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庭春夜》作者:梨旧.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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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璟转身道:“儿子知晓。”

  李元璟离了长乐殿,到底是没去凤仪殿。

  他对贵妃苛待妹妹的传言不屑一顾,他自然是更信自己的枕边人。这段时间没去看甄吟霜,是因为他清楚,甄吟霜因盛宠,大约让太皇太后和太后不喜了,他冷一冷甄吟霜,不过是为了两位长辈的面子。

  长乐殿的宫人站在廊下看着李元璟离开的方向,她回到殿内回禀:“圣上回了清思殿,这几日圣上一直没去凤仪殿,可见是真恼了贵妃。”

  太后道:“未必如此。”

  她道:“把皇后叫过来。”

  太后其实觉得贺兰皇后借此事发难是个昏招,皇帝对贵妃正是情浓,这时候对贵妃出手,无法一击必中,反而会打草惊蛇。

  但贺兰皇后已经出了手,若被甄吟霜轻而易举的化解了,贺兰家人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贺兰皇后忐忑地到了长乐殿太后跟前,她先前就被太后训斥了一顿,这时候见了太后不免战战兢兢。

  太后望她一眼,道:“先前皇帝说念着你身子弱,将管理六宫之权交给了贵妃,如今看着,宫里人在贵妃手底下也不好过,你虽病着,可皇后的身份在这儿,只能受受累了。”

  皇后一听,喜不自禁,勉强按捺住,顺着太后的话音做一个勉为其难的样子:“臣妾遵命。”

  太后接着道:“冬至庆典要抓紧着筹备,这庆典是为晋王凯旋办的,热闹,这个场合刚好将晋王和五娘子的事定下来。”

  贺兰皇后闻言很是欢喜,她原本就担心太后会将贺兰妙法送进宫,将她取而代之。

  贺兰皇后笑道:“那妾要抽个空和晋王说一个恭喜了。”

  太后严厉地看了她一眼,道:“不急,庆典后再去恭喜吧。”

  贺兰皇后看明白太后警告的眼神,她一愣,莫非太后想弄一个先斩后奏?贺兰皇后收敛了惊讶,暗自心惊。

  贺兰皇后回到立政殿,有些精疲力倦,她强撑着问宫人庆典的事,又将李重焌和贺兰妙法的事告诉了心腹宫女,嘱咐着到时候让人看紧李重焌,不要让场面难堪。

  宫女给贺兰皇后按了按额头,等贺兰皇后躺在榻上睡着了,悄然走了出来,她走到廊下,恰巧碰到了贺兰般若。

  宫女含笑问候着:“六娘子过来了。”

  贺兰般若为人活泛,她打听到贺兰皇后为庆典的事烦心,就自告奋勇来帮族姐的忙,她这段日子里每日都要往立政殿来一趟。

  贺兰般若照例在暖阁里看册子,她翻看着宫女新送来的册子,神色有些凝重。

  原本她和嫡姐的座次以及赏赐都是一样的,今日一看,嫡姐的座次提到了李重焌边上,赏赐更是丰厚了许多。

  她联想到贺兰府近日来的风吹草动,心里一紧。

  太皇太后似乎想要将田娘子配给晋王,但贺兰府显然并不认同。

  太后和父亲是想要将姐姐嫁给晋王的。

  正在这时,有宫女抱着一坛子酒走了过来,问道:“六娘子,尚食局的太监将这坛子鹿茸酒错当杜康酒送了过来,后面知道弄错了,又悄悄拿了一坛杜康酒来补上,就是这鹿茸酒他不肯拿回去,怕被尚食局发现,六娘子,你说这酒要留么?”

  贺兰般若听见人来,猛地合上了册子,她转头盯着那坛鹿茸酒发怔。

  她读过医术,自然知道鹿茸酒是什么东西。

  那东西能让男子情热,是助兴用的。

  如今她帮忙皇后筹备庆典,天时地利在手,只要稍动手脚,将这酒送给晋王喝下,就能成就好事,与他共赴巫山。

  她也是贺兰家的女儿,若她和晋王先有了首尾,那么嫁给晋王的,就会从嫡姐变作是她。

  贺兰般若回神,微笑道:“我来收拾就好,你且去忙。”

  贺兰般若毕竟只是个宫外长大的姑娘,虽有百般心机,但终究不够缜密。

  尚食局的宫女盘算库房的时候发现差了一坛子鹿茸酒,稍作试探,就查到了那个犯糊涂的太监。

  那太监着实有些拎不清,不然不会干出这样的昏事,也正是他这个性子,被宫女一试就试了出来。

  宫女听到太监说,是贺兰六娘子留下了鹿茸酒,她便想起了晋王的婚事。

  田娘子是太皇太后看中的晋王妃,但太后更想让娘家侄女贺兰娘子成为儿媳。

  莫非,贺兰家准备出招了?

  宫女心脏砰砰跳了起来,她在尚

  食局蹉跎年华,多么希望有个机会能够往上爬。

  现在机会来了。

  宫女设法找上了田娘子,田娘子微笑着赏了她:“多谢你。”

  宫女想,若是田娘子当上了晋王妃,乃至将来做了皇后,会念着她的一分好的。

  田娘子思来想去,将这件事告诉了父亲。

  田父捻须说道:“我们田家却不能蹚浑水。”

  田娘子也觉得有理。

  父亲在官场上还需多多仰仗贺兰恕,怎敢揭发贺兰娘子的事,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晋王殿下那样有本事,必不会被贺兰家轻易拿捏,她只需等着,就能安安稳稳做这个晋王妃。

第19章 下药巫山恨。

  冬日里天黑得早,往常热闹的凤仪殿这些天来也沉寂不少。

  甄吟霜含着泪抚琴,宫女轻声劝道:“娘娘放宽心,圣上还是念着娘娘的,只是这几日宫里风言风语太多,圣上也要避一避。”

  甄吟霜哀切道:“果真?圣上没有信奸人谗言?”

  宫女点头:“自然。”

  甄吟霜哀叹道:“我不知怎么得罪了她们,竟是要这样害我。”

  宫女道:“娘娘最得盛宠,树大招风,她们定然是嫉妒,不然,娘娘这般好性子的人,谁会和娘娘过不去。她们就是见不得人好,不好好花点心思怎么笼络圣上,反倒来找娘娘的晦气。”

  甄吟霜叹口气:“人善被人欺,我只是想不通,我的妹妹也要和她们抱团。”

  宫女听了甄吟霜的话,打心底里为她愤愤不平,她伺候着甄吟霜歇下,提着灯往宫女所走去。

  所里的宫女见了她来,殷勤收拾了罗汉榻,端了瓜果零嘴儿来,她往罗汉榻上一歪,和众位宫女们唠一唠嗑,谁人不同情柔弱可欺的甄贵妃。

  这件事渐渐发酵起来,甄吟霜协管六宫之权被皇后收了回去,而皇帝没有半分表示,甄吟霜这才真的慌了神。

  昏暗静室,佛龛之下,甄吟霜心烦意乱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低声念着经。

  她闭着眼,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了她的母妃,母妃也曾受过宠,可是妖后出现后,父皇的目光就再也落不到母妃身上了。

  这算是一种轮回么?甄华漪也要学着妖后,来抢走她的一切。

  甄吟霜念完经起身,推门走了出来,夜色深沉,她低声对宫女说道:“我待六妹妹这般好,收留她,照应她,留她在凤仪殿,她却从不体谅我的心,还伙同别人害我。”

  宫女道:“娘娘就是心软。”

  甄吟霜道:“这事因她而起,我这回也看清了,留她在身边,总归是个祸害,可我还是不忍害她一条性命。”

  甄吟霜怅然道:“罢了,我给她一桩好姻缘,把她送得远远的。”

  宫女道:“娘娘以德报怨,只是宝林心比天高,定是不愿意嫁给卫国公的。”

  *

  转眼到了冬至当天,冬至庆典是为了贺晋王凯旋之喜。

  宫里为了讨晋王殿下的好,老早就准备得妥妥当当,虽非元宵佳节,宫禁中九层灯台已经架好,只等晚上灯笼火树争燃九陌。

  皇帝今日在含元殿赐宴,太皇太后、太后、后宫妃嫔及宗室亲族在殿内赴宴,文武百官的食案则设在殿外庑下。

  皇帝为了彰显亲近之意,将极特殊的几位大臣如卫国公等人破格留在殿内。

  一大早,甄华漪就起身梳妆打扮,今日宫宴她勉强够了资格参加,她一面盼着有机会见到皇帝,一面又害怕在宫宴上碰到卫国公。

  甄华漪坐在妆台前,透过濛濛铜镜心事重重地望着自己,玉坠儿正往她鸦云般的发髻上斜插一支玉钗,不知怎的,失手跌落在地,玉坠儿捡起来的时候,那玉钗已经碎做了两段。

  玉坠儿慌忙告罪,甄华漪安慰她不必在意,却望着这断了的玉钗莫名有些不安。

  今日她的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收拾妥当,她正要去含元殿赴宴,忽闻清思殿的太监来了。

  甄华漪出门听旨,却见那太监倨傲道:“甄宝林,圣上要问你话,和咱家走一趟吧。”

  预感成了真,甄华漪反倒沉稳下来,她对着下意识要拦下她的玉坠儿摇了摇头,跟着太监来到了清思殿。

  清思殿里不光是皇帝,甄吟霜竟也在,甄吟霜坐在一旁用帕子擦着眼角,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地上跪着的,是一个面熟的宫女。

  她听见李元璟冷冷道:“玉盘儿可是你宫里人?”

  这事否认不了,甄华漪道:“是。”

  李元璟狠狠掷下一枚东西,砸散了甄华漪的发髻,那东西落在地上叮叮当当,甄华漪定睛一看,那是一枚铜钥匙。

  李元璟冷声对王保全道:“念。”

  王保全的声音缓缓响起:“六月二十入库,玄狐皮一张,水獭皮三张,丝绸二十匹,彩缎二十匹,花缎二十匹,折枝锦缎二十匹……”

  李元璟道:“够了,”他又冲着叫玉盘儿的宫女道:“你说。”

  玉盘儿便立刻说了起来:“奴婢是绿绮阁掌管库房的宫女,这些时日,奴婢听了许多贵妃娘娘苛待妹妹的流言,奴婢虽人微言轻,却并非趋炎附势耳聋眼瞎之人,于是奴婢忍不住同那传谣言的宫人争辩了几句,过后却被宝林娘娘责罚。”

  她伸出手,手臂上赫然是几道鲜红的疤痕。

  玉盘儿啜泣道:“奴婢为宝林娘娘掌管私库钥匙,自然知道宝林娘娘并不曾短了吃穿,平日里贵妃娘娘得了好东西,总会给宝林娘娘稍上一份。方才王公公所念的,不过是衣物之类。奴婢绝非背主之人,可也不忍好人蒙受冤枉,奴婢见贵妃娘娘日益憔悴,心下不忍,于是求见了王公公。”

  说着说着,她面露惶惶:“奴婢知道宝林娘娘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圣上明鉴!”

  甄华漪从未有过什么私库,这个叫玉盘儿的宫女虽记在她的宫中,却是甄吟霜的人。

  她抬眸看甄吟霜,甄吟霜依旧是楚楚可怜,仿佛受尽了天底下的委屈。

  甄华漪抿了抿唇:“玉盘儿虽记在妾宫中,却并不受妾差使,先前状告贵妃娘娘的宫女同样不是绿绮阁中人,妾御下不严,罪该万死,但妾并不知晓私库之事,也不曾指使过任何人告状。”

  李元璟斥道:“巧舌如簧!”

  李元璟面色冷凝,他明明知晓甄华漪惯会装模作样,那日在万寿殿见了她一身旧衣,他却为她心软了一瞬。

  甚至某一刻,他怀疑过贵妃真的苛待过她。

  他积羞成怒,对她,更是对自己。

  他抬声道:“来人,小甄氏……”

  甄吟霜这时候站了起来,她柔柔道:“圣上,妹妹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她扶着李元璟的手,温柔说道:“看在妾的份儿上,圣上不要罚她好不好,”她垂下头,眸光一闪,“妹妹在宫里也是可怜,今日正好卫国公进宫,圣上就成全了妹妹一桩美事,如何?”

  甄华漪跪在地上,蓬蓬的乌发散乱格外狼狈,她闻言抬起头来,雪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眸中光芒明灭破碎。

  李元璟看着她的神色,忽然怔愣了片刻。

  甄吟霜脸色一变:“圣上?”

  李元璟收回眼神:“降为御女,罚俸半年。”

  李元璟余光看见甄华漪垂头瑟缩着肩膀,她的脖颈如白鹤般弯下,俯身道:“多谢圣上。”

  屈膝折颈,她柔顺得过分可怜了,这般模样,竟让他有些惘然。

  玉坠儿焦急等在清思殿外,看见甄华漪走出来,她慌忙上前扶住。

  她心惊胆战地打量着甄华漪,只见她巴掌大的小脸半掩在凌乱的乌发中,苍白得过分,她身子娇弱无力,扶也扶不住。

  甄华漪抬眸,看了玉坠儿惊慌的神色,反倒安慰她:“没事,倒没有预料中那样坏。”

  甄华漪最怕的就是皇帝将她送到卫国公府上,因此听了甄吟霜的提议后,她一下就脸色发白。

  不知为何皇帝这次没有听从甄吟霜,总归对甄华漪是件好事。

  “降为御女,罚俸半年……”

  玉坠儿听到这里,却忧心忡忡。

  自家宝林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这一下子降为了御女,宫里惯会迎高踩低的,这日子将来可怎么过啊。

  罚俸半年对别的妃嫔来说,可能不算个事,但绿绮阁里一向短着吃穿,不知这半年可怎么熬过去。

  玉坠儿忍不住长吁短叹,甄华漪笑笑:“莫担心,我的好姐姐送了我

  一个私库,能用的用,不能用的换,总归是饿不死我们。”

  她伸手,将一枚黄铜钥匙递到玉坠儿手上。

  玉坠儿握着钥匙,没有方才那般难过了,她道:“娘娘……咱们快回宫梳洗吧。”

  甄华漪的样子太过狼狈,还是早点回绿绮阁,莫要让宫人看到为好。

  玉坠儿扶着甄华漪回宫,路上问道:“娘娘,咱们还去含元殿么?”

  甄华漪道:“自然是要去。”

  她尚在出席名册之上,皇帝也并未禁足她,皇帝最喜以恶意忖度她,若是这时候不去,皇帝定会以为她故意为之。

  甄华漪回绿绮阁梳洗一番,带着玉坠儿来到含元殿,她的坐席安排在角落里,甄华漪不以为意,反而感觉安心。

  她来得早,在殿中等了好一会儿,人们才陆陆续续地入座,后宫妃嫔们来后,都悄悄望她一眼,而后窃窃私语。

  甄华漪不去看她们,只目光放空地望着殿外。

  殿外太监们殷勤侍奉,人群之中,一武将迈步走了进来,他三十来岁的样子,身形高大,相貌可称英俊,目光却锐利阴狠,他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甄华漪。

  甄华漪心一紧,差点失手跌落了杯盏。

  卫国公。

  卫国公笑容渐深,有势在必得之势。惊惶之中,甄华漪转头左右张望,李重焌的坐席上空空如也。

  甄华漪一怔,不知自己在这时候看李重焌的坐席究竟是为了什么,李重焌哪里会救她。

  *

  李重焌这时候尚在万寿殿陪伴太皇太后。

  早上甄华漪被降为御女之事也传到了万寿殿,太皇太后叹道:“是个可怜孩子,这段时间担惊受怕了这么久,还是殃及池鱼了。”

  李重焌回长安不过几天,对宫里的事不甚清楚,今日一听这个消息,倒是颇为惊诧。

  李重焌惊诧过后,试探着道:“祖母何必叹息,甄御女和甄贵妃是姐妹,此事了结后,过些时日,贵妃自然会帮她。”

  太皇太后奇道:“帮她?”她道,“二郎根本没看明白,贵妃哪里肯帮甄御女。”

  李重焌略一思索,明白过来,只是甄氏姐妹之间的关系,倒在他意料之外。

  若甄华漪没有姐姐这个靠山,她在宫中怎会如此自在。

  李重焌顽笑道:“祖母喜欢甄御女,有祖母愿意护着她,哪怕她降为了御女,日子也过得去。”

  太皇太后却道:“祖母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有心无力啊。”

  她长叹道:“她如今呐,断根浮萍一般,艰难得很。”

  李重焌诧异片刻,沉默着怔忡良久。

  他忽然想起甄华漪在梅花树下落泪的样子。

  太皇太后道:“一说起话来就忘了时间,二郎,随我一同去含元殿。”

  李重焌心不在焉,一时间没有听到太皇太后说话。

  太皇太后又道:“二郎?”

  李重焌恍惚着回神,笑道:“祖母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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