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眉眼,个子也差不多,就连身上那温柔的气质也是差不多的。
魏之耀一惊,手一松,茶盅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年富看了看这女子,并不觉得有什么出挑之处,但看着魏之耀的反应,笑道:“你,以后就是魏大人的人呢。”
他也好,还是魏之耀也好,都不知道这女子不过是年珠手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如今天气渐热,热的人心里烦躁不已,似连气都喘不过来。
刚跟着婆子学游水回来的年珠却是心情大好,吃着冰碗,哼着小曲,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岳沛儿如今与年珠更是突飞猛进,年珠许多事情都没瞒着她,因而,她感激年珠将她当成自己人的同时,也不由深深替年珠担心起来。
“珠珠姑姑,您怎么知道魏大人那恋恋不忘的女子长什么样子?”
“万一您根本没选对人,岂不是白忙活了?”
年珠舀了一大勺沙冰喂到嘴里,这才觉得浑身舒服,笑道:“我怎么会白忙活?以我对魏之耀这人的了解,这人死心眼且一根筋。”
“依他的性子,若当日知道那寡妇有了身孕离开京城,说什么都不会再娶的。”
“我听额娘说,那寡妇走后,魏之耀就与他祖母闹翻了,从此再没来往,至于那寡妇有身孕离开京城一事,应该也是他祖母临终之前才与他说的。”
“可是珠珠姑姑,这些事与我方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岳沛儿是越听越糊涂了。
年珠笑道:“沛儿,你想啊,茫茫人海之中,魏之耀怎么找到的魏子柔?又怎么确定他的女儿就是魏子柔?”
“虽说魏子柔眉眼之中与他有几分相似,但并不多,想来魏子柔应该长得像她娘吧。”
“所以我就吩咐桑成鼎去找与魏子柔样貌相似的女子。”
至于剩下的事情,则更好想了。
魏子柔个子不高,想来他娘个子也不高,所以被选中的那女子还要个子小巧玲珑。
至于气质,年羹尧曾赏给魏之耀几个女人,一个个皆是性情温柔的,想来那寡妇性子也还不错。
岳沛儿瞪大了眼睛,乍然一想觉得年珠是瞎胡闹,可再仔细一想,觉得年珠话里话外很有道理的样子。
“珠珠姑姑,可真有您的,您可真厉害呀!”
年珠是得意一笑,笑容中满是狡黠。
渔网已经撒下,如今她什么都不必做,只需静静等待收网。
果然,这夏天还没过完,年珠就听说李维钧那直接巡抚的位子……黄了,年羹尧气的不行,将书房里摔了很多东西。
想想也是,年羹尧原以为捧李维钧坐上直隶巡抚是板上钉钉之事,谁知赵之垣不仅没被罢官,甚至还得了皇上不少赏赐。
用皇上的话来说,赵家乃世代忠良,值得嘉奖,望赵之垣继续留在任上为百姓效力。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此事一出,许多打算走年羹尧路子的官员纷纷打起退堂鼓,要知道李维钧为了直接巡抚这位置,起码给年羹尧准备了白银三十万两。
如今这直接巡抚的位置没了,李维钧也不敢得罪年羹尧,依年羹尧的性子,银子肯定是不会退的,定会忽悠李维钧说再找下次机会,这不是鸡飞蛋打是什么?
一时间,向来门庭若市的总督府不免有几分冷清。
就连年富都夹着尾巴做人起来,在年羹尧跟前是小心翼翼劝道:“……阿玛您辛苦多年,经常处理公务直至深夜,正好也能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一二。”
“如今青海各部闹得不可开交,等着您不费一兵一卒的消息传至京城,皇上圣心大悦,定会另大有赏赐的,到时候还愁没人登门吗?”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说,是明晃晃提醒他老子没本事。
年羹尧顿时看年富更不顺眼了,劈头盖脸训斥道:“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蠢货儿子来?李维钧没能坐上直接巡抚一事事小,但如今雍亲王态度不明朗一事事大。”
当日,他为了保险起见,还曾写了一封信给四爷,将李维钧夸了又夸,请四爷力保李维钧坐上直接巡抚的位置。
可惜,四爷的回信言明赵之垣虽并无太大功绩,却也无错处,此事不妥。
比起皇上的态度,比起朝中百官的看法,年羹尧更看重四爷的态度:“如今雍亲王被立为太子已是人尽皆知一事,当日雍亲王对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回到京城时,还曾与他把酒到天明。”
“不曾想这几年下来,若兰与福惠阿哥是愈发得宠,但雍亲王对我的态度……却越来越叫我看不明白。”
重用是真的,提防也是真的。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阿玛,那……那该怎么办?”年富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顾不上挨骂之事,“雍亲王身边到底有谁在出谋划策,这件事仍没有消息吗?”
年羹尧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我曾写信问过若兰几次,可她却说她也不知道。”
“这几年,我一直派人暗中找寻这人,却一无所获。”
年富皱眉不语。
年羹尧倒想亲自去京城一趟,可一来他公务繁忙,抽不开身,二来先前他也曾去过京城彻查此事,却没有收获。
父子两人皆开心不起来。
反观魏之耀却因此能在四川都留些日子,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不仅对年富当日送给他的姨娘很好,还为那个叫小桃红的女子改了名,改名为李梅娘。
魏之耀每每唤一声“梅娘”时,看着那女子酷似梅娘的模样,总觉得梅娘还在自己身边。
他们相伴多年,女儿已嫁入高门,日子幸福平淡……一切的遗憾,都未曾发生过。
魏之耀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色字头上一把刀。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魏之耀竟分不清他喜欢的是故去的寡妇梅娘,还是如今眉里眼里都是他的李梅娘。
这不,李梅娘刚听说年羹尧动怒之事,面上就浮现些许笑意出来。
魏之耀皱眉道:“梅娘,好端端的,你笑什么?你可知道二爷因为这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整个总督府上下,只怕直至年前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妾身自然该高兴,妾身只是一弱女子,若非老爷相救,如今还被当成物件似的被人送来送去。”李梅娘的手轻轻环住魏之耀的腰身,她发现魏之耀很喜欢她这样做,如今更是柔声道,“妾身不懂得朝堂上的事,也不在意总督大人高不高兴,妾身只想您留在身边多陪陪妾身。”
“妾身颠沛流离多年,跟了您,这才有了家,哪里舍得您离开?”
她这话音刚落下,一旁的丫鬟就接话道:“是啊,姨娘这几日一想到您会离开,时常偷偷掉眼泪……”
李梅娘扫了她一眼,嗔怒道:“不准在老爷跟前多嘴。”
那丫鬟忙住嘴。
魏之耀却觉得很是受用,当年梅娘也是这样,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愿叫他难做。
他将李梅娘搂得更紧了,正色道:“今年过年,你随我一起去京城吧,我不仅要在四川等地设宴宣告众人你是我魏之耀的女人,还要带你回京拜见魏家列祖列宗。”
“如今你还年轻,我也不老,咱们努力努力,兴许你还能帮我再添几个孩子。”
李梅娘面上飞现两片红晕,点了点头,飞快在魏之耀面上啄了一口。
年珠并不担心李梅娘会被策反。
一来是李梅娘从前也有个幸福的家,早早定下亲事,却因未婚夫不肯多交一层赋税,所以被人活活打死,巴不得见着年羹尧倒台。
二来是就算李梅娘被魏之耀的柔情蜜意所打动,正因她爱上了魏之耀,所以更想着要保住魏之耀的性命。
没过几日。
年珠就听说了消息,说是年富动身去了京城。
岳沛儿不解道:“珠珠姑姑,二公子这时候去京城做什么?”
年珠想了想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去找雍亲王身边那个厉害的幕僚,顺便结交结交京城的官员。”
年富一来一回,路上就得花一个多月的时间,等着年富从京城回来,少说要等到明年开春。
够了,这段时间够她做很多事情。
而她,也在考虑要不要护着自己的小马甲。
但叫年珠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未等到丰收,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青海和硕特部的土司竟登门求亲。
求的正是她。
青海和硕特部是青海蒙古中最强大的部落,总共有二十旗,分布在青海各地,青海和硕特部土司一向很是张狂,据说这次青海土司联合起来正是他在背后出主意。
但因年羹尧拉拢了绰罗斯部土司,让他的主意落空,他怀恨在心。
所以当他听说年羹尧如今在朝中权势大不如从前时,便主动登门求亲。
这人生的是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在年羹尧跟前也是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毕竟只要他们不犯什么大错,朝廷一般对他们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年总督,今日我登门是想为我那小儿子求娶你们家七格格。”
“说起来,我那小儿子也是个贪玩的,前些日子偷偷跑到年总督的地界儿,在集市上看到了你那七女儿,是一见钟情。”
“回去之后是茶不思饭不想,所以我这个当老子的才不得不走一趟,我听说年总督膝下女儿多的很,想必应该不会舍不得这个女儿吧?”
年羹尧自入仕,很少有人这样蹬鼻子上脸。
他冷声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小儿子今年虽只有十五岁,身边妾室众多不少,更是已经娶妻。”
“怎么,难不成在你的心里,我年羹尧的女儿还要给你小儿子当妾不成?”
谁知那青海和硕特部土司却道:“哈哈,年总督真会开玩笑,您的女儿……怎么能当妾?我那小儿子虽有正妻,不过一个女人罢了,送走就是,若她敢哭哭啼啼的,那就杀了吧。”
第74章 京城来人了
年羹尧简直就要气笑了。
虽说他早知道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但如今他还大权在握,竟连青海一小小土司都敢蹬鼻子上脸?
他正欲训上此人几句时,谁知却听到那青海和硕特部土司道:“这门亲事,我已上书奏请皇上做主了。”
“是吗?”年羹尧却很快冷静下来,笑道,“既然如此,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倒是要看看,皇上会不会答应!若皇上一口答应下来,那岂不是寒了文武百官的心?”
“我们这些臣子在替皇上兢兢业业的当差,随便什么猫儿狗儿的都看上我们的女儿,若皇上真一道圣旨赐下婚事来,我把我年羹尧的脑袋砍下来送给你。”
他是知道年珠从前在京城时闲来无事会进宫陪皇上说话一事,想着皇上定不会答应。
退一万步说,只要皇上没有老糊涂,都不会答应此事。
有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但年羹尧连八阿哥等人都没有放在眼里,更不会将区区一青海土司放在眼里。
“呵,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哪个字哪句话说错了?”
“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先前你们各部土司一起闹事是谁在背后捣鬼,不就是抚远大将军吗?”
他像是没看到青海和硕特部土司面上的惊愕之色似的,冷声道:“纵然抚远大将军是皇子,是大将军王,但你当真以为他们使得这些小手段能改变什么吗?哪怕这川陕总督换了人,哪怕我年羹尧死了,很多东西都改变不了。”
“抚远大将军他们,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他知道,十四阿哥等人是想借着打压他来叫众大臣好好看看,跟着四爷并讨不到太大好处,还不如另选明主。
但朝中大臣又有几个是傻的?如今这时候还投靠十四阿哥等人,这不是找死吗?
青海和硕特部土司哪里听不出年羹尧话中的意思,这年羹尧就差明晃晃告诉他——你小子给我等着,墙倒众人推,我这堵墙可还没倒,等雍亲王继承大统后,我定第一个奏请皇上将你们这些土司全收拾了。
他虽知道年羹尧是什么脾气,但万万没想到年羹尧都落得如此地步竟还如此张狂。
他刚想要说话呢,就听到年羹尧冷声吩咐道:“来人,送客。”
年羹尧是一点面子都没给青海和硕特部土司留,厉声道:“以后不要什么人都往我书房请,我这里可不是菜园子。”
青海和硕特部土司就这样硬生生被“请”走了。
这人也是嚣张惯了的,被人拖着离开时还嚷嚷道:“年羹尧,我告诉你,你莫要太猖狂,风水轮流转,以后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我那儿子看得上你女儿是你们年家的福气,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
经他一嚷嚷,这事儿很快就传得整个总督府上下都知道了。
年珠自然也知道了。
岳沛儿瞧见她脸色寻常,还以为她是强撑镇定,安慰她道:“珠珠姑姑,您别担心,我听我祖父说过,那些土司是井底之蛙,一个个目无王法,以为自己就是天。”
“总督大人肯定不会将您嫁过去的。”
“特别是那青海和硕特部土司的小儿子,这人就是一不折不扣的纨绔子,仗着自己是宠妾所生的儿子,张狂得很。”
年珠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她在一壶天喝茶时的确有个小矮胖子过来与自己搭话,即便她态度冷淡,那人却像狗皮膏药似的。
还是后来岳沛儿身边一擅功夫的丫鬟将他制服,他这才骂骂咧咧走了。
原来,这小矮胖子竟然是土司的儿子?看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她原先还以为这人是从哪里来的暴发户呢!
“珠珠姑姑。”岳沛儿拿手在她跟前晃了晃,低声道,“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呀……”
年珠这才笑道:“没什么,你放心,我才不会因为这等人伤心难过。”
“我只是在想,身为女子实在是太不容易,我是总督之女,所以这才有青海和硕特部土司上门求亲,若我是寻常女子,只怕他们就要上门来抢呢。”
她先前就想为自己定一门假亲事,却想着如今她不过十岁,这等事不必着急。
但如今看来,这事儿却是箭在弦上。
她当即就去找年羹尧了。
年羹尧听说这事儿后很是吃惊:“珠珠,虽说女子订亲不比成亲,但若毁了婚约传出去却不大好听。”
“你可是因为今日那青海和硕特部土司求亲一事担心?你放心,你阿玛我可不是吃亏的性子,既然这个青海和硕特部土司没事做,那我就给他找点事情做好了。”
玩弄权势,一向是他所擅长的。
“阿玛,今日是区区一土司上门提亲,您能挡下来。”年珠却没年羹尧这样乐观,认真道,“若来日是别的人家上门提亲,或是皇上赐婚,那该怎么办?”
说着,她老气横秋叹了口气,道:“想必您应该也听说过,先前八贝勒有心想要我嫁给弘旺阿哥,幸好这件事没了下文。”
“若八贝勒得宠些,或他们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那我就只有嫁给弘旺阿哥这一条路了。”
“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您都说了,您的女儿便是丑陋无盐也是不愁嫁的,更何况我长得像您,就算退了十门八门亲事,一样也是不愁嫁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年羹尧皱眉训斥道。
若换成从前,他定不会答应年珠这主意,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胡闹。
但如今他不知为何失了势,知道就算是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仍抵不上皇上的一句话。
若来日四爷坐上皇位,他根本摸不透四爷的性子,若四爷一个高兴,下令给珠珠赐婚,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年珠就这样静静等着。
果不其然,没多久她就听到年羹尧道:“这件事我会好好斟酌一二,就算是寻个假未婚夫,也得慎之又慎。”
“你莫要担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年珠笑道:“多谢阿玛。”
接下来几日里,就算年羹尧忙的是脚不沾地,却也没耽误此事。
他很快就寻摸到了一个人。
这人乃是孔子第六十八代嫡孙,其父亲是孔毓圻,在文人之中很有威望。
纵然孔家乃书香世家,但在权利跟前却是不足一提,也生出了想要投靠年大总督的心思来。
年羹尧只觉得孔毓圻的儿子很合适。
一来,朝中不少人都知道他年羹尧是何性子,他可不会将女儿嫁给一默默无闻之辈。
二来,他向来不重利更重名,长女年昭的也是世代书香世家。
三来,如今他摔了跟头,以他的性子定想拉拢拉拢文臣,想让自己的风评更好些。
当年珠听说这消息时,心中有些小小的感动,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年羹尧这些日子有多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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