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庭春夜》作者:梨旧.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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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华漪不安问道:“殿下,要不要唤太医过来。”

  李重焌的乌发散开了一绺,贴在他的脸颊上,让他看起来有些失仪。

  甄华漪的声音细细颤颤,听得他直发痒,他眼睫突然抖了好几下。

  片刻后,他睁开眼,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神态,那一丝狼狈和虚弱,便仿若只是甄华漪的错觉。

  “甄氏,”他再出声,已经极为冷静,只是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你该出去了。”

  甄华漪一怔,收起关切的神色,讪讪后退了几步。

  李重焌看着甄华漪离开的背影,他

  张口,鲜红的舌头抵出,从薄唇中吐出那枚碧绿的扳指。

  扳指上,甄华漪的气息已经稀淡不可闻,这本是好事,他可以毫无芥蒂地佩戴这枚扳指了。

  可他却感到一种不满足。

  他开始想要再度让这枚扳指,沾上她的味道。

  这种秽亵的想法一出,李重焌悚然一惊。

  甄华漪呆呆愣愣走出了汤池之外,想着李重焌方才的样子,心脏忍不住砰砰直跳。

  冷冷的风拂过面颊,却似春风般熏染,甄华漪伸出双手摸了摸脸颊,脸和手都是滚烫的。

  李重焌在做什么。

  而她又是怎么了。

  李重焌应当是病了吧,可是为什么不叫太医,却问了自己的小字呢?

  莫非又是在刻意亲近她、试探她?

  她不太明白,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自己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甄华漪回首看了一眼灯火朦胧处,逃似地离开了。

  今夜是难以入眠的一夜,不光光对甄华漪如此。

  甄吟霜寝宫里气氛沉沉,宫人们半分响动都不敢发出来,只余更漏滴滴答答,更让甄吟霜心烦意乱。

  半晌,一个太监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甄吟霜瞥见他,她想表现得淡然从容,但眼神依旧泄露了她的不安。

  甄吟霜往后望了一眼,问道:“圣上怎么没来?”

  她依旧使了她惯用的招数,派宫人告诉李元璟,她身子不舒服。

  太监头也不敢抬,说道:“去时已经来不及了。”

  甄吟霜嘴唇一抖:“他们在……”

  太监头更低了。

  甄吟霜这时候再也维持不住云淡风轻的风度,她猛地站了起来,拿起桌边的杯盏,狠狠地砸碎在地上。

  宫人顿时跪了一地:“娘娘息怒。”

  太监往地上砰砰磕头:“娘娘,贺兰氏就算爬上了御榻,又怎能和娘娘相比。”

  甄吟霜的怒气戛然而止,她一怔:“谁?”

  太监立刻反应过来,忙说道:“贺兰府上的六娘子。”

  甄吟霜僵了片刻,陡然发笑起来,她神色渐渐温柔:“原来是她啊。”

  她含着愁说道:“我还以为是妹妹背弃了我。”

  寝宫的凝滞一扫而空,宫女站了起来,陪笑道:“甄才人哪有这本事。”

  旁人附和道:“甄才人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就算娘娘大发善心,想提携她,她也不中用。”

  甄吟霜听了半晌,这才慢悠悠地制止:“不许这样说她。”

  她心情平复后,开始仔细询问贺兰般若的事。

  听罢,她道:“虽然是皇后的妹妹,但说不准没有皇后那般难相处。”

  宫女道:“正是呢,娘娘在六宫里是出了名的好性子,好人缘,没道理贺兰娘子不来和娘娘交好。”

  甄吟霜微微一笑。

  贺兰般若侍寝的消息传到贺兰府上时,倒是生了一场风波。

  贺兰恕暴跳如雷,在书房怒斥道:“贱奴之女,竟干出这样不知轻重的事。”

  贺兰般若生母出身低微,被贺兰恕深深厌弃。

  贺兰般若做出这件事,让贺兰恕措手不及,贺兰家已经有了一个皇后,再送一个女儿进宫,不光是浪费,还很可能让皇后和他们离心。

  贺兰恕找不出贺兰般若进宫的好处,在他的打算里,他准备将贺兰般若嫁给那些河东世族,或是李重焌手下出身寒微的武将,以作拉拢。

  贺兰妙法向前一步说道:“父亲息怒,事已至此,还是尽快向皇后娘娘传个话,解释一二为好。”

  贺兰恕点头:“对,对,”他打定主意道,“要让皇后娘娘放心。”

  贺兰恕冷冷说道:“般若心高气傲,妄图越过你和皇后,我倒要让她知道,宫里不是那么容易待的地方。枉费我为她的婚事操劳许久,过不了多少时日,她就会发现,她是自毁前程。”

  贺兰妙法道:“但愿般若能知错。”

  天亮时,贺兰般若收到了册封的旨意,宫人们对她的谄媚有限得很,但贺兰般若坐在床榻上笑着哼歌,并不在意。

  宫人道:“恭喜贺兰才人了。”

  贺兰般若谢完旨,若有所思地说道:“才人?”

  贺兰般若思索李元璟的用意,仿佛是默认将她当做甄华漪的替代,又仿佛,是在故意奚落她的胡思乱想。

  贺兰般若甩了甩逶迤的长发,语气轻快道:“比宝林、御女、采女要好,不错了。”

  *

  次日,贺兰璨再度邀约甄华漪骑马。

  甄华漪暗想,贺兰家出了那样一件大事,难为他还想着要教她骑马。她记得,贺兰璨是贺兰家抱养的嗣子,他的亲姐姐就是贺兰皇后。

  可无论是贺兰皇后还是贺兰般若,在他心里都比不过贺兰妙法的一句简单请求。

  贺兰妙法实在是太过容易让人对她死心塌地。

  甄华漪来到马场,除了贺兰璨,竟看见贺兰妙法也在。

  贺兰妙法对她笑笑,说道:“我的骑马功夫也很差,听说阿璨要来教你,我也顺便来了,才人不要介意。”

  甄华漪哪里能介意,于是她和贺兰妙法一起向贺兰璨学骑马。

  贺兰璨显然并不是一个好老师,因为他教着教着,就忽略了甄华漪,全副身心地去盯着他姐姐了。

  甄华漪也没有自讨没趣凑上去,她在一旁看着贺兰璨教贺兰妙法骑马的样子,记着他提点的话,倒是有惊无险地爬上了马背,还能催动马匹走上一两步。

  贺兰璨倒是有几分本事。

  只是甄华漪没有高兴太久,她也不知做了什么,她骑着的这匹黑马竟然开始往前小跑起来。

  这足以吓得甄华漪花容失色,她惊呼一声,就跑远了,贺兰璨本没有留意,一抬头,却见甄华漪快要消失在林子里。

  他眉头一皱,顾不得和贺兰妙法解释,夺过了她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往前去追甄华漪。

  贺兰妙法回过神来时,贺兰璨已经骑马走远了,她面上一怔,她已经习惯贺兰璨事事将她放在第一位,这时陡然被他甩开,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又想,毕竟甄才人是遇到了危险,情有可原。

  贺兰璨快马赶上了甄华漪,他在甄华漪前头调转了马头,而后跳了下来,站在甄华漪前头。

  甄华漪的马跑得并不快,看见有人拦下它,便嘚嘚地在地上踏了两步停了下来。

  贺兰璨神色不豫,他听到甄华漪的求救声后慌忙赶来,结果却发现甄华漪并没有遇到危险,他觉得受到了耍弄。

  他道:“甄才人,大呼小叫并非淑女所为。”

  甄华漪这时还生生白着一张脸,根本没有闲心理会他的奚落,只是说道:“帮我下来,好吗?”

  她声音轻轻,带着商量的语气,是一种娇怜的味道,这让贺兰璨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般,满腔的冷嘲热讽全被堵了回去。

  他熟悉的女子,或如贺兰妙法一般端庄,或是贺兰般若那样活泼,这样甜言软语的,倒是从未碰见过。

  贺兰璨别扭地上前,本想扶她下来,但见甄华漪笨手笨脚,忍不住上了手,将她抱了下来。

  柔软的腰肢甫一入手,他就反应过来,自己是僭越了,这时他却不好撒手,只得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将她赶紧放下来,而后如避蛇蝎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甄华漪楚楚下拜:“多谢郎君。”

  看着她这般妖妖娆娆的模样,贺兰璨心里更是厌恶,他却是挂上笑对着甄华漪道:“不必客气。”

  他试探着问道:“才人为何要学骑射?”

  贺兰璨心中猜测,甄华漪此举是为了迎合李重焌,人人都知,李重焌横枪立马扫清天下,他自会对会骑马的娘子更加喜欢。

  贺兰璨问了,却不指望甄华漪说什么实话,果然,他听见甄华漪说道:“是为了圣上。”

  贺兰璨笑容渐盛,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他想,甄华漪果然说了谎糊弄他,他问道:“圣上?”

  甄华漪点头,说道:“听闻每次围猎,圣上都会准许后宫妃嫔和各家女

  眷比试一天,那日狩猎最多的,拔得头筹的娘子还会得到圣上的嘉奖。”

  贺兰璨直言道:“以你的本事,还是莫要想去拔得头筹。”

  甄华漪抿了抿唇,继续解释道:“我其实是想要,为圣上猎一只白狐。”

  贺兰璨皱眉,不解其意,但甄华漪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

  前几日,李元璟猎得了一只雪狐,本想送给甄吟霜,但被甄华漪搅和了,于是他打算送给贺兰皇后。

  甄华漪想,她可以借此表演一番,她要自己费一番苦功夫来猎一只白狐,送给李元璟为他分忧。

  一个不会骑射的柔弱女子为了他千辛万苦,还压着一番“苦意”将白狐转赠给夫主的心上人。

  甄华漪觉得,自己若是李元璟,也会有一点动容。

  *

  一封密封的信送到了兰溪小筑。

  李重焌轻轻一瞟就明白这封信是关于何人。

  他暗中派人盯着甄华漪,不过是为了留住她一条性命而已。

  他刻意不去看这封信,只管着手头的公文,只是不知不觉的,他批阅的速度快上了不少。

  终于暂时无事可做,他才勉为其难地撕开信封。

  读到甄华漪向贺兰璨学骑射的时候,李重焌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贺兰璨骑术平平,有功夫不去想骑射师父练习,竟还顾着去教旁人,他想,他定要抽个时间敲打贺兰璨一番,勿要让贺兰璨荒废时光。

  说起来,长安人都赞他骑射一流。

  虽然,若甄华漪找上他要学骑射,他定会拒绝。

  可她为什么不试一试?

第42章 教学好大……的月亮。

  甄华漪结束了练习,牵着马到来马厩,正巧碰见了崔邈川。

  顾忌着上回被人刻意陷害之事,甄华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崔邈川抬眼,将甄华漪的动作尽收眼底。

  甄华漪略略行了礼,转身将马牵给马奴,马奴走到马槽前,栓起了马,甄华漪就要离开,却听到崔邈川说:“那马槽里的草料淋了雨受了潮,你来这边。”

  甄华漪止步,转身去望崔邈川。

  她有些意外崔邈川会和自己说话。

  不过看着马奴将她的马牵到了崔邈川身旁,她又不确定崔邈川究竟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在和这马奴说话了。

  甄华漪想了想,为了礼貌,还是微微欠身,她口中尚未说出一个“谢”字,就见崔邈川转身走了。

  崔邈川从马厩离开,回到了崔家置办在行宫附近的宅子,他先回房沐浴更衣,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汗气,但作为世家公子,注重仪表是与生俱来的,他沐浴完毕,这才去书房见父亲。

  贺兰般若得幸的消息今日也传到了崔家。

  崔炎不太明白贺兰恕的意图,皇后本就是贺兰家族的人,他为何又要送一个女儿进宫。

  一个弄巧成拙,皇后若和贺兰才人不睦,贺兰一族就要分裂成两个阵营了。

  崔炎捻着胡须,沉思良久。

  以贺兰家族为首的陇西势力对河东世族步步紧逼,崔炎作为河东世族领袖对贺兰恕一直小心应对,对他的一举一动自然要细细思索。

  后宫中贺兰一族独大,皇后太后都是贺兰族人,甄贵妃的母亲是崔炎的妹妹,崔家也算在后宫有一席之地。

  而燕末天下大乱之时,随晋王举兵一跃而起的新贵在后宫却没有半分布置。

  他们当初自然是不屑的,满心满眼地盼着晋王能登大宝,后来新帝登基,是晋王以一己之力压下这群人,才没有出大乱子。

  但崔炎总觉得,这群位高权重的新贵们注定是个火药桶。

  崔炎将自己思考的事情一一同崔邈川说了,崔邈川问道:“父亲认为,这是晋王的手段,为了寻一个借口往宫里送人?”

  崔炎不置可否。

  崔邈川回到自己书房,还在想着这回事,他提笔,写下贺兰、甄,他拧眉看着纸上的两方。

  宫里局势要变了么?

  如今后宫之中,河东世家有甄贵妃这一个筹码,若是甄贵妃能诞下子嗣,崔家定会费尽心思将这孩子推到储君之位。

  贺兰家和晋王府麾下的那群新贵自然也是类似的想法。

  崔邈川揉了揉额角,又觉得皇子尚未出生,思考这种事为时太早。

  他拿起火折子,将这张纸烧了,扔到了熏笼之中。

  他走出书房不久后,却是崔娘子带着李雍容走了进来。

  李雍容是公主,崔娘子也是出身名门,这回围猎,在两个人的刻意交好下,两人一来二往的倒是成了朋友。

  崔娘子是为了家族,李雍容则是为了崔邈川。

  从前想起崔邈川倒还好,自从那日他将马球送给她后,她便对他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再加上甄吟霜的刻意撮合,这在意也越来越多了。

  今日,崔娘子邀她来崔家宅子,两人在花园里坐了片刻,崔娘子提议到崔邈川的书房里看他收藏的名画,李雍容怀着另一分心思同意了。

  只是来了这里,却并没有看见崔邈川。

  崔娘子去寻兄长的名画,留下李雍容在书案边,李雍容站了一会儿,觉得这屋子里熏香有些呛鼻,她将帕子捂在鼻子上,低头看了一眼熏笼,却看见里头尚未烧完的纸片。

  李雍容瞳仁一缩,看见了尚未烧毁的“甄”字。

  崔娘子在内室听见外头“砰”的一声,她快步走了出来,却见书房里熏笼倒在了地上,李雍容气急败坏走了出去。

  崔娘子连声在后头唤了几声,李雍容也没有回头。

  李雍容气冲冲离开了崔宅,她骑着马漫无目的,心里愤怒得抓狂,身后一连串的侍女和宫人呼喊个不停,她终于停了下来。

  宫女替她将马牵住,李雍容突然发问:“甄才人这几日在学骑马?”

  宫女道:“是。”

  甄华漪学骑马的目的,李雍容猜得到,大约就是为了几日后的围猎赛。李雍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恶毒的主意。

  李雍容听甄吟霜不经意间提起过,有种叫醉马草的毒草,若是让马匹吃了,会让马急躁癫狂。

  李雍容一面命宫人去寻醉马草,一面命人去打听甄华漪养马的地方,等醉马草到手,李雍容径直骑马去向了马厩。

  她来到马厩,一路上寒风拂面,却也渐渐将她的头脑吹得清醒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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