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庭春夜》作者:梨旧.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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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意识用帕子掩住了唇。

  宴客满座,灯火通明,她明目张胆地携着李重焌身上乌程若下的味道。

  只需轻轻启开唇,别人就会发现这个秘事。

  现在,就被人发现了。

  片刻后,玉坠儿回过神来,将酒盏送到甄华漪手边,示意她盖一盖味道。

  主仆两人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

  甄华漪不知玉坠儿是如何想象她和李重焌的关系的,但她能断定,玉坠儿定然是想岔了。

  天家小宴传杯换盏,好不热闹,与此同时,赵毅府中却是一片安静。

  高兰芷披衣起身,她没有点灯,只是赤脚来到窗边,缓缓推开了支摘窗。

  明日,赵毅就要送家眷回京,路途上恐怕是她唯一逃命的机会了。

  只是赵毅严防死守,将她盯得很紧,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寄希望于甄华漪。

  可是,甄华漪听懂了她的暗示吗,就算听懂了,甄华漪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才人,能有手段救她吗?

  这希望到底渺茫。

  高兰芷感到胸口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翌日,仆妇们一大早就将箱笼收拾妥当,通通抬上了马车。

  今日赵毅去了军营,几位夫人先后上了马车,卫国公府车队便浩浩荡荡离开了骊山猎场。

  高兰芷坐在马车上,打起车帘往外看,车窗外是满目的翠绿景象,她却没有心思欣赏,她望了一眼车队边上的公府护卫,心口越发地闷了。

  她放下车帘,微微往后仰着,闭着眼睛不再期盼,这时候,却听见了骚乱声响。

  高兰芷心口砰砰直跳,等外头拼杀声停了,她才小心翼翼揭开帘子往外去望。

  帘外,护卫手臂还带着伤,对高兰芷道:“夫人莫怕,已经击退了贼寇。”

  高兰芷捏着车帘的手指一紧,喃喃道:“击退了。”

  护卫以为她被山贼吓到了,问道:“夫人?”

  高兰芷回神,淡淡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

  甄华漪今日一大早就借着探病的理由来见李雍容,两人心中焦急,都没心思说话,一个在书案后练字,一个坐在椅子上绣花。

  也不知是两人都不擅长这些,或是太过急躁,总之写的绣的都不成样子。

  劫车失败的消息传到书房,李雍容惊得失手打碎了砚台:“失败了?”

  银针微微一挑,刺破了甄华漪的手指,帕子上洇出一点血迹。

  侍卫深深低着头道:“卫国公府的护卫比明面上多了不少,武艺高强的更是数不胜数,属下无能。”

  李雍容细细盘问了侍卫,原来并非是她们大意轻敌,依照侍卫所言,哪怕是公主府侍卫悉数尽出,也敌不过赵毅的人。

  李雍容叹了一口气,不知是略有安慰或是失望。

  不是她不尽力,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只是答应好了甄华漪的事却没有办到,爱面子的李雍容到底有些心虚。

  她看了甄华漪一眼。

  甄华漪从得知劫车失败起,就开始神情恍惚,看到李雍容看过来,她挤出笑道:“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甄华漪心绪烦乱,向李雍容告了别,扶着玉坠儿的手往回走。

  她走路轻飘飘的没有实感,只有倚着玉坠儿的手臂,才能稳当。

  玉坠儿听见甄华漪语气飘忽道:“我帮不了任何人。”

  剥除了公主的身份之后,她什么也不能。

  她是谁,不再是宝华公主之后,她难道要安心以李元璟妃嫔的身份活下去,安分守己,明哲保身。

  玉坠儿心里一紧,接着就是一股酸涩涌来。

  回去的路上,却见羽林军来去匆匆,似有大事发生,甄华漪犹如惊弓之鸟,霎时间想起从前,她不顾身份抓住经过的一个太监问道:“发生何事了?”

  太监认出了她,见她面色苍白,解释说道:“才人安心,行宫内没有出事,只是卫国公女眷糟了山贼劫车。”

  甄华漪放开了手,掩住神色中的不自然,她道:“怎会如此。”

  太监道:“是啊,光天化日之下,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祸事,听说那位兰夫人被山匪给劫走了,哎,可怜呐。”

  甄华漪一怔:“什么?”

  太监想起来兰夫人和甄才人的亲戚关系,知道已经说错了话,不敢再惹嫌,忙寻了个理由逃走了。

  甄华漪站在原地,只觉一阵冷一阵热的。

  李雍容的卫军明明劫车失败了,高兰芷怎会被山匪劫走,莫非是真的山匪?

  甄华漪猛地转身,往李雍容处走去。

  *

  山道一片狼藉,高兰芷看着山匪打扮的模样溃散逃入林中,慢慢收回了眼神。

  好在都逃走了,虽然有受伤,但无人死在这里。

  还是……鲁莽了啊。

  高兰芷沉沉地想着,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甄华漪。

  她闭上双眼,绝望又安宁地接受了自己困顿卫国公府的宿命,一声惊叫猛然穿入了耳。

  她飞快掀开车帘,却见有一拨山匪袭来。

  肉眼可见的,与上一拨山匪不同,他们不怕杀人。

  有滚热的血溅在了高兰芷的脸上,她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时,一个极年轻的山匪已经跳到了她面前,漠然道:“走。”

  他扯着高兰芷的胳膊,将她带出了马车,扔在了马背上,他不曾交代自己的来历,高兰芷一时之间也不敢多问。

  高兰芷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一个护卫被劈成了两半,她眼前一黑,就此昏厥过去。

  醒来时,四下无人,高兰芷打量周围,这是一个小小的屋子,门窗紧闭,她越发怀疑劫掠她的并非是甄华漪的人。

  没过多久,门被推开了,高兰芷闭上了眼想要装睡,却听那劫她的年轻山匪道:“醒着,不信泼点热水看看。”

  另一道声音道:“无礼。”

  眼见装不了睡,高兰芷睁开了眼,看见屋子里站着一个中年文士,一个黑衣少年。

  高兰芷起身行礼:“多谢侠士出手相救。”

  文士示意她不必多礼,高兰芷起了身,带着点谨慎看着面前二人。

  文士自顾自在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盏茶,说道:“我家郎君差人救了女郎,是日行一善,女郎不必担心。”

  不得不说,听见文士这样说了,高兰芷的确是偷偷松了一口气。

  文士又道:“女郎孤身一人,少不了盘缠路引,张某都为女郎准备好了。”

  说着,他从袖中将荷包和路引放在了桌上,示意高兰芷去拿。

  高兰芷没有过多推辞,她虽不知这两人意欲何为,但走一步看一步,她将盘缠和路引收下,又一次低声道谢。

  文士道:“女郎请便。”

  高兰芷顿时紧张起来,只觉自由来得太过容易,她反而担心有意外发生,她缓慢地朝门口走去。

  “只是……女郎甘心吗?”身后人问道。

  高兰芷听见文士微笑说道:“赵毅害了女郎血亲,若有机会,女郎不想手刃仇敌吗?”

  高兰芷徐徐转身,乌黑的眸子定定看着他。

  *

  中郎将梁丰近来春风得意。

  他是赵毅麾下最得信任的将领,此番征讨凉州自然有他一份,想必来日回朝之时,他更会加官进爵。

  近来,不光是朝臣对他频频示好,连极为骄傲的晋王也亲自登门。

  晋王告诉他说,眼看着天下一统,四海承平,在凉州用兵,不宜暴虐。晋王还微微透露了消息,赵毅作恶良多,天怒人怨,等到回朝之时,天子自会秋后算账。

  梁丰记下了这些话,渐渐地,他和手下的府兵,和赵毅的亲军逐渐生了些嫌隙。

  梁丰跃下马来,从军营一路疾驰回到府中。

  府中仆从迎了出来,分外谄媚道:“夫人夜里惊起,哭了许久,盼着将军回来。”

  梁丰心头火热,顾不得换衣裳,就走进了后院卧房。

  榻上的女郎红着眼,见他来,惊喜下了榻,赤足奔来:“将军。”

  梁丰掌着她的脸,低头看她的眼睛。

  这张芙蓉面正是那位失踪多日的兰夫人。

  梁丰拥着高兰芷,心中熨帖。

  他素来喜好美人,从前和赵毅一起从草莽中发迹,赵毅的美人后来都入了他的帐中,仔细想想,还有好几个金枝玉叶。

  他从前就觊觎高兰芷貌美,只是赵毅丝毫没有厌弃这个妾室的意思,他就只能作罢,没曾想到,前几日竟让高兰芷落到了他的手上。

  高兰芷遭山匪劫掠,路上正巧碰上了他,他顺手就收拾了那群山匪,救了高兰芷。

  对于高兰芷,他是有过犹豫的,他想过要将她送回到赵毅身边,可高兰芷仿佛对他英雄救美所触动,不愿意再回赵毅府里。

  高兰芷忐忑问他,是否怕了赵毅。

  梁丰哪受得了这种激,便不再犹豫,索性留下了她。

  梁丰将高兰芷抱上了榻,正要做些什么,高兰芷抵住了他的胸膛,失落道:“妾身子尚未好全。”

  梁丰有些扫兴,正欲下榻,高兰芷却抱住了他的脖子,亲了上来。

  没有真的同房,但也算有了些慰藉,两刻钟后,梁丰起身整理衣裳,高兰芷从枕头下掏出一枚荷包,系在了梁丰腰间。

  高兰芷说:“是妾亲手绣的荷包。”

  梁丰低头看了一眼,一枚翠绿锦缎兰草纹的荷包坠

  在了他的腰间。

  梁丰出门的时候整理了一下仪容,发觉高兰芷很是不小心地在他脖子上留下了印记,他皱了皱眉,但顾念军营多事,只得带着这枚红痕回到了军营。

  梁丰回到军营,收到了同僚暧昧的笑脸,他一个打仗的粗人,并不觉得羞赧,而是得意非常。

  走进赵毅帐中的时候,他同样带着得意,和一丝不为人知的隐秘快意。

  赵毅扫了他一眼,也看到了他脖子间显而易见的吻痕,赵毅微微一滞。

  他想到了和高兰芷的床笫私事,那时候高兰芷恨极了他的时候,也会在他脖子上用力地咬上一口。

  高兰芷……

  赵毅感到眼前发黑,这些日子夙夜不眠,他常常如此。

  赵毅神色如常召梁丰商议军务,而当梁丰走近时,他看到了梁丰腰上的荷包。

  兰草纹锦缎荷包,他也有这样的,好几个。

  赵毅一喜接着就是一怒,他火气攻心,又觉得眼前发黑,一把将梁丰的领子拽住:“高氏……在你那里?”

  *

  军营里赵毅和梁丰的貌合神离甄华漪并不知晓,她还在为高兰芷忧心了好几天,这一日,李雍容差人来请她见面。

  李雍容将收到的布条递给了甄华漪,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平安,勿念。”

  甄华漪惊喜道:“这是高姐姐的字。”

  李雍容说道:“我猜也是,所以叫上你来认一认。”

  得知高兰芷平安,甄华漪的心放下了一大半,而后她和李雍容猜了半天,也猜不出第二波劫匪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李雍容问道:“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别的交好之人?”

  甄华漪不知怎的,脑子里蓦然蹦出了李重焌的脸,夜色中,小舟里,乌程若下的味道若隐若现。

  她摇摇头,道:“此事我只求了公主一人,况且,我身为宫妃,哪里来的交好之人。”

  李雍容和甄华漪寻不到一点头绪,于是这件事只得作罢。

  甄华漪将高兰芷之事暂且放下,一边安心养伤,一边倒数着回宫的日子。

  宫外虽也有桎梏,但比起宫墙内的朱墙碧瓦四方天地要好得多。

  等待回宫的日子里,为剑舞作曲的陈氏兄弟来到了甄华漪跟前。

  陈氏兄弟中,哥哥风流爱笑,弟弟冷漠寡言,性情南辕北辙。

  陈大郎来的时候,甄华漪身边的宫女,连傅嬷嬷和玉坠儿都笑得多了一些。

  果真是能出入公侯之家的乐师。

  相处了几日,甄华漪还发现,虽然陈大郎这样风流,他在谱曲演奏上的确称得上是天才。

  至于陈二郎,甄华漪就没见过他摸琴弦。

  她忍不住怀疑,陈二郎莫非是滥竽充数的那一个?

  春日融融,琴声悠远。

  甄吟霜捻着棋子,缓缓地敲。

  宫女在一旁侍立,她偏头看了看窗外,似被恼人的琴音打搅到了,她走上前去合了窗,不解问道:“娘娘,甄才人真会上钩吗?”

  甄吟霜将棋子落下,慢慢说道:“不过是一招闲棋罢了。”

  先前为甄华漪下了巫山恨,没能将她弄出宫,甄吟霜过后差点忘了这回事,还是上一回甄华漪小腿受伤,甄吟霜派了自己心腹太医去,才知晓她体内的残毒。

  知道了之后,甄吟霜让太医在汤药中加了激发药性的药材,让甄华漪更加难以忍受身体里的热度。

  之后,她又借故送了甄华漪两个年轻俊秀的郎君。

  若甄华漪忍受不了,与陈氏兄弟行了苟且之事,她就能解决掉甄华漪这个麻烦了。

  甄吟霜捏着棋子,渐渐用力。

  她讨厌甄华漪,从前倒没有十分想甄华漪死,不过,甄华漪既是皇后的人,她就不必手软了。

  棋子顿然落在了棋盘上,砸出一串声响。

  太监躬身小跑着进来:“娘娘,甄才人身边的玉坠儿急急去请太医,奴婢依照娘娘的吩咐,从中拦了下来,并打发了陈氏兄弟过去,奴婢偷偷去瞧了一眼,院中只有陈大郎,不见陈二郎踪迹。”

  甄吟霜微微笑了:“妹妹呀,可真不让本宫省心。”

  甄吟霜领着侍卫去往甄华漪的掬月阁,借口抓贼,将寝屋团团围住。

  她环视一周,看见了院中紧张站立的陈大郎,却不见陈家二郎踪迹。

  甄吟霜看见甄华漪那个忠心耿耿的老嬷嬷,一脸慌张地在抱厦外想要拦住她,便更加断定甄华漪恐怕已经中招。

  甄吟霜向身边的宫女看了一眼,宫女立刻走上前来,将傅嬷嬷一把推开:“贵妃娘娘担心你家娘娘安危,怎这般不知好歹?”

  甄吟霜迈步走进了甄华漪的卧房。

  床榻上,只见她的妹妹紧闭着眼皱眉睡着,粉脂清涴,洇湿春衫,活色生香的美色竟让宫女们一时也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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