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另一个黑衣身影从离他们最近的皇宫屋顶飞身下来,就在陆昭的长枪即将刺向叶羁怀胸膛的刹那,抱住了叶羁怀,用后背抵住了这一枪。
大股大股的鲜血,即刻从路石峋背后淌下。淌到地上,与叶羁怀身上流出的血汇到一处。
叶羁怀猛地抓紧路石峋的肩头衣料,瞳孔里这一刻的悲伤与震惊已经无法用人类迄今为止创造的词汇形容。
“溪成!”叶羁怀揽住路石峋的后颈,想起身去查看路石峋的伤势。
然而路石峋却仿佛丝毫没受影响,伸手向后,直接抓住那柄已经刺入他后背的长枪,同时用力一拧,长枪另一侧的陆昭猝不及防,被那传递而来的令他完全无法招架的巨大力道掀翻,狠狠摔在了地上,顿时口吐鲜血。
路石峋拔.出那柄长枪,扔到地上。可也看见,他义父衣物上鲜血淋漓。那受伤位置,正是多年前,为他挡刀的那个肩头。
路石峋另一只手揽住叶羁怀的腰,将人完全带入怀中,同时转身,看向了叶羁怀背对着的那个小太子。
路石峋捏紧了拳。
他想杀了这个人。
他太想太想杀掉这个人了。
这个要他义父冒险去护的废物!
该死!
在路石峋望来的刹那,楚旸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他在路石峋眼底看到了赤.裸.裸的挑衅,还有那从骨子里带出的不屑跟鄙夷。
这一刻,楚旸觉得,即便他浑身没伤到一根汗毛,心却浸在了冰寒之水当中,完全窒息,仿佛尝到了死亡的滋味。
但路石峋只看了地上的楚旸一眼,便吹了个响亮口哨。
那匹被陆昭放走的战马这时跑了回来,路石峋便抱着叶羁怀,飞身上了战马。
在楚旸惊惧与木讷的注视下,路石峋肆无忌惮地将叶羁怀紧紧箍在怀中,骑离了皇宫。
可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独眼应大人却跌跌撞撞地带着一队禁卫军赶来。
“保护太子!”
应典一面大喊,一面捡起地上的长枪,走向了那趴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陆昭。
就是这个人,当初剜了他一只眼睛。
若不是他跪地求饶,说自己还有利用价值,那夜他便已经在陆昭手下丧命了。
是他帮助陆昭引这些柔然人入城的。
他不确定今日这些柔然人能翻出多大的水花,若是大魏真亡了,他大可顺水推舟在新政权下继续呼风唤雨。
可他没想到,徐千如此迅速地就已带人进了皇宫,陆昭也这般狼狈地被打倒在地。
那么,他便要扮演那个大魏朝的救驾功臣了。
陆昭,我真的感激你,又帮了我应世杰一个大忙!
你如何夺走我一只眼睛,今日,我便要你付出生命的代价!
陆昭看到是应典来了,本想张口说什么,可还没等他指使这位应大人继续完成他们的计划,却紧接着被那柄他带来的长枪洞穿了心口。
汩汩鲜血从他嘴角流出,他睁着眼,扬着头,满脸尽是不甘与怨怼,却再也,没了开口的机会。
应典扔了长枪,快步跑向楚旸,在楚旸身侧跪下,语调高昂、语气殷切、情感充沛道:“殿下请恕罪,臣,救驾来迟!”
说完就双臂一展,扑跪在地。
应典半天没等到动静,偷眼看到小太子脸上挂着他从没见过的表情,像是丢了魂儿一般,脸色惨白,双眼无神,口中还仿佛在不住嗫嚅着什么。
许久后,应典又道,“可要臣去请太医——”
楚旸忽然打断应典道:“来人,去追太傅!去追太傅!”
楚旸边说边站起身,又朝叶羁怀离开的方向狼狈走了几步,近乎失态地大喊道,“来人,去给本宫把太傅抓回来!抓不回来就统统给本宫陪葬!”
楚旸撕破了喉咙的叫喊,叶羁怀早已听不见。
路石峋用战马带着他出了宫,一路向西。
叶羁怀意识到,路石峋是在带着他去跟什么人会和。
路上,路石峋一手牵着马绳,用嘴撕开袖子上的衣料,另一手将布料缠上了叶羁怀肩头,又用嘴从另一边咬实,给叶羁怀包扎好伤口。
叶羁怀因失血过多,早就没了丁点与路石峋对抗的力气,任由路石峋在他肩头摆弄。
路石峋给叶羁怀包扎好后,才简单处理了自己的伤口。
叶羁怀无力地仰靠在路石峋怀里。路石峋的胸膛还是像以往那样坚实温暖,带给他绝无仅有的安心与安全感。
路石峋目不斜视地骑马,时不时观望路两旁的草丛树丛,却实际上始终关注着怀里人的状态,与那肩头伤口是否还在渗血。
叶羁怀偶尔会抬起身子,路石峋便会强硬地在叶羁怀身前横起手臂,将人重新挡回怀里。
只是一路上,除了马蹄在地上溅起泥沙的沉闷声响,两人间始终沉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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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亡命鸳鸯
叶羁怀不想解释昨夜之事。
药是他下的, 人是他迷晕丢去牢里的。
又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呢。
而路石峋也似乎没有半点要问他的意思。
叶羁怀想起,上一次路石峋带他骑马,还是在苗疆。
那时他们刚认识不久,路石峋还是个头才到他胸前的小毛孩, 在马上, 他坐在小毛孩身后。
但即便是十四岁的路石峋, 已经能够纵马驰骋。
如今五年多过去, 情形俨然已经对调。
粗重的呼吸一下下喷在叶羁怀颈侧。
叶羁怀没忘, 路石峋喝了简图配的药, 这会儿应当还没恢复,又中了一枪,流了那么多血,此刻定是疲惫至极。
终于, 在天色快要完全黑下来之前, 叶羁怀开了口:“先找一处歇息吧。”
路石峋听到叶羁怀声音如此虚弱,便开始寻找落脚的地方。
他出宫后便绕开城区,打算从京郊南侧绕远路去西侧。
他知道楚旸定会派人来追赶他与叶羁怀, 但叶羁怀身上带伤, 他不宜叫人太过颠簸, 所以只能刻意绕远躲避追兵。
路石峋这时看见一个茅草屋, 屋内没亮灯, 他骑马过去,抱着叶羁怀下了马, 然后将马拴好。
叶羁怀的手一直被路石峋抓在手心。
他感觉路石峋抓他抓得很死。
路石峋就这样牵着叶羁怀, 走到茅草屋前。
路石峋轻轻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吗?”
屋内没传出半点声响。
可路石峋却偏过头, 对叶羁怀道:“玉声, 待会儿门开后, 躲到我身后去。”
叶羁怀知道,路石峋听出屋里有人了。
他朝路石峋身后走了几步。
路石峋推开门,果然,从门里砸下来一根木棍。
但路石峋单手便将木棍捉住,也同时制住了举木棍的人。
叶羁怀与路石峋这时看清,举木棍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明显看起来很害怕,之所以攻击他们,是担心开门的人会伤害他。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童音传来。
“叶玉声!”
叶羁怀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了一个孩子的脸。
竟是那个朝他扔煤灰的男孩。
路石峋这时完全推开了大门,也看清了,站在屋里的不止这个男人跟这个小孩,还有十几个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
很快,一个妇人冲过来,叫那个男孩抱进怀里,又向叶羁怀下跪道:“求求大人,别杀我儿!别杀我儿啊……”
叶羁怀将手从路石峋手中抽出来,倾身扶起了妇人。
路石峋却一直紧紧盯着那妇人和小孩,确定他们没有伤害叶羁怀的心思后,才缓缓看向屋内其他人。
叶羁怀这时问那妇人:“你们不是在京中住,为何会到这里?”
那妇人还未开口,先流下两行泪来。
这时那个举棍子的男人开口道:“你们不知道现在京中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叶羁怀已经猜到了七八分,问:“有外族人入侵?”
那男人立刻道:“一群高头大马的蛮子在城中烧杀抢掠了一整日!我们是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的……刚刚我们还以为,是他们追到这来了!”
叶羁怀这时望向屋里的人,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带着恐惧,又包含着遮掩不住的哀伤。
路石峋注意到叶羁怀情绪的突然低落,再次牵起了叶羁怀的手。
人群里又有人喊了一声:“叶玉声!你不是叶玉声吗?你是朝廷命官,北蛮都将我们欺辱到皇城脚下了,你为什么不把他们赶走?为什么叫我们老百姓一辈子积攒下来的东西,全被人白白抢了去!你要我们今后如何过活?你知道今日城里死了多少人吗?……”
路石峋这时出声打断道:“叶大人是官,但也是人。叶大人今日也被外族人所伤,还差点丢了性命。”
叶羁怀另一只手这时放到路石峋背上,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众人看出路石峋不是好惹的人,渐渐噤了声。
那妇人这时轻轻拉了拉叶羁怀的衣角,小声道:“大人你受伤了,到我们这边坐着歇歇吧。”
叶羁怀与路石峋便坐到了妇人与那小孩身边,其他人也都纷纷回到了原来的位子,不再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地担心着,那帮毫无人性的北蛮人还会再出现。
叶羁怀得知了小孩名叫阿宏,妇人是小孩娘亲,名唤茂娘,阿宏很小就没了爹。
路石峋也看出来,这孩子就是那日扔叶羁怀一身煤灰的家伙。
但他现在得先出去一趟,只好道:“喂,小孩。我出去的时候,你要敢动你叶哥哥一根汗毛,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可阿宏半点都不害怕,站起来还没路石峋坐着高,却直勾勾看着路石峋道:“你很没礼貌,我不想和你说话。”
叶羁怀这时轻笑一声。
路石峋扭头看了叶羁怀一眼,目光很有些憋屈。
还是茂娘开口道:“没事的小兄弟,你放心出去吧,我们会照顾好大人的。”
路石峋朝茂娘拱拳道谢,便出门了。
没一会儿,路石峋带了些草药回来。
天色这时已全黑。
路石峋和叶羁怀找了茅屋的一个角落。借着微弱月光,路石峋将草药捣碎,然后伸手解开了叶羁怀领口。
叶羁怀还穿着白日上朝的官服,路石峋替叶羁怀穿过这件衣服许多回,解起来也十分熟练。
路石峋做这些之时,叶羁怀一直很安静。
路石峋看见了叶羁怀肩头的伤势,在看到大片血肉粘连的皮肤之时,手指骨节还是因用力攥拳而发出了脆响。
叶羁怀脑袋靠在墙上,这时没看路石峋,偏开头轻声开口道:“今日,谢谢。”
路石峋听到叶羁怀的这句话,脸色却立刻变得更为差劲。
一面往叶羁怀伤口上敷药,一面语气僵硬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这地方,也为我受过伤?”
叶羁怀这时目光落向路石峋那简单包扎的胸口,他刚刚还看到路石峋后背还在往外渗血,哪怕是个铁人,也该疼成什么样。
叶羁怀闭了闭眼。
在路石峋替他上完药,重新包扎好后,从路石峋手上接过药碗,轻声道:“我给你上药吧。”
路石峋手指微蜷,没作声,望着叶羁怀的眼睛,松了手。
叶羁怀一点点脱掉路石峋身上衣物,让那肌肉线条完美流畅、汗液还在闪闪发光的上身完全.裸.露出来,脏污的衣物胡乱皱缩在那结实的腰身四周。
在看到路石峋背部靠左那处十分靠近心脏的伤口之时,叶羁怀还是不禁倒抽口凉气。
若今日陆昭那一枪.刺向的是他,那么现在,他已同他娘在九泉下相见了。
无论如何,今日,是路石峋拿命,救了他一命。
叶羁怀先用布子蘸了路石峋刚从水井里提来的水,细细替路石峋擦拭伤口。
那皮开肉绽的伤口很深,叶羁怀不敢用力,只一下下轻轻刮擦,而路石峋全程也没发出一丁点声响。
叶羁怀从药碗里抓了一把药,敷在了路石峋伤口上,铺开后立刻用布包紧,绕了两圈后,在路石峋腋下打了个结。
叶羁怀伸出手,五指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轻轻抚上那泅着大片深红的后背,眼底尽是不忍。
忽然,路石峋转身,一把抓住了叶羁怀的手。
朦胧月色下,二人就这般四目相对。
明明昨夜,他们还是彼此依偎的爱侣,可今夜,却成了流落天涯的苦命鸳鸯。
路石峋望着叶羁怀的眼睛,那从来都处变不惊,能化开所有冰雪的一双眼睛,此刻在这般境地下,还是柔和明亮,好看得叫他心醉。
路石峋将叶羁怀的手完全攥进手心,一字一顿问道:“玉声,你究竟,想要什么?”
叶羁怀的目光在路石峋眼里信步游走,闻言缓缓弯了唇,问道:“阿峋,你还记得,我们初见不久,你被关在笼子里,对我喊了句什么话吗?”
路石峋听见这样尴尬的往事,可又有叶羁怀的一声“阿峋”,唤得他腿软脚软,这问话,他再怎么不记得,也得强行记得。
“你是说,我对你喊,我苗疆子民不可死于魏贼手中的话?”路石峋问。
叶羁怀没有答话,而是看着路石峋,笑弯了眉眼。
看着这样的笑容,路石峋捏紧了叶羁怀的手。
“玉声,你可知此刻我在想什么?”
叶羁怀目光微动,轻声道:“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不是么?”
路石峋却答非所问,咬牙切齿道:“我只在想,你没了所有蔽体之衣,在床上被我亲得耳根发红,丢掉一切伪装的样子。要不是此地耳目众多,我真想此刻,立即,再看一次……”
叶羁怀此时垂了眸子,想将手从路石峋掌心抽出,却没成功。
“玉声,我带你走。”路石峋这时道。
叶羁怀垂着长睫,月光在他眼下投出浓密阴影。
他轻问:“若我不肯呢?”
路石峋立刻道:“如今,由不得你。”
叶羁怀唇角微勾,重新抬眼,就这么静静望着路石峋,不再言语。
路石峋眼底窜起火苗,被那样游刃有余又勾魂摄魄的笑容盯着,他心间似有千万只虫蚁在啃咬。
叶羁怀还是抽出了手。
他蜷起膝盖,抱着双臂闭上眼:“很晚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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