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单单山南之地的叛乱就持续了很久,如今在李泰的力保之下,安康李氏等地方豪强仍留原地,维持地方秩序,虽然也有一些民变纷乱发生,但也都能很快解决,不成糜烂之势。
这些礼货理论上而言都是属于李泰的私财,但其实他也只是一个分配者,麾下一些各统部曲驻扎各方、维持地方秩序的部将们,也都要分给一部分,当作他们各自养军的成本。
同时中外府那里,也要输给一部分。李泰全权负责东南军政,这也是霸府给予的权位,他所具有的威慑力,除了自身的威望之外,与台府的授权也密不可分。如果他不是从属于西魏这个政权,那么威慑力也必将大打折扣。
总之社团要发展,每个人都不能有太大的私心。会跨栏的跨栏,会砍人的砍人,会背帮规的背帮规,谁要觉得自己马仔多势力大、可以挑战规矩,那就最好干啥都戴着头盔。
于是趁着新年节庆氛围还在,李泰便又着令部将带上几万匹钱帛的礼货,取道武关前往华州霸府,作为私人的馈赠送到大行台内府。试问这样一个长得帅又拉风,能打胜仗会搞钱的下属,谁能不爱?
除了境内这些官员、豪强之外,周边一些势力也都派遣使员前来恭贺新年。最铁杆的那自然是梁王萧詧,老朋友蔡大宝到了大年初三早上就到了,算算日子那得初一早上就上路过来了。
随后而来的便是江陵的湘东王萧绎,上次送医书的王固还没有离开,这一次又来了个使团。甚至就连游荡在安州东南方、南梁齐昌郡境内的邵陵王萧纶都派遣使者前来拜年。
当然最让李泰感到意外的,还是宇宙大将军侯景竟然也派人前来荆州问候。这可实在让李泰受宠若惊了,侯景都当了那么大的司令了,居然还没有忘了他这个一面之缘的小家伙儿。
第0680章 贵不可言
“恭喜李大将军再次扬威河洛!”
蔡大宝入府不久便被请入堂中相见,见面之后便笑语说道:“大王并某等府中群众得闻大将军北去壮迹,深为振奋、与有荣焉!”
李泰闻言后便叹息道:“心中正自遗憾,此行虽然浅有突破,终究无补大事。贼势仍然凶顽,短时未可扑灭啊!”
“大将军年富力强,府下群徒精勇有加,上下同心,贼不足平也!”
蔡大宝又笑着恭维两句,然后便代表梁王当堂诵读起了新年祝词,无非是新年佳节的一些吉利话,过去一年彼此相处的也很融洽,希望新的一年能够携手创造更多美好回忆之类。
同时蔡大宝也带来了许多的礼物,因知李泰娘子如今也在镇中,还特地为夫人准备了不少的日常用物,并且代表梁王母、妃发出邀请,希望李泰的夫人闲暇时前往襄阳游赏散心。
对于这一邀请,李泰倒是比较上心。他由于身份比较特殊,不太好比较频繁的出入襄阳,可若是娘子前往造访,便可以安排护卫的名义派遣亲信甲兵前往襄阳深入了解一番,未必是有什么明确的筹谋,总之也是有备无患。
不过接下来蔡大宝的请求便让李泰感觉自己有点小人之心了:“如今襄阳虽然甲兵充足,但却仍然有欠统御演练,战力如何实未可知。如今又逢多事之年,百姓哀伤而武人大幸。
大王虽然不欲兴戈用武,但为庇护府下百姓计也是不得不为之。大将军乃是天下言兵者中的翘楚,麾下勇将如林,未知能否再使一员大将协防襄阳、兼练甲兵?”
李泰方自盘算着要往襄阳安排耳目,却不想梁王又要主动的开门揖盗。这倒也不是因为梁王愚蠢,换了谁跟萧老七做邻居也不能踏实。在将盘踞郢州的邵陵王萧纶驱逐出境后,江陵势力更加雄壮,自然也让梁王危机感更重。
如今的襄阳,大约是有三万左右的步骑人马,单从数量而言还算比较可观。可是之前被柳仲礼直接率领轻兵攻入城中,可见数量并不等于质量。
梁王虽然也注重拉拢吸收人才,但其年龄和资历注定了吸引力不够。哪怕在襄阳当地,这些大族们也都没有真心实意的拥戴其人。还是在李泰的帮助下提前将京兆杜氏这个隐患扼杀,否则如今情况将更凄惨。
侯景之乱虽然使得下游大量人才西来,但是讲到对人才的吸引力,江陵的湘东王真可以不客气的说上一句:“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梁王与之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如今投靠了西魏,吸引力更是锐减。
建康方面大量人才都出逃投靠了江陵,诸如之前不满柳仲礼担任盟主的老将裴之高等。而从各方携军勤王者诸如来自岭南的陈霸先,以及当下正在郢州前线与侯景乱军对峙的徐文盛等,基本也都听奉湘东王的命令。更不要说湘东王麾下还有王僧辩、王琳等这样的将领。
所以哪怕明知是饮鸩止渴,梁王也不得不加强对沔北荆州的依赖,因为萧老七这个同族真的要比异国更加可怕。
“梁王乃是明受朝廷敕封的南面王者,协守襄阳一城之安稳,于公于私我都义不容辞!蔡参军久行两处,于总管府群众亦不陌生,未知属意引用何徒?”
对于这样的请求,李泰自然不会拒绝,当即便又笑语回答道。
蔡大宝略作沉吟后,便又开口说道:“行前大王有言,前者助防贺若开府,勇武刚猛,为人敬仰,尤其旧年于城中攻杀柳仲礼,更让城中军民群众皆知其勇。只是听说,贺若开府已经被召回朝中?”
李泰听到这话后顿时一乐,感情在北边人缘差到极点、一臭臭一窝的贺若敦在你们襄阳反倒成了香饽饽?看这架势,还想让我奏告朝廷把贺若敦放回来再派给你们?
当然,除了勇武强悍之外,梁王之所以属意贺若敦,估计也是因为这家伙实在人缘差到在襄阳没朋友,所以才放心使用。
“贺若开府如今倒是正自引军归镇途中,但仍然是有一些军务缠身,需待交割完毕才能另作任用。”
把贺若敦放在襄阳倒也是一个好去处,不过李泰还是打算让更多将领熟悉一下襄阳的军备和城防诸事,于是便又笑着说道:“蔡阳城梁开府,同样也是一位知兵宿将,兼且久处彼境,同雍府人员也并不陌生,可以暂去襄阳助防。此间可以另配精勇步骑千员同往,集训将士、以充军胆!待到年中,再以贺若开府更替,蔡参军意下如何?”
蔡大宝对此自然没有什么异议,明知是饮鸩止渴但还不得不为,那毒性如何已经不在考虑之中,重要的是剂量需要给足。
在接见完蔡大宝之后,李泰便又安排人员将邵陵王萧纶的使者召入府中相见,想看看这个老六有什么意图。
萧纶的使者名叫韦鼎,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入堂之后自陈身世,李泰才知此人出身京兆韦氏,乃是南梁名将韦睿的孙子。
得知这一点后,李泰对其态度也有所好转,笑着说道:“韦侯壮名,仰慕已久,前又有闻韦护军建康勤王忠勇死战,可谓是满门壮义。今日于此幸见韦侯后人,实在是大慰心怀!”
“徒恃祖荫、潦草度日的不器之徒,实在难当李大将军赏识夸奖。李大将军驰名南北,功业之壮天下皆知。某今幸为邵陵大王遣作走使,得趋大将军门前,因仰盛容,如沐春光!”
韦鼎听到李泰对其家门盛赞,于是便也躬身回答道。
李泰倒是很乐意跟南梁人士见面交流,因为他们普遍说话都挺好听,眼前的韦鼎也不例外。但是好听归好听,如果来意不善的话,那也照样坏人心情。
所以在客气完毕之后,李泰便又沉声道:“你主邵陵王与我乃是分处南北、两不相干之人,今却遭其频频滋扰,请问韦君此人究竟意欲何为?莫非欺我荆州甲刀难用!”
韦鼎方自入席坐定,闻言后忙不迭又起身道:“今者奉命而来,正为化解彼此误会。古语有言,闻人封丧,助者为义。邵陵大王家国遭变,虽有匡扶之心,憾无平贼之力,今更痛失容身之所。有扰境野,是非本意,只因家国祸乱未定,难弃此身,听闻李大将军豪义之名,欲托恐拒,以至于误会丛生……”
听到这韦鼎姿态放的还比较低,李泰眉头才略有舒展,旋即便又说道:“邵陵王叩门来问,是想让我如何助他?”
“大王今为宗家之长、家国所仰,只因嫉恶如仇、除贼心切,急于论战而失于控御,以至于势力荡无,更为门下丑恶所逼,为免天下见笑,故而出走泽野、不与争锋……”
瞧瞧,这就叫专业!
如果不是深知这邵陵王是个什么德性,李泰都要被韦鼎这一番陈述感动起来,如果不是这个萧老六的瞎折腾,侯景的叛乱也不至于发展的这么快。尤其这家伙在建康勤王一系列的表演,就差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了,除了送给他老子几百个鸡蛋,其他任何行为也都没体现出丝毫的忠孝啊!
“今者雍府得幸于霸朝,大王虽悲亦悯,一根之蔓相互绞杀,得有所托亦是一幸。今者大王使员来告,荆府望似清雅、实则污浊,虐杀亲党,有负家国,实非能与谋事之类。如今侯贼乱军汹涌西进,荆府未必能阻,一待贼势踏出郢州,汉东亦将难免遭乱。”
韦鼎又一脸严肃的继续说道:“今者大王于齐昌境内业已招聚卒员万余,足堪与贼一战,但是齐昌城野狭促,难能从容论战。所以恳请李大将军暂借安陆,非为窃地自肥,而是请为大将军南面藩篱。但能拒破贼师,皆大将军功!”
李泰听到这话后又笑起来:“我敬韦君家世,所以不出恶声。邵陵王失势不安,皆是自取。安州入我辖治以来,官民才得享安宁,实属不易,我绝不准外人滋扰。至于侯景之军会否来扰,亦不需邵陵王为我操心,他若敢来扰我,应是你梁家之福!”
听到这话后,韦鼎脸上便流露出几分尴尬之色,略作欠身的说道:“韦某亦是贼乱劫中苟存之徒,幸在大王收容得活至今。此番趋见皆因王恩所使,未敢狂计能够纵横迷惑大将军。大将军敬我祖先声誉,让我倍生感激,临别之前,请以一言以赠。”
听到这韦鼎还算识趣,不再继续纠缠,李泰也好奇他想要对自己说什么,于是便笑语道:“韦君请言。”
“韦某有负家学,尤亏孙、吴之术,是故乱世无用。但却浅通观人之法,因见李大将军天庭明润,正有紫气氤氲而生,贵格呼之欲出!”
韦鼎望着李泰认真说道,旋即便又说道:“但此贵气之中亦有赤光隐现,运中藏劫,不可不查。若是李大将军能够消解此劫,自此以后当是贵不可言!”
第0681章 划江而治
李泰原本还以为这韦鼎是要告诉自己什么至理名言或者机密情报,但却没想到对方是要给自己相面,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
他对这些阴阳方术其实是不怎么在意,毕竟自小以来接受的教育对这一方面都是一种怀疑和否定的态度。但若是具体到自身而言,魂穿来到这个世界都发生了,也不能笃言不信,总之就是存而不论,并不刻意执迷。
不过听到这韦鼎说的煞有介事但又有些语焉不详,李泰还是忍不住笑问道:“那么请问韦君,是否可有良言赠我以助消解劫难?所谓贵不可言,又是何等的富贵?”
韦鼎听到李泰的问话后便又沉默片刻,视线则一直在李泰的脸上流连,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凡遇大幸之事,请必三思而行。祸福相倚,变幻虽繁,但凭大将军才智,自可慎用无妨。至于贵……”
讲到这里,他便又停顿下来,离席而起后向着李泰庄重作拜,然后才又仰起脸来说道:“因不可言,故不敢言。大将军襟量雄大,可以容纳诸多,自当格局有持,无假人言启发!”
李泰眼见韦鼎此态,忍不住便大笑起来。这些吉利话倒也不必深究其意,反倒是韦鼎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意图说出这一番话才是让人玩味。
他也没有再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抬手着员取来一个鸿宾楼的黄金令符,将其含义略作解释,然后便赠送给了韦鼎并笑语道:“安州非是邵陵王立足之乡,但若韦君有日无从依仰,可以持此来见,我必善待!”
韦鼎听到这话后连忙两手接过这一枚价值不菲且意义不凡的金符,然后又望着李泰忍不住说道:“近日或便会有王气垂降,但劫运纠缠,大将军宜请妥善应对。”
李泰只当这个韦氏子弟长袖善舞,见到自己声势不错而略作吹捧示好,对此也并未在意,将韦鼎款待一番后便礼送出府,旋即便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李泰不得不相信这个韦鼎还是真的有点料的。
萧家几个宗王派遣使者来拜访自己,那是理所当然,毕竟如今的李泰可谓是江汉之间第一猛男。但是侯景势力刚刚扩展到了郢州,就派人来拜码头,是他没有想到的,难道是为了感谢自己帮他搞掉了慕容绍宗这个老冤家?
侯景的使者名叫赵思贤,队伍一行两百余人,除了一支上百人的骑兵队伍之外,队伍中还携带着许多柔弱憔悴的妙龄女子。
他们一行人取道安州递交书信,被安州刺史马岫派人秘密送到了沔北来。
李泰对于这一安排还算比较满意,无论侯景遣使是何意图,他都不宜公开接待其使员,否则难免就会影响到他对江陵方面的人事渗透,毕竟侯景作乱给南梁内部带来的伤害太大了。李泰要跟他搅在一起,那名声也就臭了,再跟南梁人物接触自然就有了障碍。
“卑职赵思贤,奉宇宙大将军侯王所命,北行拜访李大将军。侯王着卑职转告李大将军,旧年河南一见,对李大将军风采久久难忘、记忆犹新。”
赵思贤年纪四十出头,不像是一般的粗野镇兵,面对李泰时倒也彬彬有礼、言辞得体:“往年各自分处一方,纵有相思难能会见,如今侯王大军挺进江中,距离李大将军治处只有一步之遥,于是便派遣卑职前来问好。”
虽然其人态度不错,但是有鉴于侯景这个迎风臭十里而恶名,李泰也并没有给其好脸色,闻言后只是冷笑道:“旧年侯某奉表求附,旋即却又叛逃南下,今者于江南所为,虽我国法难问,但叛离之前罪却难抹除。尔等从叛之徒趋我门下,难道就不畏死亡?”
那赵思贤听到李泰语气如此不善,不由得也是顿了一顿,稍作沉吟后才又说道:“卑职不过侯王帐下一奴,随主上遣用诸方,若因忠诚听使获罪,亦不知何以自辩。但李大将军名满天下,能与为敌、身遭诛灭的都是威名赫赫的名臣大将,卑职纵然见戮,也是扬名之时……”
听到这别开生面的马屁,李泰也是不由得一乐,旋即便又说道:“侯某遣你至此为何?”
“前者侯王作势淮北悬瓠,却遭贼将慕容绍宗横阻。所负虽然非战之罪,但也每思愈恨。当知李大将军为王击破慕容绍宗、使此狂贼覆灭淮水,侯王也颇感欣慰。此番遣使卑职入此,便是以重礼道谢!”
说话间,赵思贤便从怀中掏出一份礼单,一边进奉给李泰一边说道:“梁国贵族多尚奢侈,好货而失众,今又失国,亦皆咎由自取。凡所遭难,皆因妄享非分所致!天生重宝,唯勇力者居之无妨,羸弱之人持金入市则必死无疑!勇力者侯王自是,而李大将军亦以勇健称,享诸重宝自然无妨,因以为礼,敬请笑纳。”
李泰听着这厚颜无耻的强盗论调,接过那礼单一瞧,见到金玉论斤、珠宝成斗,眉头不免一挑。
赵思贤偷窥李泰的神情,旋即便又说道:“英雄人物自当拥金抱玉、美人坐怀,除此诸类宝物之外,侯王又着令卑职护送江南淑女以献李大将军。李大将军名门才俊,西人只以兵家女子作配相辱。今者所献,不乏江南王谢之家名门秀女,皆任大将军拣取临幸!”
“喔?那倒要听一听,此众女子皆是何家世出身。”
李泰听到这话,便露出颇感兴趣的神情笑语道。
赵思贤见状又是一喜,忙不迭将其携行众女子一一引上堂中逐一介绍,果然不乏王谢人家女子,江南当地的顾陆人家也同样不少,甚至还有一名萧梁宗室女,就是去年下半年在建康想要发动兵变的南康王萧会理之女,才只十岁出头也被送来了这里。
听完赵思贤的介绍,暂且不说对这些女子的同情心,单就侯景如此豪爽的态度,李泰真的是要点个赞。这老哥自己才混上王谢女子多久,转手就给自己送来这么多!
“侯某如此重礼于我,想必是应有所求吧?”
李泰抬手示意将这些惶恐柔弱的女子暂且引下,旋即又望着赵思贤说道。
“侯王如今执掌梁国,麾下甲兵百万,敕令所及莫敢有逆,又何假外求啊!今者使我来见,只是因为欣赏李大将军的勇力智慧,想要相谋大事!”
赵思贤讲到这里,先是一脸的自豪,然后又望着李泰继续说道:“侯王使卑职转告,凭李大将军勇力武功,又何必屈于关西黑獭治下?往年侯王守在河南,是因感念东朝高王恩义,一待出走,便如龙入海,无所禁忌!李大将军少年英雄,亦应有此志气,若能效法侯王,勇于自立,侯王亦肯为引荐李大将军于朝,建康天子必以高位相授!”
“梁主又能授我何位?”
李泰听到这话后顿时又心生好奇,不是说人的价格是要看收买你的人肯出什么价?他也想听听在侯景眼中,他是值个什么价钱。
赵思贤倒是没想到李泰这么直接的就问起了价码,略作停顿后才又说道:“李大将军应知,侯王先锋前部业已兵临郢州,不日便可突破西阳,直向江陵而去。侯王如今正自国中整顿大军,来日便要毕其功于一役。
诚邀李大将军共与此事,只要击破江陵,余者群贼不足为虑,蜀人短视必不敢出,届时梁国便为侯王所执,再难有人争势作乱。待到那时,侯王约与李大将军划江而治,淮汉之间尽为李大将军所有,并为李大将军请封秦王,永为江北雄藩!”
李泰听到这话后,忍不住便捶案而起,我就说嘛,老子差在哪里!是金子总会发光,老子如今的地位可是远远配不上我的功勋啊!
他是真被侯景所开具的这一价码搞得有点热血沸腾,抛开良心和自己的大计不说,侯景如此诚意满满的许诺他如果不答应下来,那可是真的有点不识抬举了。
他为西魏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宇文泰给他啥了?要钱没有、要人没有,封个大将军还要拉出侄子宇文导来压他一把……
这一细想,真特码的老子跟着黑獭混到底图个啥?侯景这边给钱给女人,给地盘给封王,都特么快要把老子当太子……呸、呸!
第0682章 门中至宝
虽然这一连串的价码听起来真的是非常诱人,但李泰也明白除非自己是脑袋坏掉了,否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与侯景合作。
这时候他又不由得想起韦鼎之前所言,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运中藏劫?究竟是不是运暂且不说,但劫那是显而易见的。
所以对于侯景派人送来的这个糖衣炮弹,糖衣他就收下了,至于炮弹还是得还回去。
于是接下来他便义正辞严的拒绝了侯景的招揽,并且在赵思贤连连恳求之下勒令将其人引下堂去,并且按照之前的来路将其一行遣送回去。
至于侯景让人送来的这些人员财货,李泰当然是要不客气的留下来了。但这也并不是因为他贪婪,什么东西该收、什么东西不该收,他心里也明白得很。
汉东、山南等地豪强们赠送给他价值几十万匹绢的礼货,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接受下来。但侯景送来的礼,那可是真真正正带毒的。
李泰就算留了下来,也并不纳为己用,那些钱帛财货,他都让人打包收拾送往关中,同时自己也写了一封信将事情原委仔细的交代一番,包括侯景要封他为秦王这一情况。
如果说霸府给了他极大的自主权让他主掌东南军政事宜,那么不与这种境外的势力进行一些私相授受的联络交易应该就是他需要恪守的原则之一。包括同南梁这些宗王们的互动,事后李泰也要准备翔实的资料交代来往的过程与目的、成果等等。
当然将这一件事奏报上去,也是让宇文泰看看他自己跟侯景的格局差距。哪怕只是一个空头支票,但侯景也比他这个臭黑獭豪爽多了。
李泰也不指望宇文泰立即就给自己多大的名位和权力提升,总之这事你记住了,老子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团队曾经拒绝了多大的诱惑!
你们这些柱国一个个人五人六的,境外也没人开出如此丰厚筹码引诱你们吧?从此以后看到我都板正一点,别再给我摆架子!以后等到老家伙们爆了金币,老子究竟能分多少,这件事也是一个重要的参考指标!
至于赵思贤送来的那些南朝女子,李泰还没来得及交代该要怎么安排,便被告知内府夫人着仆员将这些南朝女子引入内府中去了。
得知此事后,李泰便也站起身来往内府行去,待入内堂门前,便听到堂内传来许多悲悲切切的啜泣声,这些南朝女子们一个个神情悲伤忐忑的垂首立在堂中。
内堂上席中,妙音娘子一手叉腰、一手握拳的站在那里,小脸绷紧、神情严肃,正自跺脚忿声道:“真是可恨!正应全都杀光……”
正在这时候,李泰迈步走入堂中,妙音见到自家夫郎身影,神情便有些紧张尴尬,连忙垂下两手迈步迎上前来:“夫郎前堂事务已经处理完毕了?”
李泰微笑颔首,旋即又抬手指了指那些慌忙下拜的南朝女子,目露好奇的望着自家娘子。
妙音被这眼神瞧着有些不自在,两手手指于身前绞在一起,垂首小声道:“之前常常听说南国女子教养出众,风情有别北人。所以妾便召来内堂见识一下……”
李泰听到这话后又是一笑,旋即便问道:“那娘子可是瞧出彼此间的不同?”
听到这话,妙音又叹息一声,抬头望着这些惊怯深拜的南朝女子,脸上流露出许多同情之色,口中说道:“方才只是听她们各述身世,又因何来到荆州,听得人心里悲痛忿恨,原来她们的身世全都非常凄惨,江南的乱军杀光了她们的父母亲人,还要把她们强配给有破家之仇的军士,许多娘子都被那乱军杀害了……”
这小娘子感情也颇丰富,讲起这些南朝女子的凄楚身世,自己眼眶也变得红了起来。
她在家有父亲呵护,出嫁有夫郎关怀,鲜少听到人间还有如此惨绝人寰的故事,心情也不免大受冲击,讲到这里还有些忐忑的仰脸望着李泰问道:“夫郎,那些全无人性的乱军不会冲到咱们荆州来作乱吧?”
李泰抬手揽起这娘子犹自颤栗的肩膀,一边走向坐席一边冷笑道:“这些乱军也只敢在羸弱无备的地方闹乱,他们若敢入我境中,那是自寻死路!”
妙音听到这话,脸上顿时便洋溢起自豪的神情,对这些南朝女子们的凄惨身世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口中便又感叹道:“她们既来到咱们荆州,总不会再受那些苦难折磨。但也全没有父兄亲人依仗,夫郎打算怎么安置她们?”
“这些南朝女子入府不久,娘子便将她们召入相见,想是颇有主张。依你所见,该当怎么安置呢?”
李泰垂眼瞧瞧这小娘子略存试探的眼神,笑着反问道。
“我不知道,心里乱得很……”
妙音听到这话后,便有些情绪低落的摇了摇头,旋即叹息道:“把她们召进内府来,是心里好强不忿,想瞧瞧这些南国女子教养好在哪里?但听到她们的身世凄惨,心里也感到难过,还比较什么?
我知她们是外人送给夫郎的侍婢,夫郎要留下来,家里也并不是没有屋舍安置。夫郎或是对她们有怜惜偏爱,但也不能乱了我的持家规矩!她们身世可怜,但也并不是我逼迫所致,同情收留可以,可若恃宠生骄,一样要罚!”
李泰见这小娘子委屈倔强又同情怜悯、各种情绪交杂的复杂神情,宠溺的抚着她光洁的额头并微笑道:“不留,一个也不留!”
妙音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闪过几丝惊喜,旋即便又小声道:“夫郎是因我嫉妒才不留?会不会口上说,心里怨?如果因此夫郎不再肯把心事说我,那还不如留下她们!”
见这娘子忐忑纠结的样子,李泰摆手吩咐将这些南朝女子都引去别室暂且安顿休息,旋即便又将这娘子抱在怀前,继而说道:“这些女子尽是乱军所进,以人为货,妄图以此贿我。我若收纳府中,是将侯景乱军在她们身上所作孽业招揽于身、结怨南人。
正如娘子所言,她们身世凄惨非我所致,心存怜悯也只是人之常情,因此致怨则大可不必。所以我早便决定要将这诸女子送赴江陵,她们有亲长可投奔那是最好,就算没有也自有江陵收容安置,不必孤苦无依的流落异国。”
“夫郎真是一位仁善纯良的君子!”
妙音听到这话,抱着李泰的胳膊便连连夸赞起来,之前的纠结忐忑荡然无存,转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让人把她们引来,倒也没想什么比较教养,只是这样说来好听。只是担心她们留在家里不走,想要恐吓一番,让她们知道我并不懦弱易欺,只是听完她们的故事,又不忍心了……”
李泰自知这小娘子心思如何,听到她向自己坦言心事,便又笑起来:“我家娘子自是第一等教养,倒也不必寻谁比较。别家良姝纵然秀丽温婉,自有归属。唯此眼前佳人,才是我门中至宝!”
妙音听到这话后,顿时又心花怒放起来,将脸庞贴在李泰胸前闷笑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说道:“那我想给这些女子准备一些钱帛礼物,让她们去了江陵也能有物傍身,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也不必太多。世道纷乱,江陵也未必就是乐土,孤弱女子身携重货,反而容易遭劫。”
李泰闻言后便又笑语道,自家娘子率性纯真、出于同情想要帮助一下这些女子,而他的心思则就有些不单纯。
攻略江陵不应只是单纯军事上的行动,给自己营造一个良好的形象来获取更多的认同感也是一个方面。
南北朝乱世持续了这么多年,其实后三国这段时期各种矛盾都已经累积到了一个极点,北魏和南梁接连迎来了大爆发。身在当下之人如果没有预知之能,任谁也想不到短短几十年之内就能完成大一统!
持续这么长时间的一个大乱世,最终所需要的并非是一个单纯的军事强人,而是能够协调统合诸方、努力消除隔阂的统治者。
所以李泰同江陵之间的互动也并不只局限于军事上的恫吓,一些人事上的交流都在陆续展开。就比如江陵今次派来的这个使团,除了正使是受湘东王萧绎的指派,其他从者也多是江陵大族成员。
第0683章 人日宴会
正月初七为人日,在荆襄之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也是新年之后第一个大节。
人日这一天,人们以七种菜调作羹汤食用,还要用彩帛或金箔等剪裁为人形,在室内张贴或是佩戴在头鬓上,当然也少不了宴会亲友、郊野游玩等活动。
许多事情诸如远游、工作等事情,也是需要过了人日才继续进行。人日之前则统称新年,是休闲聚乐的时刻。
李泰也是入乡随俗,选择在人日这一天于鸿宾楼上大宴府员僚属和远来的宾客们,一同庆祝这开年第一个节日。
来自江陵的使团也在这一天抵达了穰城,直接便被安排进了鸿宾楼中。
当见到这座足以容纳上千人同时聚会、宏大又华丽的建筑时,这些江陵时流也都忍不住惊叹连连,当再听到这座楼宇的名称和功能的时候,他们更是忍不住的赞不绝口。
毕竟人才总是喜欢礼贤下士的上位者,这位荆州李大将军舍得豪掷重货兴造如此雄伟的一座建筑来款待四方宾客,其对人才的重视态度也是不言而喻,很快便在这些江陵人士们心目中树立起一个知书达礼的印象。
李泰亲自站在二楼的宴会厅门口迎接江陵的使者一行,虽然说这些人多数都是第一次来到沔北,但李泰的画像也早在江陵传扬了不短的时间,再加上其人卓尔不群的样貌和气质,让这些江陵人士第一眼便确定他的身份,不待引见便纷纷作揖为礼。
这一个使团二十余人,为首一个年近五十的老者便是湘东王派遣的正使,名字叫做宗懔,官职是江陵令。其身后群众,有的也在湘东王府下供职,有的则只是乡里逸士,没有官职在身。
但无论这些人身份地位高低,李泰全都以礼相待,请入堂中各自分席坐定。
“宗令雅名听闻已久,今日终于得睹尊容,实在让人心生欢喜。”
待到众人各自坐定,李泰便举起酒杯向坐在自己一旁席中的宗懔笑语道:“我本北人,南土风俗多有生疏。之前拜读宗令所撰《荆楚岁时记》,才知此乡风情诸类,得以入乡随俗、和洽群众!”
这个宗懔被湘东王选为使者,自然也不是俗类,乃是江陵名声颇著之人。其家族也历史悠久,甚至端午采艾草的风俗都与其家密切相关。当然这是不是真的也无从考证,毕竟都是他们自家人撰述记载的。像李泰所言《荆楚岁时记》,便是宗懔撰写的介绍荆襄风土人情和各种礼俗的著作。
宗懔见李泰对其如此礼貌,便也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旋即又对李泰作揖道:“某等群众奉王命拜访李大将军,公事之余也是窃存私意,想要入境游赏一番南阳故乡在大将军治下乡情如何。”
宗懔虽是江陵名士,但祖籍却是南阳。很多江陵人士也都是这样的情况,这都是受历史上的胡亡氐乱所影响。像京兆韦氏、杜氏、河东柳氏等北方名族纷纷逃难涌入到南阳盆地,聚居在襄阳周边。而南阳境内原本这些家族,则就继续向南迁徙,聚集在了江陵地区。
听到宗懔主动讲起这样一层乡土渊源,李泰便又笑语道:“那么据宗令入乡所见,此间政治是优是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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