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庭春夜》作者:梨旧.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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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的亲孙子,是她唯一的血脉,皇帝之位该是这孩子的,却被李重焌那个孽种抢走了。

  那孽种果如他的母亲,争抢不属于他的东西,实在下贱!

  贺兰太后神色激动,嬷嬷心惊胆战地看着她,怕她激动之下弄伤小皇子。

  贺兰太后收回手,淡淡问道:“新皇在做什么?”

  李重焌夺得长安后,没有对贺兰氏下手,算他有些识相。

  如若不然,她会让满朝惶恐,贺兰一氏都没了,他们焉能保全家族?

  这群人的力量不容小觑,强如李重焌也要掂量掂量。

  但贺兰太后不知怎的,总有些不安,怕李重焌突然对贺兰氏动手。

  嬷嬷回道:“圣上将小甄氏接进了宫,宫人打听到,昭明殿今夜要了一回水。”

  贺兰太后冷冷一笑,道:“明日将妙法接进宫来。”

  贺兰妙法和李重焌本就有婚约,这皇后之位,除她不会有旁人。

  贺兰妙法在新皇登基次日后就进宫,引起众人注意。

  新皇登基后,人人都盯着他的后宫。李重焌二十出头,后宫里半个女人都没有,无论是以贺兰氏为首的陇西勋贵,以崔王等大姓为代表的河东世族,还是从晋王时期就跟随李重焌的新贵,都铆足了劲,想要在李重焌的后宫抢占立足之地。

  贺兰妙法顿时成了众人眼中钉肉中刺。

  从前被贺兰太后定下,许给李重焌做晋王孺人的王氏、卢氏两家,便在贺兰妙法进宫的第二天,将女儿送进了太皇太后的万寿殿。

  一大早,王卢两家的小娘子前来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和蔼问道:“你们两人叫什么名?”

  王家小娘子对着太皇太后笑着说道:“臣女闺名文若。”

  卢娘子道:“臣女闺名皓月。”

  太皇太后一手拉着一个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然后笑着吩咐高嬷嬷去给王文若和卢皓月收拾屋子暂且住下。

  万寿殿里的碧云轩指给了王娘子,紫玉阁则指给了卢娘子。

  待安置好两个娘子,高嬷嬷回来复命,却见太皇太后并没有方才的兴高采烈,反而有些忧心忡忡。

  高嬷嬷道:“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只管颐养天年,本不用理会王卢二家的。”

  太皇太后道:“老身盼着二郎早些开枝散叶。”

  高嬷嬷跟着说道:“也是呢。”

  太皇太后却叹了一口气,道:“若是贺兰氏做皇后,老身怕宫里平静不了多久,再会起一场风波,还不如在王卢两人中选一个。”

  高嬷嬷道:“太皇太后是说,圣上会对付贺兰相?”

  太皇太后眼中满是愁,她轻声道:“老身是想起了贺兰阿昙的事。”

  高嬷嬷一听这个名字,立刻面色肃然,不敢多言。

  贺兰昙,贺兰太后的庶妹,高祖李召的妾室。

  李重焌的……生母。

  太皇太后缓缓转动手中的佛珠,看着虚空的一点,回忆起从前的故人旧事,高嬷嬷不敢打搅,悄悄退了下去。

  李氏一族起于陇西,到了李召父亲这一代,更为兴隆,李召父亲在长安做官,家中长辈做主,娶了世家大族的闺秀,这便是如今的太皇太后。

  同是陇西大族的贺兰氏有意与李氏联姻,太皇太后便为儿子李召聘下了贺兰梵——当今的贺兰太后。

  但婚后,李召和贺兰梵性情颇为不合,李召甚至写下了休书。

  李召在外打仗的时候,贺兰族人为了笼络住他,将族中贺兰梵的庶妹嫁给了他。

  太皇太后在李召的信中得知,那是一个极温婉的女子。

  但之后,贺兰梵被休回到了贺兰家 ,不久,太皇太后便听说,贺兰昙死在了生产这一关。

  李召势力渐大,却也越来越依赖贺兰家的支持,休妻并未成功,贺兰梵依旧是李召的妻子,他孩子们的母亲。

  李重焌由生母的婢女徐张氏养大,但当李重焌打败北戎名声大噪之时,徐氏满门却不明不白地死了。

  太皇太后闭上了眼睛,口中颂佛之声渐渐急促起来。

  她心中一直怀疑贺兰昙及徐氏一家的死因,却为了李家的周全体面,情愿装聋作哑。

  人人都说她是个慈爱的太皇太后,她对不起的却是自己的亲孙儿。

  *

  已到掌灯时分,王文若走出碧云轩翘首往外看的时候,正巧看见了从紫玉阁走出来的卢皓月,王文若对她点了点头,退回了碧云轩。

  婢女为她铺好床铺,对她说道:“娘子快歇息吧,奴婢看万寿殿都歇得早,娘子亮灯到太晚,容易太过惹眼。”

  王文若有些失落地说道:“入宫一天了,圣上那里什么消息都没有,照理说,应当会赐下赏赐的。”

  婢女安慰道:“圣上一视同仁,贺兰娘子那边也不曾得赏,娘子放宽心。”

  王文若不再失落,又振奋起来:“你说,圣上会给我和卢娘子什么位份?”

  若不是战事耽搁了,她和卢皓月早该嫁进晋王府做晋王孺人了,以晋王孺人身份入宫,怎么也能封上四妃。

  那她也不必在今日烦忧了。

  但话说回来,若那时就成了晋王孺人,在晋王造反之时,只怕她和王家早就获罪。

  王文若还记得,几月前长安人对她和卢皓月的轻视嘲弄。

  不过短短几月,那些人又变了面孔,上赶着来讨好王家和卢家。

  她必须要爬得高高的,这样才能永远接受那些人的仰视。

  *

  紫玉阁里,卢皓月吩咐宫人熄了灯。

  她却没有睡,心中有着和王文若同样的问题——她的位份。

  旁人都说贺兰妙法会是新的皇后,卢皓月却不以为然。贺兰家如今处境颇为尴尬,哪怕贺兰恕身居高位,哪怕贺兰太后坐镇后宫。

  贺兰妙法不一定能做皇后。

  她和王文若也有一试的机会。

  卢皓月在进宫之前,已经从父母那里了解了后宫如今的形势。今日进宫后,她又设法从太监那里探到了最新的消息。

  除了她、贺兰妙法和王文若外,宫里竟然存在着第四个女人。

  先皇的淑妃小甄氏竟被圣上带进了宫中,前两天夜里,一直在昭明殿侍寝。

  卢皓月听闻,那小甄氏生得极美。

  不同于她们三人,小甄氏是皇帝亲自挑中的。

  她心里蓦地有些慌,仿佛有什么脱离了掌控。

  她又摇摇头,小甄氏不过是以色侍人罢了。

  那小甄氏有倾国之色,又有前朝公主和先皇妃嫔的身份,男人图一时新鲜或许会宠爱她,但只要不疯都不会抬举这样的女人。

  卢皓月怀着满腔心事,一整夜没有睡着。

  第二天,卢皓月和王文若来向太皇太后请安,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下深深的青黑。

  *

  甄华漪在昭明殿住了两日,这两日里,李重焌白天里忙得看不见人影,却总是在她睡着时来缠她,烦不胜烦。

  他嘴里总是哄着她,让她睡不要管他,可他这样作弄,自己哪里睡得住。

  昨日夜里,她边哭边哼还发了脾气,依稀记得,自己说不要住他宫里,要去高句丽投奔母后。

  他又急又慌,好像在她耳边保证了什么,她却记不得了。

  甄华漪起身后还有些倦倦的,钱葫芦便提议说,这季节荷花开得好,不如去太液池赏荷。

  甄华漪点头同意了,她倒没觉得什么,钱葫芦却是开心极了,张罗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前往太液池。

  太液池莲叶无穷无尽,一片深深浅浅的碧色,点缀着几朵开得正好的芙蕖,倒是赏心悦目。

  甄华漪一边赏荷,一边走到了水榭中,却看见墙上挂了一副荷花水墨花,画地栩栩如生,甄华漪驻足看了半晌,问道:“这是谁画的?”

  画画的太监很快被找了出来,甄华漪夸赞了一番,那太监面上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钱葫芦兴致勃勃提议道:“娘娘今日穿戴得好,不如让小林做一幅画?”

  反正闲着没事,甄华漪欣然应允。

  钱葫芦差遣人在水榭中抬上一面藤面凉榻,又铺上莹润如玉的象牙席,甄华漪侧身坐在凉榻上,看着水榭外的荷花。

  帘陇风抖,美人比花更艳。

  林太监灵感大发,疾笔涂画,正在描摹甄华漪身形的时候,手中的笔被抽走了。

  林太监被打扰到,一下子有些生气,他一抬头,哑然失声,而后反应过来,慌忙跪了下来。

  水榭中哗啦啦一下子跪倒了一片。

  甄华漪回头,看见李重焌正在面带不满地看着她。

  有些……幽怨?

  昨夜,甄华漪迷糊之际,透露了心事。

  她怪他总是行迹匆匆不见人影。

  她还在梦里呢喃着要离开他,去找自己的母后。

  李重焌将她死死抱进怀里,告诉她,她哪里也不许去。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但并不打算悔改。

  他想,大不了将高句丽王妃招来长安常住,量高句丽也不敢争论什么。

  今日下了朝,他匆匆赶回昭明殿,想要好好陪一陪甄华漪,但甄华漪却不见踪迹,听杨七宝说,钱葫芦带着甄华漪去太液池赏荷去了。

  甄华漪眼巴巴等着他的时候,他有太多的正事要做,但当甄华漪不需要他了,他倒有些说不清的不满足。

  他还是情愿甄华漪像夜里那般哼哼唧唧缠着他。

  李重焌于是跟着去了太液池。

  寻了一路,在一处水榭上看见了她,她坐在凉榻上,侧身看着池中的芙蕖,丰肌弱骨,人比花娇。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一下,才看到她面前作画的太监,那太监认真瞧着她,正一笔一划勾勒她的身体。

  李重焌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那太监抬眼的时候正看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吓得马上跪了下来,带得所有人跪成一片,噤若寒蝉。

  李重焌沉着脸说:“退下吧。”

  甄华漪侧过头来看他,却见到他的眼神渐渐落在她的唇上,她脸上一红,巴巴看着退去的宫人,也想走了。

  李重焌走过来,甄华漪抱怨道:“画都没画好呢。”

  李重焌揽她的腰:“我来画。”

  甄华漪不太高兴:“小林画得挺好的啊,你倒比不上他呢。”

  李重焌眉间一动:“小林?”

  “就是方才作画的小公公,”甄华漪说完,狐疑地看着他,“莫不是小林画得比你好,你生气了?未免太小气了。”

  李重焌哂笑:“不生气。”

  甄华漪盯着他,道:“不许找小林的麻烦,我可是要赏他的。”

  “好。”

  李重焌说道:“水榭人多眼杂,我带你去湖中亭作画。”

  甄华漪警惕怀疑地看他片刻,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现在还是白天呢。

  李重焌亲自划船,泛舟湖上,很快就到了湖心亭,甄华漪看见湖心亭里也设下一张凉榻,一桌一椅,桌案上还摆放着纸墨笔砚。

  甄华漪方才还怀疑李重焌带她来不见人的地方是存着坏心思,他两手空空过来的,怎么给她作画。

  现在一看,倒是她不正经了。

  只是他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重重叠叠的荷叶之中,钱葫芦在奋力划舟,他气喘吁吁对一起划舟渡太监道:“快一些。”

  他方才赶忙着将湖心亭布置好,又在他们二人出现前及时消失,可真是煞费苦心。

  上岸后,钱葫芦抹了一把汗,大声吩咐:“不许人靠近湖心亭,若有纰漏,严惩不贷!”

  众人肃然应是。

  *

  皇帝下朝后去了太液池,这消息也传到了王文若的耳中。

  她打扮了一番,动身前往太液池。

  她是有些担心自己行动太过急迫毛躁,会弄巧成拙,但眼下位分未定,早些出现在圣上面前留下印象,说不准能够压卢皓月一头,于是她赌了。

  她走出碧云轩,却迎面碰见了卢皓月,两人微微点头示意,而后一前一后离开万寿殿。

  王文若慢慢走到了太液池,寻遍了四处,也没能够碰上皇帝,于是只能心浮气躁地赏荷。

  她盯着荷花出了半晌的神,却见荷叶之后冒出了卢皓月的脸。

  两两对视,俱是尴尬一笑。

  *

  风吹荷花动,亭中的两人却一坐一立,俱是安静。

  甄华漪挺直脊背,不知为何,坐得越久,她越是紧张,李重焌的视线是不是笼罩着她,密密麻麻,灼。热稠密,可等她要细看的时候,他却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落笔。

  暑气渐至,开始让人感到难受了。

  甄华漪拿丝帕擦了擦脖颈上的细汗,奇怪,方才林太监作画的时候倒没有这般热。

  才擦过汗,却觉得脖子上有些发痒,正在这时李重焌的目光又看了过来,不知为何手脚都不敢动了,只能僵在那里,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

  她注意到李重焌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

  他放下了笔,站起身来。

  甄华漪依旧保持着姿势,目光平视,只能看见他的腰,他腰上挂着香囊,走起来微微晃荡。

  他走得近了,甄华漪忍不住仰头看他,他微微弯下了腰,整个人似乎压了下来,甄华漪一下子慌了,忙往后缩。

  李重焌的手按住了她的脖子。

  甄华漪感到一阵似冷似热的感觉从脊骨上蔓延而上,她耳朵有些发红。

  李重焌特意遣散了闲人,将她带到这一处无人的地方,只怕作画是假,其实是……

  她心中纠结,手搭在他的胸膛上,微微用力想要推开他。

  李重焌对她的抗拒视而不见,手指慢慢摩。挲着,甄华漪的抵抗渐渐消失,闭上了眼。

  他说:“蚊子,你竟没察觉到?”

  甄华漪睁开眼睛,迷迷瞪瞪地看着他。

  她的手摸上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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