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义父下棋,从来都留有后手。
就算是写了一封虚晃一招的信,可谁又知道若虚晃无用,那他的人头是否就真的要派上用场了呢?
可路石峋不舍得兴师问罪,他甚至不舍得看到叶羁怀露出这样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义父、”
路石峋刚开口,却被一个轻柔的吻打断。
叶羁怀再次踮起脚,在路石峋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目光里含着安慰与歉疚,在那张叫他日思夜想的脸上流连。
可转瞬,他就被重新含住了唇。
路石峋伸手抚着叶羁怀后脑,一下一下诉说着思念。
叶羁怀百般回应着,这份他无论如何也回应不清的,视死如归的爱。
两人站在落叶里,吻得难舍难分。
一阵飒飒秋风吹起一地的落叶,糊上了一高一低扒着院门偷看的老哥俩的眼睛。
等两个人扫干净脸上的叶子,再一抬头,却发现那两人竟不见了!
百丈之外,叶羁怀被路石峋搂着腰,吊上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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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色令智昏
路石峋避开了叶羁怀伤口处, 将人手腕交叠,连着树杈绑了几道。
叶羁怀手里原本还捏着扇子,被路石峋抽走,反又塞进了他怀里。
路石峋踢了根树桩过来叫叶羁怀踩在脚底。
可叶羁怀只能勉强踮脚挨着, 手臂被上牵着, 狭长的眸子半合, 眼底汹涌着抵抗的暗流, 望向那个正专心致志折腾他的人的脸。
路石峋神态专注, 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绑好绳子后, 掌住叶羁怀的腰,叫叶羁怀有了借力点,上前一步与叶羁怀抵上额头。
路石峋这时勾起嘴角,朝叶羁怀唇上送了一吻, 饶有兴致地问道:“义父知道, 我为何绑你?”
叶羁怀如今抬眸正好能与这人平视,目光冰冷地看了过去。
这人是故意的。故意喊他“义父”。
这人但凡用皇帝的身份来压他,他都只能逆来顺受。可偏还要一边做着这么过分的事, 一边喊他“义父”。其中的羞辱意味更浓。
见叶羁怀不做声, 路石峋也不难为, 望向叶羁怀眼底, 严肃了神色, 一字一顿道:“义父不该关着翁卯。”
路石峋目光下移,在叶羁怀那穿得板正的领口流连片刻, 接着道, “义父今后若还要执意伤害自己, 我便将义父绑在身上, 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路石峋重看向叶羁怀, 语调带笑,“义父若不信,可以试试。”
就在这时,叶羁怀听见林子外头传来脚步声。想是梅无香和简图找不见他,正在那处徘徊。
叶羁怀终于开口道:“好。我答应你。你先放我下来。”
路石峋却轻笑出了声:“玉声,我只是爱你。可我不傻。”
听见路石峋的这句话,叶羁怀预感到,今日活罪难逃。
很快,路石峋的另一只手就抚上了他的后腰,同时一个温热缠绵的吻落下。
路石峋撬开叶羁怀唇瓣,压抑着情愫,慢条斯理地咂摸着。
叶羁怀身子悬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看似被固定得很好,却实则稍有不慎,要么断的是绳子,要么断的就是他,可他同时还得被迫回应路石峋赏玩一般的吻。
他眸中噙上水光,喉结急切又匆忙地一下下吞咽滚动。
路石峋含住他下颌,又往下一点点舔舐,将他原本穿得完好的衣领一点点咬开,同时抽开他腰带,叫他下半身在天光云影下凉了个透。
这种光天化日下的赤诚相见已经够叫人羞耻,可路石峋却还偏伸舌头顶住他喉结,同时伸手顺力揉了下他.。
“叶大人!”
“小蓝玉。”
简图和梅无香的声音还在若隐若现地传来。
叶羁怀却在这种时候被这全天下最熟悉他身体的人撩拨得.了。
路石峋满足又淫.荡的笑声从下往上传来。
叶羁怀垂眸,看见那人竟架起腿,屈下一条膝跪在了他面前。
他腰上的支撑一下松了,可转而一双手突然抓住他脚踝,又将他向半空中送去。
“别路石……”叶羁怀难掩的欲望化作喉咙里的一声呜咽。
路石峋听见自己的名字只剩下一半,舌尖也只绕过半圈,心里轻啧一声,才将后半圈舔完。
清风吹过,叶羁怀比头顶的枝桠抖得更狠。怀里的扇子一半还落在外头,将掉不掉。
那唯一处受着湿热地搅动,旁边所有敏感的地方全被凉嗖嗖的秋风一览无余地扫荡。
……
叶羁怀眼睫颤动,咬牙发誓,他这辈子,都不要再经历一遍这完全不受控地情.欲泛滥。
简图和梅无香赶到的时候,路石峋刚好帮叶羁怀整理好了最上头的衣领。
两人只看到路石峋的背影,对视一眼,纷纷跪得比兔子还快。
“参见陛下,下官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参见圣上,小民有眼不识泰山,望圣上开恩。”
叶羁怀脸埋在路石峋颈窝,听到这两个千年老狐狸的声音,就知道一定是在林子外徘徊了许久,等到他们这边一切结束才赶来的。
路石峋也没浪费这两个上赶着来示好的人,将叶羁怀裹好后便道:“备轿,回宫。”
但叶羁怀回宫后并没跟路石峋去后宫,而是径直去了天牢。
自从那日前门外大街一别,叶羁怀还没来看望过他的老朋友。
应典另外一只眼睛那一日在混乱中,也被愤怒的民众刺瞎了。
如今应大人听觉异常灵敏,叶羁怀还没走近,就十分警觉地喊道:“谁?叶玉声吗?”
叶羁怀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但他招招手,叫这些人无需跟着。
应典确定了来人是叶羁怀,立刻奔到牢门口,扒着铁栏杆大吼:“叶玉声!你放老子出去!你个卑鄙小人!你全家不得好死!我为什么没一刀宰了你!叶玉声……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叶羁怀等应典吼累了,不再出声后,才慢悠悠开口道:“应大人,我在这。”
听见叶羁怀的声音,应典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嘶吼。
而叶羁怀只是静静望着对面的昔日同窗,眼底什么情绪也没有。
上一世,在他被拉去刑场行刑前,应典也来看过他。叶羁怀才真的相信了,原来一直以来被他视为知心好友的人,竟无时无刻不想亲手杀了他。
在应典愤怒咆哮之时,叶羁怀也站累了,干脆在牢房外找了块地方,盘腿坐了下来。
“叶玉声!你别给老子装死!”
叶羁怀用扇子抵住眉心,有些疲惫道:“应大人,我在。”
应典终于安静了。
但短暂的安静过后,应典笑了起来。
那笑声传进叶羁怀耳朵里,叫他衣服下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叶羁怀不会忘记上辈子的那一天,应典跑来牢里找他,向他声情并茂地讲述这些年来,自己如何一个一个地夺走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一点点拿走属于他的每一样东西。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应世杰忍辱负重、棋高一着,而他叶玉声只会不可一世,实则愚蠢至极、可笑至极。
那日,应典也轻描淡写地讲了那个叶羁怀以为是初见,其实是重逢的故事。
正泰十八年,叶羁怀从苏州府出发进京赶考。
路上他宿在一家客栈,正同人饮酒作诗,听到隔壁桌传来乡音,便醉醺醺地端着酒过去了。
应典看到叶羁怀,目光里透露着热切与期待。
可叶羁怀只是端着酒杯问道:“你也是苏州府人?”
那一刻,叶羁怀没有注意到应典眼底的光一瞬熄灭。
只是热情地拉住这个异乡遇见的同乡人,将应典带到了他们这一桌上,一同饮酒作乐。
可其实,应典不是第一次见叶羁怀。他们曾在同一个老师门下听过课。
而且应典家的面馆就开在江家所在的那条街上。
那条街上,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叶羁怀。
应典原以为,叶羁怀也至少该记得他这个从小无数次擦肩而过的熟悉的陌生人。
后来进京赶考的一路上,应典住宿吃饭的盘缠都由叶羁怀包揽。
可应典不但没感觉到一丝的喜悦,反而每一次叶羁怀的小厮掏银子的时候,对这个富家少爷的憎恶都会多上一分。
应典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如果不是家世的差距,那个解元本该是他的。
后来两人以状元和榜眼的身份一同入朝为官,又一起编纂正泰大典。
那人是监修官,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编修。
再后来,那人又得皇帝器重,成了太子太傅,眼看将来这王朝就将是那人的天下……
应典快要嫉妒的发疯。
上一世,叶羁怀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大魏都已经快要亡国。他除了悔恨自己的愚蠢,其实没有什么太多对应典的共情。
重生归来,他与应典也回到了许多事都还没发生之时。
叶羁怀其实不止一次地想过,既然他都不是上辈子那个讨人厌的狂徒了,那么他与应典之间,会不会换一种结局?
这一世,叶羁怀从来没有把应典当作敌人看待。因为他也从没把谁当成朋友。
每一个人在他眼中都只有两种身份可选——对他通往那个最终目的,可用、或不可用。
然而应典还是成为了他最大阻碍之一。
叫他吃惊的不光是应典。
其实如今的朝局根本不是叶羁怀十年前刚出发时所构想的。
这十年来,他运筹帷幄,他始终掌握着先手,可就在他眼前,还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意外。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将一切推往同他上一世相同的结局。
所以叶羁怀才会绝望又兴奋地生出那个念头——他其实,是在与天斗吧。
叶羁怀在应典对面安静坐了一整个下午。
他以为应典有许多话想对他说。
可应典到后来连骂都不再骂他了。两人面对面沉默着。
叶羁怀意识到,只有胜利者,才有长篇大论的权力。
不过他却没有向失败者炫耀成就的兴趣。
应典听到叶羁怀要离开,再次站起身,紧紧扒住了牢房栏杆。
应典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他为何二十三岁才中乡试。
他从小读书善背记,但每逢考试必泄泻,从十四岁参试起,屡屡中途退出考场。
他家中父母亲情淡漠,身旁从无友人,向来独来独往。直至路遇叶羁怀,随其交友,入京后又随其出入名士名流之所,饮酒作乐,呼朋唤友,才日见开朗。
而叫应典不可置信的是,他逢考必泄之症也跟着自愈。
后还在殿试上摘得了榜眼。
也是从那一日起,应典打从心里认为,叶羁怀所拥有的一切,他也可以拥有。
叶羁怀离开了天牢。
身后断续传来应典的嚎叫。
牢里之人脸上原本该有眼睛的两个地方,只剩下空洞洞的凹陷,流不出一滴泪,从眼部开始向外的肌肉也几乎完全僵坏。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看懂应大人的表情。
可叶羁怀能懂。
正是因为知道应典有多恨他,又有多想赢他,他那日在朝堂上才敢那般冒险,与应大人定下两月的赌约。
刀枪杀不死人。执念可以。
一月后,应典以通敌罪宣判,被当街斩首。
应典,字世杰。正泰十八年一甲榜眼。
永顺十八年生于苏州府,父母经营小生意,全家节衣缩食,供他一人读书。应典入阁后,将父母户籍改商为士。
应典为官初期谨慎自谦,与叶羁怀、阮施结交,一同出入朝堂,却在私下亲近当时的权宦金直与权臣陆果,并在于征和一案中出力,入了陆果之眼。
叶羁怀后离间金直与陆果,应典选择投靠陆果,自此与叶羁怀分道扬镳。
应典任职刑部,为官勤勉,在任期间刑部各项事务井井有条,结案平均用时为有史以来最短。
后在处置陆果一案中立下大功,取得时任太子楚旸信任,却遭到陆果之子陆昭报复,失去一只眼睛。
应典从此性情大变,乖戾凶残,朝中人都议他是下一个陆果,却比陆果更为狡诈阴毒,令共事之人不寒而栗。
正泰二十四年,应典勾结柔然人破入皇城,后抢掠京城百姓,造成数百无辜百姓伤亡,财产被洗掠一空。
明启一年,应典入阁,与阁员叶羁怀分庭抗礼。
为巩固地位,彻底驱逐叶羁怀,应典私下勾结祁王,怂恿明启帝退位。并为兵变做准备,再次勾结柔然人,请其入京为己所用。阴谋于明启三年十月全部败露。
应典以通敌叛国罪处置,同年十一月午门斩首示众。
*
叶羁怀以为路石峋回了宫。但其实路石峋在叶羁怀去天牢的时候,重回了叶宅。
阿福正在扫院子,看见路石峋又折返回来,将扫帚一竖,腰板一叉:“少爷说你不住这了。”
路石峋看到叶羁怀院子里的摆设没有丝毫变化,那架秋千也还在,只是看起来更老了些。
他问阿福:“你家少爷什么时候说的?”
阿福答:“就今早。”
路石峋问:“那你家少爷没同你说,我现在是皇帝,想住哪都可以?”
路石峋没想到,他话音刚落,阿福竟然举起扫帚就横扫过来。
路石峋没费什么力气躲开,但更多的却是不解。
“臭阿福!你打我做什么?”
阿福也不跟路石峋费口舌,路石峋跑他就追,大有一副不把人揍趴下不罢休的架势。
路石峋躲到秋千后头,还是挨了阿福一下子,指着对面的人道:“你先告诉我,你凭什么打我!”
阿福看到路石峋抓着秋千更气了,用扫帚把狠狠敲了下路石峋的手指背,疼得路石峋差点跳起来。
“我揍你,因为你该揍!因为你叫少爷闷闷不乐了那么久!”
听到阿福的话,路石峋愣在了原地。直到屁股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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