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庭春夜》作者:梨旧.txt
当前页码:第22页 / 共99页
页码选择及下载地址在本页尾部    ↓移到底部


  都滚烫。

  真是水做的肌骨,上下都那么会哭。

  李重焌慢条斯理擦洗干净了手,他在甄华漪的小榻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他等着甄华漪醒过来,期间他一动不动,似乎发了很久的呆。

  *

  甄华漪醒来的时候,诧异看到李重焌坐在对面盯着她看,表情在甄华漪看来,颇为不善。

  甄华漪讪讪坐起身,道:“殿下等许久了么?我竟一时睡过去了。”

  她看见李重焌表情愈发古怪,他仔仔细细地审视着她的表情,过了半晌,他语气闷闷:“无妨。”

  榻上美人是软玉一团,她初醒来时,双眸饧涩,檀唇微微,李重焌细细观察她神色,发觉她对方才之事没有半分记忆,只有他记得。

  他记得她咬住自己檀唇的样子,记得她蹙眉忍耐,记得她靠在他的肩上细细地哼……

  甄华漪偏头看了一眼窗牖,毡帘挡住了光线,让她一时间分不清现在到了什么时辰,甄华漪犹豫了一下,问道:“殿下,现在什么时辰了。”

  李重焌垂眼道:“安心待着,已经过了去朝拜的时间。”

  甄华漪想了想,还是起了身,向李重焌告退:“正是过节,宫里事物繁多,就不多叨扰殿下了。”

  她起身的时候腰上忽地发酸,她自己恍然不觉,但这幅花枝力弱的样子落在李重焌的眼中,让他猛地攥紧了手指。

  李重焌见她晃晃悠悠要往门外走去,他笑道:“才人,将人用完就扔,并不是好习惯。”

  甄华漪不解地看着他,片刻后反应过来,她盈盈一拜:“昨日多谢殿下仗义执言,若无殿下襄助,妾哪能做得上这才人。”

  她说完这话,却见李重焌神色愈发古怪阴沉。

  李重焌依旧是笑着:“才人打算如何谢?”

  甄华漪蓦地紧张起来,她捏着腰上系带,在手指上转了转,李重焌看着她的小动作,不知为何也突然紧张起来。

  甄华漪咬了咬唇,向李重焌走了过来,她屈膝跪坐在李重焌跟前,仰头看着李重焌,以一种柔媚顺从的神色望着他:“妾任由殿下驱使。”

  这姿势瞬间让他想起那夜雨夜,她就着这般伏在他的膝上。

  他伸出了手,将将要挨上她乌发的时候,甄华漪说道:“妾愿做殿下在宫中的眼线,为殿下赴汤蹈火。”

  李重焌回神,定定看着她:“眼线?”

  李重焌的手顿在半空,他怒极:“你以为本王在要你做什么,离间我们兄弟二人的关系,你罪该万死。”

  甄华漪小心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睛。

  李重焌的怒意似乎有些恼羞的意味,甄华漪想,她明白,李重焌不希望别人点破他谋逆之心,还想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假象。

  那她也装作不知道好了。

  李重焌仿佛兀自气了一会,他平复下来,抽回手对她道:“坐那边去。”

  甄华漪慢腾腾起了身,乖巧地往李重焌所指的方向走去,她站定,转过身来,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说李重焌讨厌她,可她要走,他又不让。

  不让她走,又不愿意她近身,当真是难伺候。

  李重焌扬了扬下巴,她不知竟能和他心有灵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往榻上坐了下来。

  李重焌将袖子微微一提,铺了纸张,取了一支笔,他开始作画,甄华漪便一动不动,任由他打量。

  仿佛回到了多日前,他过来作画,一言不发,只是懒得理会她,但甄华漪不知怎的却觉得,他稍稍有些不一样了。

  她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便任由自己发起呆来,她看着李重焌身后的雕花木门,看着桌案上紫砂笔架,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李重焌的手指上。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不像是常年征战的武将的手,却像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的手。

  甄华漪盯得久了,忽然想起了方才自己梦中的片段。

  她忘了方才的梦,直到现在。

  梦中,他好像用手指将自己亵弄了个彻底。

  梦里她涌出一大片。

  她动了动腿,心惊发觉亵。裤底下泥泞不堪。

  她看见李重焌的指腹按在画纸上,点过画上人的唇,压了下去。

  他指骨修长,慢悠悠地捻着,将画纸上的一点檀红晕了开。

  甄华漪面红耳赤,只觉得那手指并非是在捻画中人。

  她坐立难安起来。

  这时李重焌抬眸望了她一眼,忽然间将笔放下,而后将手指收进袖中。

  甄华漪愕然。

  他为何要藏起手指,总不至于她看他一眼,他就猜出了自己那不可宣之于人的心思吧。

  李重焌眯了眼,言笑晏晏问她:“才人在看什么?”

  甄华漪羞红了脸,她躲开眼睛,脑子转得飞快,然后想到了该如何回话:“殿下的扳指是骑射所用,今日却戴在了中指上,妾想不明白这样的戴法,于是多看了一眼,妾失礼了么?殿下勿怪。”

  李重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中指上的扳指,抿了抿唇,竟然没说什么。

  半晌后,他阴阳怪气道:“才人如此心不在焉,今日这画怕是做不成了。”

  甄华漪不明白她心不在焉和画画有什么关系,画画的又不是她。

  她没来得及问出口,李重焌就一撂笔,风风火火走了出去。

  甄华漪嘟囔了一句:“这又是怎么了。”

  *

  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暴雨。

  李重焌立在廊下,等着太监取伞回来。

  他望着滂沱大雨,他想今日自己莽撞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不必为了救甄华漪做到如此地步。

  她身上余毒未清,能名正言顺救她的,只有他的皇兄一人。

  必须想个章程出来。

  李重焌烦躁地转动着青玉扳指,钱葫芦下意识盯着他的扳指瞧。

  李重焌若有所感,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青玉扳指,幽冷青翠的碧绿仿佛还沾染着水光。

  阴暗幽甜的私密仿若霎时间暴露于昭昭日光之下。

  李重焌转头狠狠盯了钱葫芦一眼,然后摘下了扳指,他解下荷包,将扳指藏了进去。

  必须想个章程出来。

  尽快!

  *

  晋王府,书斋。

  晋王殿下用指骨一下一下地扣着桌案,他拇指上那枚常戴的扳指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素面白玉糖色的扳指。

  底下跪着的杨七宝心一咚一咚地跳,鼻尖都冒出了细汗。

  杨七宝在禁庭已经混得有模有样,在宫外也置了宅子,今日他出宫去看望家中爹娘兄弟,长安令都抽空来拜访,做太监做到这份上,也确实没几个了。

  旁人都只道他风光,他却有苦说不出,他如今的全家的性命都系在了晋王一身了。

  刚开始他还生出了些小心思,晋王在长安根基薄,似乎他反水了,晋王也无可奈何。

  但渐渐地,他发觉宫中晋王的人渐渐多了,他初时还不觉,细想实在毛骨悚然。

  晋王初回宫时,对禁宫几乎是一抹黑,如今一个月过去,就暗中对禁宫掌握已经到如此程度,这让杨七宝不得不收起了二心。

  杨七宝想,晋王有谋逆之心,他将宫女太监都握在手心后,就开始将手伸进了后宫中。

  新上位的甄才人,就是他用来施美人计的棋子。

  笃笃的声响停了,晋王殿下收回了手,看向了底下的杨七宝。

  杨七宝忙收起了胡思乱想,神色凛然。

  李重焌道:“本王欲让甄才人尽快侍奉皇兄。”

  杨七宝听了一脸难色,他道:“正月里忙,按照往年的习惯,除了是皇后那里按例要去瞧一瞧,圣上月余都不会去后宫,等闲下来,就到了围猎的时候了。”

  李重焌不知觉皱了一下眉头,他转着拇指上的新扳指。

  杨七宝一看他皱眉,又提了一口气,他怕李重焌以为他故意推脱,忙解释说道:“奴婢没有瞎说,殿下看看彤史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偷来的彤史,这时候竟从怀里掏了出来,殷勤要献给李重焌看,李重焌眉头

  皱得更深。

  杨七宝默默缩了缩脖子,将彤史重新塞进了怀里。

  *

  李元璟的确很忙。

  宫里的事忙完后,他抽空还去了玄都观一趟。

  虽太皇太后信奉佛教,但李氏皇室尊崇的国教却是道教,当年起事的时候,李氏假借老君李耳子孙的名声,抬高宗族,获取名望。

  因此每年李元璟都少不了来玄都观拜一拜。

  李元璟走进九天玄女宫,参拜完毕,他抬头望了一眼玄女神像,久久不能言语。

  玄女手持长剑,翩若惊鸿,而最让李元璟失态的是玄女的脸。

  那明明是、那明明是……

  李元璟心绪翻涌。

  李元璟身边的王保全见了这神像也大惊失色,玄女神像容色娇艳,凛若冰霜,但那明明是宫中的甄才人的脸。

  李元璟沉声道:“查查。”

  回宫后,李元璟心里知道这事蹊跷,但却忍不住时时回想玄女宫中神女的面容。

  王保全不知怎地猜到了一两分他的心思,但他是甄吟霜那边的人,怎会帮甄华漪做什么,他便召了教坊的舞女,吩咐她们练剑舞。

  王保全寻了一个有清辉月色的夜里,让舞女在月下舞剑。

  李元璟果真很高兴,赏了这群舞女,还许诺了要携舞女中剑舞第一人同去围猎。

  听了这话,舞女们都兴奋起来,若能随驾围猎,说不准能捞上一个采女御女当当,就算不能,能够看看宫外的大好天地也是值当的。

  *

  李元璟去教坊的消息自然传遍了后宫。

  皇后听后心里一喜,迅速派人去教坊挑中一个相貌美、舞姿好的美人。

  李元璟独宠甄吟霜,若他能换换口味,自然是极好。

  若李元璟看中的是她麾下之人,那就是好上加好。

  甄吟霜这边就欢喜不起来,她听罢蹙眉思考了一下,淡淡吩咐宫人:“未雨绸缪也好,去寻一个好的舞姬,务必要把皇后的人比下去。”

  绿绮阁里,傅嬷嬷建议道:“娘娘,咱们也想个法子拉拢一个舞姬吧,说不定能指望得上呢?”

  甄华漪手上拿着一支叉杆看来看去,若有所思,她说道:“拉拢?嬷嬷为何觉得我们绿绮阁能拉拢她们,我们连凤仪殿的其他宫人都收买不到。”

  傅嬷嬷冷静下来,对甄华漪的话不得不认同。

  甄华漪用叉杆挽了一个剑花,她道:“与其拉拢,不如我自己亲自去争一争。”

  傅嬷嬷大惊失色:“娘娘怎能有这种想法。”

  甄华漪愁眉说道:“嬷嬷说得是,她们机会难得,我这样做倒是坏了她们的好事,教坊那群小娘子也是苦命人……”

  傅嬷嬷愤愤道:“娘娘在说什么胡话,娘娘身份贵重,怎能屈身去与她们为伍……”

  甄华漪苦笑着摇了摇头:“嬷嬷这样说偏颇了,在我看来,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今日能金尊玉贵,明日就能沿街乞讨,贵贱之别……真的有分别么?”

  她握紧叉杆,用力握着,仿佛想要将它折断,她道:“没有分别,我却比她们更加输不起。”

  所以,无论是自甘下贱也好,不择手段也罢,甄华漪定是要做的。

  甄华漪自小修习舞蹈,技艺称得上是出众,不过对于剑舞,却不太精通。

  她从前是千娇万宠的,燕后怎能放心让她舞刀弄剑。

  但甄华漪是有法子的,她央求父皇为自己打造了一柄宝剑,没事的时候,就让宫女抱剑随她四处招摇。

  有一回,这剑还派上了用场。

  她将长剑横在李元璟脖颈前,如愿看到他面色一白。

  她听说李家存着反心,李元璟就是李氏放在宫中的一步棋,自此之后,她对李元璟再也笑不出来。

  但母后悄悄对她说,燕室将颓,这是难以改变的命数。

  母后也知道李氏兵强马壮,想要图谋天下。母后要她嫁给李元璟,就是盼着她有一条出路。

  母后说,她要护着李家,这是她的夫家,是燕亡后她唯一的靠山。

  母后笑着说,说不准,将来他们夫妻二人,也要等着李家接济。

  “所以啊,漪漪,有些事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

  这些时日,甄华漪拿着叉杆练来练去,却依旧没练出个样子。她兀自苦恼着,忽然想起了李重焌腰间总挂着的那两把宝剑。

  傅嬷嬷进门时就看到这样的场景,一袭素衣身姿婀娜的小娘子回转间衣袂翩跹,如流风回雪,她神色凛然,却甩动着——一支叉杆。

  她轻声呢喃着:“紫电。”

  似乎是晋王殿下的那口宝剑之名。

  傅嬷嬷蹙了蹙眉,感到些许不妙。

  甄华漪收了叉杆,看见傅嬷嬷走进来,偷偷打量了自己一眼,目光有些发愁,有些爱怜。

  傅嬷嬷旁敲侧击说道:“娘娘这些日子常见晋王殿下……”

  甄华漪还在摆弄着她的“紫电”,没有太过在意傅嬷嬷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傅嬷嬷又道:“晋王不是简单的人,娘娘勿要掉以轻心,更不能……”

  她吞吞吐吐,看着甄华漪还在盯着手里的叉杆出神,她想要提点甄华漪,但看甄华漪懵懵懂懂,又怕她本未生情愫,这时候点破了她,反倒弄巧成拙。

  甄华漪搁下叉杆,问道:“不能什么?”

  傅嬷嬷想了想,问道:“先前娘娘说要冷着晋王,这也没过上多久,娘娘就亲近了他,如此一来,岂不是前功尽弃?娘娘一向是稳妥的人,为何……”

  傅嬷嬷偷觑甄华漪一眼:“为何乱了分寸?”

  甄华漪没有发觉傅嬷嬷的试探,说道:“之前我是打算以色相诱他,但现在不必了。”

  傅嬷嬷心中一紧:“是坏了事了?被他看出来了?”

  被傅嬷嬷一下子就猜到了几分真相,甄华漪略微尴尬,她避重就轻说道:“是晋王提出来,要帮我争宠,既如此,就要紧着给圣上侍寝的事,对晋王冷也好热也好,眼下倒没那么重要。”

  傅嬷嬷一听甄华漪这话,将李重焌的想法猜了一猜,想的也是争权夺利那些事,她放下心来,但转念一想,她觉得甄华漪这般不把晋王放在心里也不太好,她斟酌说道:“娘娘先前对晋王殿下多有亲近之举,晋王是个男人,自然会生出些心思,如今晋王要帮娘娘争宠,娘娘却不能高高兴兴地应了。”

  甄华漪若有所思:“嬷嬷的意思是……”
下载本书
当前页码:第22页 / 共99页
可使用下面一键跳转,例如第10页,就输入数字: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