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珠气鼓鼓道:“没有。”
因她是年家的女儿,寻常人都是要给她几分面子的,只是可怜了那些寻常百姓。
与年珠想的一样,怀恪郡主今日之所以回来,正是替李侧福晋撑腰的。
怀恪郡主早在在信中知晓弟弟弘时得皇上夸赞一事,也与李侧福晋想的一样,觉得弘时这世子之位是十拿九稳,如今说起年珠姑侄来那叫一毫不客气。
“额娘,您别哭了,为了这等小事哭坏了自己的眼睛可不值当。”
“如今也就那年侧福晋年轻貌美,能得阿玛欢心,您且等着看吧,不出几年,她铁定要失宠,以后拿什么和您平起平坐?”
“还有那年侧福晋的侄女,小小年纪就不是省油的灯,以后若真嫁给了弘时,只怕闹得家宅不宁。”
她也替自己额娘觉得委屈,索性站起身道:“额娘,您且等着吧,我去会会她们姑侄两个。”
听雪轩内的年珠刚睡下,聂乳母就匆匆忙忙闯了进来,说怀恪郡主过来给李侧福晋请安呢。
年珠自穿越至今,已养成每日晌午过后小睡一会的习惯。
如今她听说这消息,心中的不悦更是到达至顶峰。
“怀恪郡主连正院都没去,直奔听雪轩而来,我看不是来请安的,是来找茬的吧?”
“哼,让我去会会她!”
年珠刚至厅堂,就碰到了迎面走过来的怀恪郡主。
怀恪郡主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有几分像李侧福晋,模样中上,身后跟着十多个丫鬟婆子,浑身上下饰物满满,走起路来伶仃作响,整个人看起来更是十分华贵有气势,不大好相处的样子。
怀恪郡主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年珠,却是冷哼一声,径直步入正厅。
年若兰已候在厅堂。
怀恪郡主是只笑面虎,一开口先问过了年若兰近来身子如何,继而便道:“……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当初福宜去世时也没回来一趟。”
“说起来我也听额娘说起过,福宜生的很是好看可爱,只可惜,好好的孩子却是没了。”
“年额娘您也别伤心,您还年轻,以后定还会有孩子的。”
“不过我也提醒您一句,您这身子向来得好好养养,要不然这孩子只怕都保不住的。”
年若兰已许久因故去的福宜伤心难过,如今见她这样咒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气的浑身发抖。
年珠却一点不觉得意外,这怀恪郡主果然不好相处。
但她并未将怀恪郡主放在眼里,这人路数与李侧福晋差不多,只是更歹毒而已,一看就和李侧福晋一样,不是个聪明的。
“怀恪郡主,您知道我祖父为何能活到七十八岁吗?”
正欲加足马力火力全开的怀恪郡主扫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祖父为何能活到七十八岁?”
“因为啊,我祖父从不多管闲事。”年珠不动声色握住年若兰的手,嘴角含笑道,“知道内情的人晓得您是过来给姑姑请安,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故意过来戳她心窝子,给李侧福晋撑腰的呢。”
她像是没看到怀恪郡主那不悦的脸色一般,又道:“叫我说,您有这份闲心,不如先将自己家中事理一理。”
“我来雍亲王府的时间虽不长,却也时常听人说起过您的,说您嫁给郡马爷好几年,因性情娇纵跋扈一直不得郡马爷喜欢,也不准郡马爷纳妾,甚至还闹得婆家鸡犬不宁,若非您是郡主,郡马爷定要闹着休妻的。”
“您自己家都是一团糟,我就不懂,您也有闲情逸致去管姑姑的事儿?姑姑虽身边无子无女,却与王爷感情极好,若有孩子,那是锦上添花,若没有孩子,也丝毫不耽误王爷对她的喜欢……”
她每多说一句,怀恪郡主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怀恪郡主隐约也知道背后有人在乱嚼舌根子,但她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谁敢在她跟前说三道四?但今日,眼前这小女娃却硬生生将她的遮羞布扯了下来。
下一刻,年珠更是摇摇头道:“唉,也难怪大家都那样说你们母女两个呢……”
她一向不喜戳人伤疤,但她知道,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法子,若一次不将怀恪郡主戳痛,怀恪郡主以后时不时要回来蹦跶的。
“你……”怀恪郡主的手紧紧攥着太师椅的扶手,已自乱阵脚,跟着年珠的节奏走了起来,“大家到底是怎么说我们母女两个的?”
年珠却不肯再说,直道:“有些话,我也不好多说,你派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这种事啊,哪里经得起深挖?越挖,这难听的话越多。
怀恪郡主气的不行,抬手就将桌上的茶盅洒落在地,扬声道:“你算是什么东西?莫要以为你阿玛当了几天总督,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呢。”
“在我跟前,就算你阿玛再厉害,也不过一奴才!”
“今日你能与我在一块说话,是你的福气,我问你什么你直说就是呢!”
随着茶盅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茶汤飞溅,沾上了年珠和年若兰的裙角。
年珠眨眨眼,看着气的花容失色的怀恪郡主,笑着道:“怀恪郡主,您怎么这样生气啊,看样子,大家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呢……”
怀恪郡主突地站起身来,一副想要将年珠千刀万剐地样子。
“你这个小狐媚子,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年珠就看到门口有一抹宝蓝色的身影。
她扭头一看,这人不是四爷还能是谁?
因年若兰身体不好,晌午过后时常午睡的缘故,四爷每每过来听雪轩,总是不叫人通传的。
年珠心中暗道一声,真是天助我也,忙撒丫子朝四爷方向跑去,嘴里更是嚷嚷道:“王爷,救命啊!怀恪郡主太吓人了,她,她该不会是魔怔了吧?”
她这话说的委婉,就差直接说——怀恪郡主这是疯了吧!
第23章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张牙舞爪似刺骨一样的怀恪郡主,在看到四爷那一瞬间,是气焰全熄。
她知道贵为亲王的阿玛是自己在婆家的靠山与底气,忙道:“怀恪见过阿玛,给阿玛请安了。”
说着,她更是仓惶辩解道:“阿玛,不是您想的那样,是我……是我今日过来给年额娘请安,一不小心打翻了茶盅而已……”
年珠没接话,年若兰没接话,四爷也没接话。
怀恪郡主却是越解释越乱,以至于到了最后四爷都有些听不下去,打断她的话道:“好了,别说了,我也是长了眼睛的,自然也看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那不悦的眼神扫在眼眶通红的怀恪郡主身上,并未像从前一样选择息事宁人,直道:“从前你未出嫁时就对年氏不算敬重,没想到已嫁作人妇却还是一样不知悔改,更是妄图对一小孩动手,这么多年,你额娘教你的规矩都教到狗肚子去了?”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纵然你身为郡主,但嫁人之后却也该以夫家为重,以后若不是逢年过节,就莫要回来了。”
“阿玛……”怀恪郡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小到大,四爷几乎连重话都没对她说过的啊!如今为了年珠姑侄两人,竟不准自己回娘家?
她还欲辩解几句,谁知苏培盛已迎了上前:“郡主,您请吧。”
顿时,怀恪郡主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了下来。
苏培盛只觉为难,低声道:“郡主,王爷是什么性子您应该也清楚,不如您先回去吧?等着过几日王爷气消了就好了。”
年珠就这样静静看着流着泪出去的怀恪郡主,知道四爷大概是不会消气的——四爷这人啊,若喜欢谁就会将谁捧在心尖的。
早在四爷带着三位阿哥前去圆明园之前,她就发现听雪轩多了几个面生的小太监,也能想到这几人是四爷拨过来的,一来是四爷远在圆明园,不放心年若兰,二来是若有人再来听雪轩闹事,四爷也能知道……要不然,为何今日四爷会来的这样巧?
年珠猜的没错,四爷上次听了年若兰的劝说后,罚了小鳞子一顿,更知道年若兰心地良善,以大局出发,年若兰越是不争,他就越想好好护着她。
等年珠回过神时,四爷已握着年若兰的手道:“兰儿,你有没有事?有没有被烫着……”
年珠可不想再当大瓦数电灯泡,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她一出门就去找秦嬷嬷了。
“嬷嬷,您派人去蔷薇院那边打听打听,看看李侧福晋与怀恪郡主有什么动静。”
“王爷当众叫怀恪郡主没脸,也就是叫李侧福晋没脸,她们母女两人肯定不会这样算了的。”
秦嬷嬷连忙下去安排。
这几日她没能在外狐假虎威很是不习惯,但年珠却给她安排了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往蔷薇院安插人。
李侧福晋性子懒散,不过几日时间就已牵上了线。
不过小半个时辰,秦嬷嬷就偷偷过来找年珠了:“……七格格,都打探清楚了,怀恪郡主一回去就与李侧福晋哭成了一团,不知她们母女两个在里头说了些什么。”
“后来,小鳞子几次上门催促,怀恪郡主这才离开。”
“只是说来奇怪,不管是怀恪郡主走的时候,还是李侧福晋这会……好像瞧着都不是很伤心难过的样子。”
年珠讥诮一笑,解释道:“定然是她们母女两个想着三阿哥被立为世子已是板上钉钉一事,想着以后再来收拾我们呢。”
“呸,真是痴人说梦!”秦嬷嬷狠狠啐了一口,“除非王爷瞎了眼,才会将三阿哥立为世子……”
年珠心想,连秦嬷嬷都明白的道理,偏偏李侧福晋和怀恪郡主却是浑然不知,蠢成这样,也不知是她们的幸运还是不幸。
她正想的出神,就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忙变了脸色,一副伤心欲绝、备受欺负的模样。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听见外头传来年若兰的声音:“聂乳母,珠珠现在怎么样?”
聂乳母早得了年珠的吩咐,低声道:“回王爷和侧福晋的话,七格格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秦嬷嬷来劝了几次,七格格还是这样子。”
“今日之事,的确是七格格受委屈了,从前在家中时,别说有人对七格格摔东西,就连重话都没人对她说一句。”
年珠揉了揉眼睛,竭力想使自己看起来更委屈些。
很快,四爷与年若兰就进来了。
年珠下炕,低声道:“王爷,姑姑。”
方才四爷与年若兰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比如他知道年若兰受了委屈,比如怀恪郡主到底是出嫁女,不好责罚……年若兰自是舍不得怪四爷的,只觉为了四爷,她受多少委屈都无妨。
但这一刻,她看着像是乖巧活泼的侄女竟是这般模样,眼眶顿时就红了。
“珠珠,都是姑姑的不是,是姑姑没能护好你。”
“王爷方才说过,以后怀恪郡主逢年过节才能回王府,就算回来也不得再踏入听雪轩一步……”
年珠挤出些许笑容来,道:“王爷,姑姑,我没事儿的。”
可她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四爷又何尝不知怀恪郡主太过娇纵跋扈,当年等他有所察觉时,怀恪郡主的性子已定,他道:“珠珠,我听你姑姑说你不是很喜欢凤鹤鱼吗?当日被年家退回来的两条凤鹤鱼还养着,待会我就差人给你送过来。”
“多谢王爷。”年珠一张小脸仍绷得紧紧的,低声道,“只是鱼虽好,却也不能陪我说话解闷。””
她微微叹了口气,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偌大一个王府,我也就与四阿哥、五阿哥玩的到一起,但四阿哥整日醉心于学业,五阿哥又被您关了起来。”
“唉,我总不能日日陪着两条鱼说话吧?”
四爷:“……”
他可不会将年珠当成一五岁的小娃娃,直道:“弘昼此次在圆明园中闯了大祸,我原打算将他关上几个月的,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便将他放出来。”
“以后你也能有伴儿玩呢。”
“多谢王爷。”年珠面上的神色顿时是由阴转晴,道,“我替五阿哥谢谢您了。”
四爷顿时摇摇头,无奈道:“你啊你,真是人小鬼大。”
他们眼睁睁见着年珠欢天喜地、一溜烟小跑跑去找弘昼了。
年珠一路畅通无阻,总算见到了弘昼。
好些日子不见,弘昼似瘦了些,被关了这么久,性子却还是一如从前。
“包子脸格格,你可真厉害,我听人说过,这几日我额娘是日日哭夜夜哭,时常去找阿玛求情,但阿玛却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似的,谁求情都没打算放出来。”
“其实将我关着也挺好的,这样就不用念书了,但厨房每日送来的饭菜却是太难吃了点,你瞧,我是不是瘦了?”
年珠敷衍点点头,想着就凭着他方才那些话,四爷不关他关谁?
但她知道如今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今日她之所以大费力气将弘昼捞出来自然是有用得上弘昼的地方。
“嗯,你瞧着似是瘦了些,不如我请你去致美斋搓一顿如何?”
“去致美斋?”弘昼并未多想,一口就答应下来,“好啊好啊,那你可不能反悔,今日我得饱餐一顿。”
他们两人差人与长辈说了声后,很快就乘坐马车去了致美斋。
弘昼向来是个多话的,被关了这么久,早就憋的不行,如今拉着年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我上次去圆明园瞧见皇玛法呢,我原以为阿玛那样怕皇玛法,皇玛法定是个很严肃的人,没想到却是和颜悦色,我与皇玛法告状后,皇玛法还叮嘱阿玛莫要罚我,可阿玛倒好,一回来就将我关了起来,真是过分,下次我看到皇玛法还要告状!”
“圆明园可好玩啦,比王府好玩多了,里头养了有梅花鹿、孔雀很多动物,一看到我们过去就飞快跑过来要我喂它们吃东西。”
“我要是再见到阿玛,定要问问他什么时候再带我们去圆明园玩。”
“我这次去圆明园还见到了几位小叔叔,他们比我年纪还小呢!”
……
期间几次年珠想要与他说说便宜坊一事,根本找不到机会开口。
一直到马车稳稳停在便宜坊门口,弘昼这才住嘴,如饿死鬼投胎似的跳下马车,直接闯进去要点菜。
年珠慢慢悠悠跟在他身后,这才发现致美斋生意好像比起上次来强上不少,大概是便宜坊关门后,不少食客都往致美斋来呢。
虽说便宜坊是以物美价廉闻名于京城,但不得不说它家饭菜味道的确是一等一的,惹得不少达官贵人也纷纷前往,如今这些达官贵人没地方去了,矮子里面选高的,只能来致美斋。
弘昼是半点没将年珠当外人,一口气连点五六道菜,最后似想起什么一样,低声道:“包子脸格格,今日我觉得你怪怪的,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还有,你什么时候竟这样大方起来?上次你不是还说致美斋是抢钱的地方吗?”
年珠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便一五一十将便宜坊关门一事道了出来。
“当日司掌柜的意思是若这便宜坊开不下去,就带着妻儿老小回去山东,但致美斋背后大有靠山,杜掌柜哪里会放过他们?”
“与其说到了最后落不得好,还不如早些将便宜坊关门算了,所以今日就算你想去便宜坊吃饭,也没地方去。”
“但我想着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凭什么致美斋能仗势欺人?难道只准致美斋的人闹事,不准我们来闹事?”
弘昼本就是上课时喜欢看话本子的主儿,比起诗书来,他更喜欢那些游侠话本,如今自是半点忍不了,扬声道:“给我将你们致美斋的好菜都端上来。”
他这话一出,满堂寂静。
致美斋的菜那叫一昂贵,所有的菜都端上来,一顿饭下来不说要花费一千两银子,也得大几百两银子。
年珠与弘昼一样,想着闹事嘛,就要闹得大点才是:“不仅好菜都端上来,所有的好酒也都送上来!”
周遭已有不少食客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这两个小娃娃是什么来头,从前像是没见过的样子?简直是胡闹!”
“是啊,若不是这几天便宜坊关门了,我也不愿意花大价钱来致美斋吃饭,这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吗?”
“这两个小娃娃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可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啊,他们也就两张嘴,哪里吃得下那么多东西?”
……
年珠也好,还是弘昼也好,都埋头苦吃,毕竟他们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吃霸王餐的机会,得加倍珍惜。
很快,年珠就看到了上次未能见到的杜掌柜。
杜掌柜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虽是满脸含笑,但一双小眼睛却滴溜溜打量着年珠与弘昼,一看就是个很精明的人。
“两位小贵人当真要尝尝咱们致美斋所有的酒菜?我先将话说在前头,所有的酒菜加起来可不便宜啊!”
“怎么?掌柜的是怕我们给不起钱?”年珠手上正拿着个鸡腿,含笑道,“按理说掌柜的您在京城中也算是有点见识,怎么竟狗眼看人低起来?”
杜掌柜在九阿哥跟前装孙子装习惯了,如今看年珠这架势也知她身份非同寻常,忙赔笑道:“是,是,小贵人您说的是。”
“是我狗眼看人低,只要你们给得起银子就行,您稍等,我这就命人上菜!”
年珠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狂吃起来。
想必杜掌柜担心到手的肥鸭子跑了,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所有的酒菜都已上齐,甚至担心年珠他们出尔反尔,已将一排酒坛子都打开了。
如今本就正值饭点,致美斋生意红火,被年珠这一搅和,生意是更胜从前。
当然,不少人也是存着看热闹的心思,想看看这两位小贵人最后会付多少银子。
年珠本就觉得致美斋的饭菜味道不过中上,略用了几口后就放下了筷子。
杜掌柜早就候在一旁,瞧见他们双双放下筷子,便上前道:“两位小贵人可吃好了?一起是两千三百八十五两银子,收您两千三百两银子好了。”
饶是弘昼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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