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要学学大姐姐,您不高兴吗?”
觉罗氏看着一本正经的女儿,却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额娘,您笑什么?”年珠很是好奇。
觉罗氏难得见女儿如此上进,便正色道:“聂乳母说的没错,如今赚钱的行当莫过于盐粮茶丝,但想要将生意做大,从京中这些百年字号中分一杯羹可不是易事。”
“就说茶吧,那些大的茶商在浙江、江苏、安徽等地都是有自己的茶园,如今选茶、采茶、杀青、揉捻、运输……那都是有门道的,其中若有分毫差错,就是血本无归。”
“你一五岁的小娃娃,难不成还想抢那些成精商人的生意?”
年珠只觉自己的小心脏“哐当”一声碎了,有气无力道:“原来想靠茶叶赚钱这么难啊!”
但她并没有放弃,很快抬起头道:“额娘,您见多识广,您觉得有没有什么适合我做的生意?”
“最好能叫众人一提起这铺子就能想到我,夸我厉害的同时,顺便能赚点银子!”
觉罗氏认真思量的同时,却也不忘问年珠为何像变了个人似的:“好端端的,你怎么想着学人做生意?你可莫要将你大姐姐搬出来,从前我时常拿她说事儿,可没见你如此上进。”
“当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额娘的眼睛!”年珠嘿嘿一笑,实话她是当然不能说的,只能道,“从前我总以为我靠着阿玛额娘的庇佑,就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但我去了雍亲王府一趟,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就算阿玛大伯他们当再大的官,到了皇子皇孙跟前也得战战兢兢,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决定我们以后的日子好不好。”
“不管什么时候,多学些东西傍身总是没错的,若有朝一日我们年家落败了,您还能靠我呢!”
她话里话外皆是提点之意。
但觉罗氏根本没将这话放在心上,直道:“可是那日你祖父与你说的那番话吓到你了?”
她一把将年珠搂在怀里,轻声道:“乖孩子,就算真是十四贝勒被立为储君,就算年家真受到牵连,你也莫怕。”
“年家靠不住,你还有你外祖父呢!”
她之所以没将年羹尧那么多姨娘放在眼里,是因为她有底气。
她的底气来自于她的娘家。
她阿玛乃辅国公苏燕,她是阿济格的玄孙女,真论起来,她可是皇上的堂侄女!
年珠却嘀咕道:“额娘,话可不是这样说的,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靠猪吃不饱,唯有自己最可靠……”
第5章 四爷:这世间,只有年氏真心对他
因年珠难得“上进”,觉罗氏便也认真思量起来。
不出几日,觉罗氏就想出了一好主意。
“当初我出嫁时,你外祖父给了我一间宝钞胡同里的铺子,铺子不大,只有两间而已,从前曾想过拿它卖首饰或布料,却因地方太小,就搁置了。”
“那铺子附近住的都是皇亲贵族、高门大户,你若能有本事赢得她们的青睐,定能在京城女眷中名声大噪。”
“那额娘,我该卖什么?”年珠很是好奇。
其实这几日她也一直在琢磨此事,没吃过猪肉她也是见过猪跑的,记得电视或小说中穿越女大多是从美食下手。
但这法子对她来说却并不实际,如今食材佐料有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再厉害,也没办法将一颗白菜烧成山珍海味……这对她来说难度太高。
觉罗氏却是卖起关子来:“铺子我给你了,剩下的事情,就要自己想办法。”
她想的是要年珠卖香。
香露、香糕、香扇……只要东西好,这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且小姑娘家家的折腾这些,说出来名声也好听。
年珠笑道:“我知道,额娘是想考考我。”
“您且等着看吧,我收了您的东西,定不会叫您失望的。”
她不是没想过卖香,可这些多是女儿家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儿,她生意做得再大,也不会引得年羹尧刮目相看的。
在后世,不少人都重男轻女,在大清更是如此。
比如说,年珠的那些兄弟们一旦到了四岁都要去外院,不仅要念书还要学习骑射,反倒是女儿,能认字会读书就不错了。
比如说,满人向来有抱孙不抱子的习惯,就是担心将儿子养的太过娇气。
……
年珠想捣鼓出寻常人一听说这东西就忍不住赞叹道:“你知道吗?这是年家那七格格捣鼓出来的,这姑娘年纪小小,可真厉害啊!”
她苦思冥想好几天,就当她觉得是不是自己都瘦了时,终于叫她想出一个好主意来。
蚊香!
到了夏日,即便每每年珠睡觉之前,聂乳母等人总是要拿艾草将她的屋子熏一遍,再放下蚊帐,却偶尔也有漏网之蚊。
年家尚是如此,可想而知,寻常百姓家提起蚊子来是多么深恶痛绝。
年珠向来是个行动派,当即就要聂乳母又是找艾草,又是找木炭粉,榆木皮粉,雄黄这些东西。
她只觉得庆幸,从前在福利院时她没有亲人,没有玩具,闲来无事只能看书,将这杂书上的蚊香制法记了下来。
不到半日,她就做出了蚊香。
当年珠拿着蚊香巴巴去找觉罗氏时,觉罗氏觉得若不是这孩子是亲生的,她简直就不想要了。
“珠珠,虽说宝胡同那间铺不大,可只卖一样东西,会不会太浪费了点?”
“再说你这东西弯弯曲曲的,看着有点像虫子,怪吓人的。”
年珠:“……”
后世的蚊香都是螺旋状的,这样的设计能够延长蚊香的燃烧时间,但她初次尝试,这蚊香做的是歪七扭八,就丑了亿点点,简直就是一个四不像。
她讪笑道:“额娘,您别看这东西丑,但效果却很好。”
“甭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才是好猫,您不试一试如何知道?”
“我昨晚上试过了,根本没有一只蚊子来咬我……”
这话说的觉罗氏将信将疑,朝聂乳母投去一个狐疑的目光:“当真有这回事?”
“回福晋的话,格格所言自是千真万确。”聂乳母面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来,道,“奴婢等人昨晚上也试了试,这东西效果好得很……”
话虽如此,但觉罗氏仍觉得一间铺子卖一样东西不免叫人觉得匪夷所思,却还是照年珠的话派人去制作旋螺状的模具和蚊香底座托盘。
到时候,年珠将艾草、木炭灰等东西倒入模具就能成型,很快就能售卖了。
当然,早在年珠有做生意打算时,觉罗氏就已安排人去修缮那铺子,最晚下月初就能开业。
万事开头难,年珠只觉得这件事比自己想象中顺利很多,她甚至高兴的坐在书桌前给自己那小铺子起起名字来。
思来想去,她便拿着狼毫笔在宣纸上写下了狗爬一样的几个字——小小杂货铺。
紧接着,她又道:“乳母,您将这张纸送给额娘吧,就说我的铺子就叫这个名字,要额娘赶在铺子开业之前给我做块上好的牌匾出来。”
“格格。”聂乳母却是欲言又止道,“那铺子当真只卖一样东西?”
“当然不是!”年珠小腰板一挺,掷地有声道,“这不是纯纯亏本吗?额娘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哪里能那样糟蹋钱?”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我还没想好那铺子还要卖什么呢!”
她养尊处优五年了,从前看的那些杂书都忘的差不多,得好好回想回想才行。
眼瞅着聂乳母要下去,她忙道:“乳母,您还与额娘说一声,叫额娘帮我寻摸一只精力旺盛的小狗儿吧!”
聂乳母应了下来。
她也好,还是觉罗氏也好,谁都没有多想,毕竟年珠从小到大就喜欢小动物,如今年珠的院子里养了五条鱼,三只龟,四只鸟,两只兔子!
没过几日,觉罗氏就亲自带来一只浑身毛茸茸的小京巴狗狗儿。
这狗儿刚满月,只有成年人巴掌大小,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
最重要的是,这狗儿闹腾得很,刚进屋毫无半点“初到陌生地方的害怕”,反倒挣扎着从篮子里跳出来,这里嗅嗅那里看看,一副自来熟的架势。
觉罗氏笑道:“……你这孩子这几天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前要你到处多走走转转,你是宁躺不站,宁站不坐的,以后有了这狗儿,我看你还怎么偷懒!”
“狗儿不比猫儿,是每日都要陪它玩,带它去散步的。”
先前她就因年珠太懒惰散漫,提出要送年珠一只狗,却被年珠无情拒绝了。
“额娘,谁说我要养着这狗儿了?”年珠不解道。
觉罗氏一愣,下意识道:“那你找我要一只狗儿做什么?”
年珠正色道:“当然是给姑姑送去。”
说着,她更是解释道:“自福宜表弟去世后,雍亲王为姑姑请了不少太医和名医,但看来看去,姑姑的身子总不见起色。”
“心病还须心药医,只能等姑姑慢慢走出丧子之痛,这病才能渐渐好起来。”
“若身边养了只活泼的狗儿,姑姑整日忙的脚不沾地,怀念福宜表弟的时间自然就少多了。”
更别说她可是知道历史上的雍正可是一不折不扣的狗奴,这样一来,她也算歪打正着、投其所好呢!
“你这孩子……”觉罗氏苦笑道。
一时间她竟不知是夸还是该骂。
虽说如今明面上年家对四爷是唯恐避之而不及,却不会对年若兰不管不顾,这样就做的太过刻意了些。
每隔几日,觉罗氏就会差人送些补品去雍亲王府的听雪轩。
这一次,年若兰见秦嬷嬷抱着只狗儿走进来,还以为是自己病的太严重,所以眼花了。
秦嬷嬷皱眉解释道:“……这是七格格差人送来的,说如今王爷事忙,送只狗儿来陪着您。”
“且不说这狗儿容易伤人,就说这狗儿如此闹腾,您哪里能好好休息?”
“侧福晋,可要奴婢将这狗儿送回去?”
不怕生的小京巴狗儿已从篮子里跳了下来,到处蹦跶起来。
年若兰想着那个长了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侄女,想了想还是道:“罢了,就把这狗留下来吧,说到底也是珠珠的一片心意。”
“以后这狗儿就叫雪球,你们好生伺候着。”
秦嬷嬷只能答应下来。
不仅她对雪球喜欢不起来,就连傍晚时过来的四爷都被这狗儿吓了一大跳。
眼见着这狗儿半点不认生地冲过来,一口咬住了自己地衣角,本就心情不好地四爷更是皱起了眉头。
“兰儿,你这狗是从哪里来的?”
从前他就说过从猫狗房抱只猫回来给年若兰养,却被年若兰拒绝了。
年若兰笑道:“这是珠珠,哦,就是当日王爷见到的那小女孩送给妾身的狗,她一片好心,妾身不好拒绝,索性就收下来了。”
纵然她身子不好,却一眼能看出四爷心情不好,但她并没有多问,只差小厨房送了吃食上来。
然后,她又陪着四爷一起煮茶品茗。
四爷近来的确很是烦心,先是十四阿哥在西北打了胜仗,然后八阿哥等人又鼓动着朝中官员立十四阿哥为太子。
更重要的是,向来对八阿哥不大待见的皇上不仅没有训斥他,对这些折子是留中不发。
想及此,四爷长长叹了口气。
“王爷。”年若兰给四爷倒了杯茶,轻声开口道,“您可是又遇到烦心事了?妾身见您这几日似是心情不大好……”
朝中那些事,四爷当然不会说给年若兰听,说了只会叫年若兰白白担心。
他没去接那杯递过来的茶,反而握着年若兰的手,道:“没什么,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这几日我倒时常在想,身为王孙贵胄也并非好事,日日有操不完的心忙不完的事,若我是个寻常百姓就好了。”
说着,他苦笑一声,看着年若兰的眼睛道:“可我转而一想,若我只是寻常百姓,只怕你就不会常伴我左右……”
“王爷。”年若兰难得打断他的话,虽依旧语气轻柔,却带着几分坚定,“不管王爷是王子皇孙,还是寻常百姓,王爷在哪儿,妾身就在哪儿。即便是粗茶淡饭,流落街头,妾身都不在意。”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①”
“妾身对王爷之心,永永远远都不会变。”
她是个聪明人,从四爷几次夜宿书房和四爷在听雪轩睡下后被匆匆喊走这等事中察觉出端倪,但她什么都没说,她用她的言语表明了她的决心。
四爷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年若兰的手握的更紧了。
他活到这般年纪,皇阿玛、额娘也好,还是旁人也罢,都未曾有谁像年若兰一样真心对她,他觉得自己不能辜负她。
很快四爷就借口尚有公务在身,去了书房。
一进门,他就吩咐道:“……快马加鞭送一封信去颍州,告诉王承勋,要他上折子参年希尧一本。”
至于到底以何罪名,他并没有细说。
如今皇上早已不复当初清明,大清上下吏□□败,灾荒频发,每个官员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把柄的,而他早在多年之前……就已暗下决心,来日登上帝位后,要铲除贪官污吏,成为一代明君。
第6章 谁在捣鬼?
年珠一扫从前的咸鱼做派,整日醉心于自己铺子开业一事,对四爷的动作是浑然不知。
当然,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在她看来,就算历史上的四爷最后问鼎天下,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可怜人,爹不疼娘不爱的,就算后来他登基为帝,他的亲娘德妃也拒不承认他的皇帝身份,甚至还不愿搬到慈宁宫。
正是如此,四爷对十三爷的情谊非同一般,旁人以真心待他,他就会以真心回报。
对自己的枕边贴心人,四爷自然会呵护备至、面面俱到。
到了月底,年希尧就要回去安徽了。
他虽比不上年羹尧仕途一帆风顺,但年纪不大却已任安徽布政使一职,此次休沐回京,是因年遐龄年事已高,摔了一跤的缘故。
如今年遐龄身体康健,他自然得回去当差。
年珠跟在觉罗氏身后,一起送年希尧出门。
年希尧如今好歹也是朝中二品大员,但如今却宛如初次离家的稚童一般,面上满是不舍。
不仅如此,他还得搜肠刮肚安慰起年遐龄等人来:“……虽说现下朝中局势紧张,但我们年家也是世代官宦世家,对皇上、对大清忠心耿耿,就算真是十四贝勒为太子,年家顶多势微,不至于受到牵连。”
他先是对妻子郭络罗氏说要她好生照顾年遐龄,又对觉罗氏说她要照顾好孩子们,最后眼神却是落在了年珠身上。
“从前我就时常在信中听你伯母说你活泼聪明、懂事可爱,这次回家一趟,发现果真如此。”
年家的一众孩子中不乏聪明之辈,但像年珠这样的,却是少有。
这次回去安徽,他行李中带的最多的就是蚊香。
只可惜,年珠只是个女孩……
纵然有些话没说,年珠也能从年希尧的眼神中看出惋惜来,小腰板一挺,就道:“伯父,您这是什么眼神?您是不是心里在想,我若是男儿就好了?商有女将军妇好,明有名将秦良玉,更不必说大名鼎鼎的则天皇帝……这些人不都是女子?您怎能瞧不起女子?”
说着,她更是气鼓鼓道:“叫我说,女子也能大有所为。”
“你这小丫头,难道还想比肩则天皇帝不成?”年希尧被她逗得直笑,愈发觉得她聪明了,直道,“我刚回来时,可听你伯母说你整日哭着喊着不愿念书,不过十多日而已,你竟连妇好等人都知道了?”
觉罗氏却哭笑不得道:“虽说从古至今大有所为的女子不在少数,却没几人连字都写不好。”
“你想学做生意,我不拦着你,可首先得把一手字练好才行。”
……
众人是七嘴八舌,正因如此,将离别的哀愁和对未来的忐忑冲淡了不少。
年珠是一人难抵那么多张嘴,最后索性低头不说话。
她虽聪明,却并不赞同夫子们死记硬背的教学方法,写了十几年钢笔字的她也不擅用毛笔,那一手字写的就像鸡爪子挠似的。
年珠前脚刚回到自己的小院,后脚年遐龄就派了嬷嬷送来了刚出锅的孙泥额芬白糕。
那嬷嬷更是道:“老爷说了,您近来辛苦,得好好补一补才是。”
“这道刚出锅的孙泥额芬白糕味道好,您也尝一尝。”
“多谢祖父。”年珠甜甜笑道。
她数了数,方才伯母郭络罗氏差人送了桃胶皂角米银耳羹,额娘觉罗氏差人送来了八珍糕,大哥年熙差人送来了水乌他……这些吃食零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她午饭都不必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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