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作者:衣冠正伦.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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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在堂上磨磨蹭蹭的拖到了午后,官署内外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尽管直堂前有一队台府亲卫镇场子,但还是不乏人入前软中带硬的询问堂上使君谁人、各自禀陈家世。

  别说这些狐假虎威的家奴,哪怕他们各自主人至此,要不要以礼相待也得看李泰的心情。

  眼瞅着快到饭点了,李泰才又下令让人抬着两个箱笼出堂,往人群里游走收取他们各自的名帖文书,至于那些人所询问的问题,则一个字都不给回应。

  待将这些名帖收上来之后,李泰便又喝令下属们将这些人驱赶出去,并在官署门外设立栅栏、张贴告示,下午铠曹有要事忙碌,不再于署中接待外来的人事。

  若是之前,铠曹若敢这样目中无人,这些人火气上来怕是连官署都要给拆了。

  可这会儿众人虽然也仍是恼怒不已,不满的叫嚷声此起彼伏,但却显得有点底气不足,没有人敢真的上前动手。当然除开氛围的营造,关键还在于那些台府卫士们手中明晃晃的刀子。

  下午不再接待署外人事,李泰倒也不是只为端架子,官署中吃过午饭后,他便率诸随员离开兵城,直往华州城北面的官造冶铸工坊而去。

  华州城北的夏阳山中遍设军屯与冶铸工坊,是华州霸府的后勤与军工核心重地,一般情况下是严禁闲杂人等出入窥望。

  李泰虽然也在霸府混了不短的时间,但也一直没有来过这里,一直等到今次兼领铠曹参军、职权对口,才得了一个通行证。

  他来到夏阳山中一连蹲了三天,借着职务的便利将此间的冶铸工坊详细的考察了一番,顺便将铠曹下属的工匠调出百余人,让这些人督造大阅所需的仪仗文物,随他一起返回华州官署。

  他在这里日子过得挺充实,华州城那里却有些乱套,原本众将在得知霸府犒奖赏赐仪仗文物时,各自也都高兴不已。

  虽然说这些东西不当衣食,但像他们这些人本也不愁衣食,拼死拼活的奋斗这些年,封妻荫子之外,不还是求一个人前的风光?

  特别太和年间的仪仗文物对他们这些镇兵子弟还有一层非凡的意义,太和年间迁都洛阳,国运更加雄壮,但却是这些镇兵们失落的开始。当年他们祖辈被丢在北镇喝西北风,如今后人们终于凭着自己的努力奋斗拿到了当年的威仪风光!

  因此一些驻兵于华州城周边的将领们对此也颇上心,每天都要派人询问进度如何。

  最开始家奴们还只来报铠曹行事倨傲,他们对此倒也并没有放在心上,谁让人家事当剧要、而自己又有求于人,况且登门受气的又不是他们自己,于是便告诫家奴们稍作忍让,千万不要在这节骨眼上生出什么枝节。

  可是很快情况便转为诡异,铠曹不再只是行事倨傲的问题,而是主管的官员干脆就不见了!

  于是很快,华州城内外便流行起了一个寻找李伯山的活动,不乏将领带着部曲城内城外的游荡搜索。

第0268章 仪仗威武

  夏阳山坡前一座军屯校场上,旌旗迎风招展,士卒们身穿着颜色鲜艳醒目、造型威武夸张的甲胄,伴随着校场一旁激昂壮阔的鼓吹声,不断的变幻着队列阵型。

  阳光渐渐变得耀眼起来,士卒们身上披挂的甲胄变得更加绚丽多彩,映衬得那魁梧身躯仿佛天神下凡一般。百十人阵列整齐,哪怕静默不动,都给人以强大的威慑。

  “这就是太和旧年的仪仗文物?果然威武不凡!”

  李弼在亲兵的拱卫下,站在校场外观望了好一会儿,两眼中兴致浓厚。

  虽然场上那些临时找来穿戴演示的士卒们阵势变化颇显生疏,但那甲械器杖却耀眼无比。李弼之前还不觉得自己亲兵队伍寒酸,可在跟场上那仪仗队伍比较起来,自家部曲顿时被衬比成了土鸡瓦狗。

  “卤簿编制是依照的太和旧制,但具体的甲杖式样还有创新。李太尉请看这几副甲式,分别用在舆从警跸、护幢净街、田猎……”

  陪同参观的李泰热情的向李弼介绍着场上各种仪甲器杖所适用的不同场合,这方面的知识,他也是恶补得来,对照着实物讲解的很是仔细。

  李弼同样听得很认真,两眼中熠熠生辉,遇到自己非常喜欢的仪甲样式,甚至还忍不住上前端详抚摸一番。可见身为一个男人,无论是怎样的年纪还是地位,胸怀中都暗藏着一颗火热的中二之心。

  当然也在于李泰对这一批仪甲改造的很用心,在原本那些陈旧仪甲的基础上,他引用了许多隋唐时期的铠甲样式,特别是那些风格醒目突出的唐代天王造像,使得每一具仪甲的造型都能让人过目难忘。

  足足领先一个时代的审美,对本就见识不算太多的西魏将领们而言,足以称得上是降维打击。

  哪怕是素来风格朴素、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东西的人,也很难拒绝在一些盛大的公开场合中被这样的仪仗所簇拥。

  李弼在观看了一会儿之后,又忍不住发问道:“这些仪甲文物如此艳丽醒目,怕是造价也不会低吧?如此铺张使用,是否太过奢侈了……”

  李泰听到这话也不由的感慨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大、就会带出什么样风格的下属。

  这些仪甲因为是旧物改造加上赶工的缘故,除了造型和色彩颇可夸赞之外,还是能看出比较明显的拼接痕迹,且所用料多是绢布、废纸与竹木胎器。

  原料中唯一价值比较高的,就是用来涂色的各种颜料,而这还是去年查抄佛寺剩下来无从消化的物料。宇文泰又不像李泰那样在陕北再造佛寺,这些物料价值虽高,实用性却不大,当李泰讨要的时候,便很豪迈的拨给他很客观的一批。

  李泰已经把预算压到极低,李弼却还担心会不会太奢侈,可真是一个皮实又省油的好马仔!

  “李太尉请放心吧,台府于此自有度支的计量。”

  李泰先是微笑着回答一声,然后又作叹息道:“其实最初商讨此事时,主上垂询诸员、所闻不乏异议,毕陈如今国运艰难,不宜泛滥开支。

  但主上却言,大统以来诸将以身许国、戮力同心,东面巨寇虽仍未除,但局势总是越来越好。今秋大阅、再宣军威,也需要向行伍群众彰显国中大将神采英姿,但能威令通畅、上情下达,些许物料的使用也不值得惋惜,”

  李弼听到这话便也点点头,颇为认同的说道:“今年六军增扩,众多新卒入伍,兵不知将者的确不乏,声令传达也远不及往年的通畅敏捷,主上有这样的虑计也是正常。”

  李泰闻言后又是一乐,正不正常不好说,吃一堑长一智那是肯定的,宇文泰自己就被下属们丢在战场上不只一次了,这些六军将领们也未见得就比宇文泰脸大,若真与下属们不相熟悉,被丢在战场上也是分分钟的事。

  “现今铠曹工料使用并不算充足,造出的仪仗文物仍然有限。李太尉领掌六军整编事宜,可谓劳苦功高,故而主上特命所造文物先付太尉使用。”

  李泰先命下属将仪仗计簿交付给李弼的太尉府属员,然后又说道:“除此见簿器物之外,另有备用诸类录于别册,请府员一并查收。”

  李弼听到这话后先是客气的点点头,然后又说道:“曹内人事既然有困,还要加给备用,会不会影响别处给付?”

  这话即便李弼不问,李泰接下来也要说的,听到李弼主动问起,他便觉得李弼这人待人还算实诚,起码不会倨傲的以为别人对他的善意都是应该的。

  “影响当然是有一些,后续督造勤快一些也能追补回来。作此安排也是暗藏私心,铠曹造此诸类文物乃是首次,或有疏忽不足之处,察觉之后可以及时补救,恳请李太尉不要因此见罪。”

  李泰又向李弼抱拳说道,一时间倒有些不好意思提什么功利性的要求。

  “怕是不止于此吧?应该还有别样计议,怎么不说了?”

  李弼指着他笑语说道,神态间流露出几分更胜往常的亲近:“入此之前,大行台曾于台府召见,告诉我李从事兼领铠曹案事,颇有辛苦,若能于事中帮补几分就不要袖手旁观。铠曹状况如何,我也略有耳闻,今天便笑纳赐物,你隔日入我营中,我有一批甲械器物捐输台府、供铠曹调度使用。”

  李泰听到这话自是惊喜不已,他这几日搞三搞四为的不就是这件事?

  “多谢、多谢李太尉提携,我近日的确为此愁困不已。有太尉先人一步、作此表率,接下来行事必然更加顺利!”

  之前虽然算计的挺好,但李泰也明白这件事终究是个得罪人的事情,而且得罪的还不是一般人,手法和尺度方面一直有点拿捏不准,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临时的差使而犯了众怒。

  他本来还暗自抱怨大行台总给自己安排得罪人的事情,没想到宇文泰已经帮他递上话了,这可比之前事情交代完后便不闻不问、由他自己折腾的待遇好多了,果然大行台是越来越爱我啊!

  “顺手之劳,李从事也不必太客气。我本就有此计量,只不过……这一次还是要多谢你帮我寻到一个情势上的遮掩,让我得有公私之间的和洽。”

  李弼先是摆手笑语一声,旋即又颇有感慨的说道。

  铠曹没有足够的甲械使用,他这个领掌六军的大将怎么会不清楚?

  身为代地军团的领袖人物,李弼能够影响和调动的人事资源也算可观,可他就算是想带头先卷起来,且不说能不能够满足六军的需求,也得考虑群众是怎样的感想与看法。

  如今李弼以太尉之位领掌六军的整编,若干惠都只能作为他的副手,可谓是整个霸府军方自大行台以下的第一人,甚至就连于谨单纯的在军中势位都略逊于他,其他武川豪强们就更不能相提并论了。

  邙山之战后,整个北镇军团势力都在萎靡,作为补充力量的关陇豪强部曲们在军中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只是还没有出现一个或者说一批功勋卓著的代表人物将这些力量加以有效整合。

  李弼之前坐镇河防前线,如今又领掌六军,对此感触可谓颇深。

  他虽然并非出身武川,但既然共在一条船上,也不想跟武川军头们关系处的太僵,故而言行也颇谨慎,虽然位高权重,但也并不肆意妄为,只做好本职工作,不在职事之外搏求什么表现。

  他心里当然也希望军队的整编和大阅能够顺利进行,所以当大行台开口、李泰又搞出这样一个面子上能说得过去的理由,他便也不吝表现。

  讲到这里,李弼更抬起胳膊来,见李泰并不抵触,才颇为亲昵的拍了拍他肩膀笑语道:“铠曹事务败坏非只一时,在职者也并非昏庸不堪,却都难以扭转。李郎你上任短日便进献妙策,怪不得主上选你任事。青春年少,未必乐共浮沉世道的老物相处,我户中也有愚幼几员,李郎若不嫌弃,可以携领从游。”

  李泰满脸笑容的点头应是,心里却觉得古怪,他跟李弼也只是见过几面,于公于私都接触不多,今天李弼对他的态度好的有点超出尺度。

  公事上帮助他还算是因为大行台递话的缘故,可这勾肩搭背的要介绍子侄给他当跟班,这就有点亲昵的过分了。

  再联想之前言及赵贵的时候,宇文泰那有点莫名其妙的话,他心里便也渐渐有了猜测,不出意外的话,可能是他妈的要出意外了。

第0269章 赵贵豪迈

  随着李弼将台府赐给、铠曹督造的仪仗领回华州,本就有点人情躁乱的华州城顿时仿佛灶底又被加了一把干柴,更加喧闹起来。

  之前还仅仅只是一道台府赐令、没有具体的实物作为参考,受赏群众已经很是期待,现在看到这么一队甲胄鲜亮、仿佛护法天王金刚一样威武霸气的仪仗,那谁还能忍得住?

  一时间负责办理此事的铠曹顿时成为时流关注的焦点,设在郊外兵城中的官署直堂每天都是人满为患,那些受赏将领的部曲家丁们在主人威令督促之下,恨不得从早到晚、吃喝拉撒都守在这里,须臾不敢离开。

  今年以来,铠曹倒也不是第一次遭受群众围堵,但前后状况却截然不同。之前来访群众们对铠曹属员们动辄打骂,可这一次虽然来客同样极多,却不敢像之前那样放肆,甚至连铠曹正式的办公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好在这些人也并没有等候太久,就在李弼领取到赐给的仪仗文物几天之后,众人遍寻不至的李泰终于出现在城郊道路上,但却并没有回城,而是直往城东的李弼大营中而去。

  当已经等得焦灼难耐的群众闻讯赶来时,李泰共诸随从们已经从李弼大营中行出,队伍中押着几架大车,堆叠起来的铠甲等物在车板上摞得高高的。

  众人自不关心李泰押运的什么,那些豪奴家兵们一拥而上的将李泰并其部曲们围堵得水泄不通,连连发问道:“请问李大都督,大行台前所赐给我家主公甲仗文物等,几时可以给付?”

  全凭着随从们层层护卫,李泰才没有被这些一拥而上的豪奴们给冲击到,但是放眼望去,视野中满是人头攒动,也不由得感慨这造势造的有点过火了。

  一直等到后方大营里李弼派出一队甲卒,才将这些热情的有点疯狂的群众们稍稍逼退,让李泰一行得以继续赶路返回兵城中的行署。

  那些豪奴们自是不离不弃的一路跟随,哪怕被守卒挡在了兵城外,也都在城外徘徊着不肯离去。

  倒也不是因为这仪仗真有一种让人沉迷得不能自拔的魅力,只是当氛围营造起来后,意义已经不在于器物本身。古者二桃杀三士,那桃子也不是王母娘娘赐下的蟠桃,馋这一口吃的馋的要命。

  好不容易返回官署中,李泰先着员将从李弼处得来的甲杖排列陈设在官署直堂内外,然后才下令接见那些受赏将领们各自属官。

  见到这些人后,自然是一套早已经编拟好的说辞,赐物交付那是肯定的,无非时间早晚的问题。铠曹如今人事简约,做起事情来难以照顾周全。

  若非李太尉高义捐输了一批甲仗军械,让铠曹这些工力得以抽出手来赶工,否则之前交付的那一批仪甲文物都还做不出来呢!

  并不是要求你们都学李太尉那么高风亮节,无论捐不捐输器械,台府既然已经下发赐令,铠曹就一定会交付赐物。

  但事情总得有一个先后次序,铠曹的工料就只有这么多、产能有限,大家还是老老实实按照官爵品秩等着吧。只要活得够久,就没有领不到的道理,不要怀疑霸府的诚心,你瞧干掉高敖曹那老哥不还年年在领赐物吗?

  该说的话说完后,李泰也不理会这些人是个怎样的反应,当即便命令属员将这些人礼送出门,不要再留此打扰铠曹办公。

  这些人在将李泰的意思带回后,各家主人感想、反应各不相同。他们当然也明白这件事单凭李泰一人的话是绝对操作不来,背后必然有着大行台的授意或者首肯。

  正当许多人还在迟疑难决的时候,大将军于谨、司空若干惠等也都各向台府捐输了一部分甲械物料,对外宣称自然是节恤铠曹人物工料,确保不误大阅仪仗诸事。

  为了不流露出太功利的买卖氛围,李泰倒也没跟这几人玩什么钱货两讫,只是又在铠曹官署外张贴了一张告示,表示在这几位大臣资助下,铠曹工料荒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月中便会有一批新的仪甲文物交付,但具体可以交付多少却仍未定。

  这一则告示一发出,压力顿时给到一些官爵排名靠前的将领,因为按照交付的规则,这些人是肯定能第一批得到赐物的。而在铠曹工料有限的情况下,他们又一定会挤占后面人的份额。

  如此一来,如果到了大阅时铠曹仍然不能付足仪甲赐物的话,原因可不在于铠曹荒废职事,而在于前边的人不肯捐输体恤。

  就在这告示贴出不久,又有一个重量级人物向铠曹进行捐输,而且是亲自押运器械物料来到兵城官署。

  当李泰得知赵贵率队亲临官署门外时,心中自是大感意外,但无论彼此关系怎么样,对方既然亲自到来,也算是给自己捧场,总得出迎一番。

  当李泰迎出官署时,勒马立于街上的赵贵才翻身下马,站在原处等着李泰入前作揖,脸上才露出几分笑容,指着李泰颇为和气的说道:“李从事身兼数职,所领铠曹又并行诸事,真可谓劳苦有加,让人钦佩啊。我户中也有拙息几员并享国恩,但跟李从事相比,真可谓盗禄之贼。

  但国计维系、台府要务又怎么能独劳少类,我在事虽为先进,但也不便夺你案事,知你近日用功甚艰,后方车上甲械诸物,请你着员点收。”

  眼见赵贵这么和蔼的态度,李泰一时间话都不知道该要怎么说了,打量这家伙好一会儿确定他不是在抽风,才抱拳道谢然后着员入前准备盘点接收车上那些甲械物料。

  然而当铠曹群众们走上前的时候,拱卫在诸车前后的赵贵部曲们却并没有退去,而是直勾勾望着自家主公。

  “中山公这是……”

  李泰眼见这一幕,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暗道老小子莫非来找茬?

  最近这段时间,铠曹官署门外一直不乏看客聚集,多是时流各家奴仆于此观望打听消息,此时察觉到氛围有异,便纷纷凑了上来。

  赵贵迎着李泰的视线,不急不缓的上前一步笑语道:“这些器料虽然称不上是什么珍货,但既然捐施出去,总也希望能有一个回音。

  前者于大将军、李太尉等,今日我亦至此,不吝厚资、输济铠曹,相助李从事本职中事,李从事能否据实以告,当下群众之所期盼的事情能否在此月之内完成?”

  “是啊,只见铠曹收货,却是不见给出,月内究竟能不能交付?”

  “中山公高义,李大都督请如实作答!”

  听到赵贵作此发问,在场许多人也纷纷发声附和,盼望能够听到一个确凿的答案,并对问出他们心声的赵贵连连道谢。

  赵贵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雍容和蔼的笑容,向左近人群微微摆手回应,然后才又转回视线微笑道:“若工料缺口仍然极大,非李从事一人可以处理周全,你也不必逞强,大可告于我等。台府少类之中,你也算是不错,不会因为一事不成便损毁名誉。可若因为使气累事而令群众失望、废罢上命,那才是真的罪莫大焉!”

  可恶,这一次真的是被他装到了!

  李泰瞧着赵贵那一脸洋洋自得的模样,心情变得很是不爽,这家伙强将自己跟于谨、李弼扯在一起,意思自是不言而喻,可在铠曹官署门前拿他消遣摆阔,这就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因为宇文泰之前的叮嘱,李泰倒没打算借这件事来狠狠敲诈赵贵,但却防不住这家伙强插进来刷脸。既然口气这么大,那李泰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他先对赵贵深作一揖,然后才一脸惭愧并感激的说道:“中山公既问,我也不敢隐瞒,铠曹工料缺口的确不小,毕竟年初以来便物荒积累。凭卑职共铠曹群众的确难顾周全,但既得中山公仗义相助,想必能令群众得偿所愿。请中山公且入直堂高坐,容卑职细告案事困扰。”

  赵贵听到这话,腮上抖了一抖,但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在李泰恭迎之下走入官署中,身后街上群众叫好声不断。

  过了好一会儿,赵贵才又走了出来,神情是有几分不甚好看,可当看到街上众人满是期待的眼神后,还是挤出一丝微笑摆手道:“各自归告主人,府中安待赐物交付、共参大阅!”

  众人听到这话更是叫好不已,有的忙不迭归家报信,有的则一路跟随在赵贵队伍后方鼓掌喝彩。

  当赵贵在群众簇拥下行出兵城时,道左数名豪奴趋行入前叉手说道:“我家郎主于城东别业设宴,恳请中山公入户做客。”

  这样藏头露尾的邀请,赵贵自然懒得搭理,可当看见家奴呈上对方递来的符信时,先是沉吟一番,然后才点头道:“前方带路。”

  一行人在城东郊外策马驰行,很快便来到一处建造在山坡河谷之间的庄园前,庄前有数人伫立,为首者赫然是尉迟纲。

第0270章 聚甲白水

  在数名资望深厚的大将表率带动下,其他将领们也陆陆续续、各自量力的向铠曹捐输了一批甲械。

  到最后一通盘点下来,铠曹接收的甲械总量也颇为可观。单单甲胄一项,就可以拼凑出上千领的全身铁甲,若是搭配着漆甲、皮甲等不同的组件,是足以武装数千人的。

  按照西魏当下的生产力和国力水平,哪怕是六军主力也做不到人人披甲、武装到牙齿上。这一批甲胄也不会下放到具体的营伍中,主要还是拨付给诸掌兵将领,由他们按照实际的情况和需求、酌情分配行伍使用。

  所以这上千副甲胄也是大大缓解了当下铠曹几乎无物调度的燃眉之急,可以遵循台府的指令将甲械给付一些主力精锐们使用。

  当然,在真正拨付之前,还得组织工力将这些甲胄除锈保养一番。

  北镇军头们长期颠沛流离的辗转作战,尽管在关西已经算是立足十数年之久,但真正建立起一套稳定的供养军队的体系者仍是寥寥无几,因此许多将领捐输上来的都是一些陈年旧物,李泰严重怀疑甚至可能他们祖辈在六镇跟柔然干架时的传家宝都给交了上来。

  这么说虽然显得有点寒酸,但实情就是如此,很多成就大事业的人不说创业初期的筚路蓝缕,哪怕在形成一定规模时仍是懵懵懂懂、不知前景究竟如何。

  如今的西魏已经步入到了团结关陇豪强、打造精锐府兵的关键阶段,但身在其中的李泰仍然感到一股浓厚的草台班子的味道。

  所以说人的努力固然重要,但机遇更加重要,所谓的人定胜天,大多数时候也只是一句自我激励。但即便胜不了天,也无谓怨天尤人,做好自己,当机会到来时做到最好的表现,自会享受到丰厚的回报。

  这个道理不只李泰懂得,赵贵似乎也懂得。这家伙今次的表现,实在是让李泰对其刮目相看。

  这上千副甲胄当中,有将近一半都是赵贵一人拿出来的,而且品质精良、保养得宜,甚至不乏明光、山文、锁子甲等精甲,瞧得李泰都口水直流,若非实在不好掩人耳目,甚至都想直接给私吞了。

  赵贵虽然比较擅长保存实力,但两魏几场大战都不缺席,且是主要的参战大将,部曲也是损失颇多。近年来他也鲜少有坐镇一方的机会,这一次拿出这么多的甲械武装,可谓是大放血了一次。

  李泰自不觉得这家伙只是为了讨个群众喝彩就如此下血本,必然是瞅见了什么确凿可期的实惠才舍得出手,可能是希望借此在势位上更进一步吧。

  身为武川老人,加上率先提议拥从宇文泰为主,赵贵这两年混的却是不甚得意,邙山之战后声誉大损、甚至就连官爵都一度被剥夺,如今被夺的官爵虽然恢复了,但势位上却没有丝毫的进步。

  不说于谨、李弼这两个正当时当势的大红人,就连若干惠这个武川小兄弟在势位上都已经把赵贵压了一头。再不努力奋斗一把,这家伙可能真要前景堪忧。

  这一次众将向铠曹捐输甲械以换取仪仗文物,各自所得器物还在其次,最主要的还是借由这一次的机会,让宇文泰与众将之间的交流恢复了畅通。

  虽然之前也不能说离心悖义,但随着时势的发展,终究是有些话、有些心思不好直接的表露,长此以往的积郁怀中难免就会彼此相疑。

  李泰自是领会不了这些镇兵们“做兄弟、在心中”的感情默契,既然铠曹事务有了极大的缓解,他当然也没有必要再成天留在铠曹官署中办公。

  毕竟这边只是临时的差使,他的本职都水使者和三防城大都督哪一项都比铠曹这点事务更重要,如果没了物资供给、人马不能准时到位,哪还搞个屁!

  不过在放手铠曹事务前,李泰还是进行了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人事调度,将铠曹下属的锻造工匠们抽调出来近百人,作为外派人员使用。

  铠曹人事记录还是非常严谨的,毕竟李泰之前在台府搞办公程序规范化的时候,除了考成法之外,还包括诸曹计簿格式与归档审核管理等等,以至于李泰都不好直接将这些工匠籍名勾销。

  尽管眼下铠曹群众们对他是言听计从,不敢举报他的违规操作,但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明目张胆。思忖一番后,李泰打算推荐李礼成来接替自己担任这个铠曹参军。

  这家伙也老大不小,既不想在长安朝廷里混,总得给点事情做做,不能总留在家里吃干饭。现今铠曹最大的困难已经被自己给搞定,他过来坐衙管一管物料出入、等个半年勾销掉匠人籍名,也很轻松。

  有了之前推举崔訦担任北华州刺史而被宇文泰一通训斥嘲讽的经历,这一次他倒不敢直接出头,免得再被老大夹枪带棒的表示要不这个大行台给他来做,拒绝吧挺舍不得,不拒绝吧自己暂时还干不了。

  几天时间的共事下来,同署参军皇甫璠对李泰也算熟悉起来,隐约察觉到他的纠结,某日便作进言道:“大都督才器惊人,入直短日便将案事处理的妥帖恰当。

  区区铠曹一案,自然不能长久限制大都督,但某等下属若是不得提点教诲,又怕处事不周。恳请大都督拣选心腹一人,让卑职共养病多日的梁参军一同荐于台府,如此一来既能继续听训贤声,也能避免长久的滋扰。”

  李泰听到这话后自是一乐,觉得自己真是有团结同事的大才,到了哪里都能跟群众打成一片,瞧瞧这皇甫璠不只跟自己冰释前嫌,都舍不得他离开了!

  这么做虽然也不免结党营私之嫌,但起码也有一套说得过去的说辞,说明我们还是很尊重大行台的。

  “其实皇甫参军又何尝不是大才未尽伸张、秀气长埋案牍,若得机会,我也一定要向台府举荐皇甫参军,不宜将此美器久藏府内,也要让州郡群众们赏此风采啊!”

  李泰也笑眯眯的对皇甫璠说道,之前不相熟悉、这家伙是有一点前倨后恭的恶习,可几天时间的共识下来,李泰也觉得此人做事庄谨有序,并不是一个愚笨无能之人。

  关西人物虽然马马虎虎,但宇文泰也颇有沙里淘金的英明,能被其招纳进霸府且长期驱使任用的人,多多少少也都有一些独到的本领。

  皇甫璠闻言后自是大喜,霸府属官虽然常参机要,但无论势位还是待遇都要远逊于州郡官员。

  若李泰仅仅只是一个台府从事,皇甫璠虽然畏其得宠,但也不必过分阿谀,但他除此之外还领三防城军政,年纪还这么轻,与之交恶那就是给自己埋藏祸根了。

  铠曹这里的事务便先告一段落,在确定让李礼成入府接替自己前,李泰便挂着铠曹参军的名头,先将那些工匠们带去白水庄园安置下来。

  他这也不算完全的公器私用,时间进入九月中旬,诸方参加大阅的人马也在陆续向白水开拔汇聚,各种配套的设施当然要尽快准备起来。

  今年负责主持筹备大阅的乃是大将军于谨,华州刺史宇文导则是接替了李弼之前所担任的河防督将职位。李泰今年首次率部参加大阅,为了不在人前丢脸露丑,也要赶在大阅正式开始之前对自家的部曲进行一次小阅。

  之前在台府苏绰那里收到通知后,李泰便已经传令下属们抽调整编部曲精锐准备参加大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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