵你炫耀户中的人口,只是要告诉你,这些小物并不稀奇。”

  宇文泰拉着赵贵将他送回席中,并又指着几名怯生生的小女子说道:“之前便暗存计议,逢此失意伤心时刻,我明告元贵,此中有一女子是为你家养活。你若不嫌我家教简约,就此堂中拣取,待她模样初成,便请引走侍奉翁姑!”

  听到大行台这番话,赵贵又是一脸的激动,连忙避席而起,深拜于地道:“小儿何幸之有、贵何幸之有,竟得大行台如此深情以待!自此以后一定谨修门德、勇创功勋,恭待恩降!”

  宇文泰抬手屏退儿女们,自己也坐回席中,这才对赵贵说道:“此言才是我北镇豪杰该说的话,我家女子虽不珍贵,但也希望她能配得荣第、所遇优渥、门风可赏、深情和睦!”

  赵贵闻言后,自然连连点头应是。大行台许诺结亲,虽然让他心花怒放,但也不免暗自遗憾。他长子正适龄,但却成了残废,自然不可能迎娶大行台家女子。

  少子长成却还需要几年,这就意味着与大行台联姻还要推后几年。想到这里,赵贵除了心恨那些歹徒之外,也埋怨起长子赵永国,若非这个厌物谋身不慎,此际便可与大行台联姻了。

  见赵贵不再一脸颓丧伤心,宇文泰便又微笑道:“今日邀请元贵,除了论定家事之外,还有一桩公事希望你能忍让成全。你在洛水东岸那所园业,台府新立事项需要征用,你能否高义捐舍?”

  赵贵此际还沉浸在喜悦中,闻言后便不假思索的点头道:“台府大计为先,我怎么敢因私废公?即刻赴乡收拾,请台府使员验收!”

第0132章 相得益彰

  在台府中瞎逛了大半天,李泰发现他在台府中的人缘实在马马虎虎。

  他接连走访几人,虽然碍于情面,大家对他都是笑脸相迎。可当他讲到招募僚属时,众人便多数打起了哈哈,不肯言及实际,对此并不怎么上心。

  到最后,只有一个旧同事裴汉向李泰推荐了一个自己的堂弟,才让李泰不至于瞎忙一场。

  这个结果,自然让李泰有点不能接受,大家都这么高风亮节的吗?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想着公权私授?

  怀着这种疑惑,李泰返回了城中高仲密宅,刚刚坐定下来,仆人便来报门外李穆来访。

  这老小子还不死心?

  因为上一次见面的不愉快,李泰对李穆的来访自然心生警惕,不过眼下正在家里,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略作沉吟后,他便让仆人将李穆请入进来,自己也站在堂外迎接。

  不旋踵,李穆便阔步走入庭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同行。这中年人体态比李穆还大了半号,身上的衣袍都被肌肉撑得绷在身上,一看就是一员勇将。

  “这一位是恩阳公、车骑大将军李仪同,知我今日来访郎君,故而同行。”

  再次见面,李穆倒不像之前那样气势凌人,彼此见礼后便微笑着将那名体貌威武的同行者向李泰进行介绍。

  “原来是恩阳公,恕我眼拙,失敬失敬!”

  李泰听闻对方的官爵之后,便连忙作揖致礼,心里则在思索此人的准确身份。

  “某与李郎,可不是第一次相见了。之前故太师丧礼,某亦在列,因见李郎挽歌悲伤动人。或许当时情伤神迷,李郎不曾见我。”

  那李仪同倒也并不倨傲,点头对李泰说道:“之前又听说李郎你厚待故太师所嗣,我们这些曾事故门者也都深感李郎高义。听说武安公与李郎有故,便厚颜请他代为引见。”

  贺拔经纬向李泰敲诈十万匹绢,虽然谈不上人尽皆知,但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大多数人所关注的只是那个耸人听闻的数字,但后续是如何解决的、究竟付没付,便很少有人感兴趣的细致打听。

  李泰听到这里,也终于想起来对方的身份。原来此人名叫李和,本是出身夏州的土豪大酋,曾被贺拔岳引为帐内都督,后来便追随宇文泰。

  在宇文泰的嫡系部属中,有一批人比较特殊,那就是他在贺拔岳麾下出任夏州刺史时、于夏州所招募的豪酋和幕僚们。

  北魏末年,尔朱荣被杀后,高欢崛起于河北,立孝武帝于洛阳。当时关西的贺拔岳为了制衡同境的侯莫陈悦和外部的高欢,于是便委派宇文泰担任夏州刺史扩充势力。

  夏州曾是赫连胡夏的领地,水草丰盛,是黄河以西重要的牧马地。北魏灭夏之后,为了防止死灰复燃,便将一部分东部鲜卑迁置于此,这其中便包括宇文部一些人众。

  北魏末年六镇起义,夏州也无可避免的遭到了波及。其时宇文部已经在夏州拥有不菲的势力,这其中的代表人物便是宇文贵。还有北周初期举报赵贵谋反的沃野镇人宇文盛,在这一时期也率部内迁来到夏州。

  宇文泰在贺拔岳众部将中能够脱颖而出担任夏州刺史,除了本身才能卓著之外,也跟这一部分历史渊源有关。他来到夏州不久,便收复了许多此境鲜卑余种、费也头等等游牧部族势力。

  出身夏州的宇文贵当时已经在北魏朝中担任官职,但在跟随孝武西迁后很快便选择依附宇文泰,足见宇文泰在这些夏州豪强当中所拥有的号召力。皇帝虽然尊贵,但大行台那是把他当同族亲戚来看待啊。

  夏州部众也成了宇文泰麾下一股重要的力量,为他击破侯莫陈悦、稳定关西局势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李和便属于夏州豪强,虽然最初受辟于贺拔岳,但在乡义号召下,如今也是夏州势力中的重要一员。夏州群体虽然不以势位著称,但也一直被宇文泰蓄作心腹爪牙。

  这李和说听说李泰这么讲义气所以要来见见他,李泰自然不相信这鬼话。但在看了一眼旁边的李穆后,便心有所悟,你们这是打算组团施压来认亲戚?

  他倒不是被迫害妄想症,觉得自家名望多金贵,是个姓李的就眼馋,人家李虎对此就根本不感兴趣。实在是眼前就有李穆这个先例,李和又与之同来,也难免下意识就想到这一点。

  心里这么嘀咕着,他脸上自然不会流露出来,将两人请入堂中,彼此分席坐定。

  这一次见面,李穆态度好得多,不再像前次那样咄咄逼人,落座后便笑语道:“郎君你升迁履新,大行台恩遇之厚实在是让人羡慕。”

  “晚进少愚,在两位国之干臣面前岂敢夸恩?战战兢兢、尽力而为,希望能不负恩用!”

  李泰也打着哈哈说道,他的升迁速度虽然挺惊人,但在这两人面前也的确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李穆则又笑道:“郎君过谦了,大行台着你专治洛水,世道庸人只道事繁任浊、不预清贵。但真正知事者,却明白是将耕牧心脉付予能臣啊!一水所带,深切国用,郎君于此立事建功,不逊于阵斩顽贼!”

  这话倒是真的,洛水在整个关西水脉网络中,无论是河流长度还是流经区域都名列前茅。

  其上游高原丘陵地带,乃是重要的放牧区,分布着许多的费也头部族,而费也头就是北魏鲜卑对牧民贱户的一个统称。随着时代的发展,费也头贱民当中也涌现出许多的豪酋势力。

  洛水的中下游便进入关中平原的范围,是渭水流域、泾水流域以外关西最重要的农耕地区。李穆称之为耕牧心脉,倒也不为过。

  李穆这一次来访,倒也不只是为了拍马屁。

  一番寒暄之后,他便又微笑说道:“履新任重,难免彷徨。听说郎君今日在台府中屡访贤良共事,忠事之心拳拳。选员若能合于事宜,自然事半功倍,否则,虽有奇谋妙断,也难免临事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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