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石峋做了个深呼吸,掀起帐幔走了进去。
叶羁怀重新坐回了他床边,正掩面轻咳。
路石峋又看了一眼叶羁怀身上的湿衣服,拧起眉。
他走过去,将药碗递到叶羁怀手边:“喝了。”
叶羁怀接过药碗,笑道:“敌军之间,好像也无需这般体贴。”
说完就一口喝干了那碗药。
路石峋刚想叫叶羁怀换衣服的话被堵在了喉头。
他拿走药碗,酝酿半天才道:“你弄脏本王的床了,把床头那身衣服换上。”
叶羁怀望向床头的干净衣物,笑道:“好啊,苗王不回避下吗?”
路石峋也弯了弯眼睛道:“你我心思清白,何须回避?还是义父心中,仍有别的念想?”
听到路石峋的话,叶羁怀又笑了下,低头便开始解腰带。
药碗快要在路石峋手里被捏碎。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将士的声音。
那将士用苗语汇报道:“王上,宫外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魏人,如何处置?”
叶羁怀听懂了这句话,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而路石峋见叶羁怀忽然停下,直接用魏语答了外边的将士:“乱箭射死!”
叶羁怀手心捏紧了身上的外衣,抬头望向路石峋。
路石峋也在目不转睛地看他。
“义父为何不脱了?”路石峋问。
叶羁怀反问:“苗王觉得是为何?”
路石峋答:“是为了那两个少年吗?”
叶羁怀轻笑道:“苗王可以用魏兵的性命威胁叶某,自然也可以用他们。苗王想要叶某做什么,才肯放过他们?”
终于,那个药碗还是在路石峋手中碎成了渣。
路石峋撩开帐幔转身走了。
殿外传来一串叶羁怀听不懂的苗语。
如果是三年前,叶羁怀毫不怀疑路石峋决不会对韩飞和许兆秋动手。
然而三年过去,他已没了这份自信。
叶羁怀脱掉了身上所有湿衣服,又打了个冷颤。
如今,他也只能姑且相信他培养出来的人,有能力自保了。
叶羁怀的手伸向那摞叠好的干净衣物,面料都很柔软。
他拿起贴身汗衣套上身,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
叶羁怀把自己裹在那宽大的衣物里,缓缓垂了头。
又或许,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游刃有余。
这一夜,无一人再来。
叶羁怀便只能在路石峋床上和衣宿了一晚。
却不知苗疆宫廷经历了一个无眠之夜。
所有人都在议论,他们大王为何要罚翁统领。
翁统领可是跟随了他们大王三年的近卫。
尽管他们大王向来冷酷无情,可翁统领却从没有一次办的差事叫他们大王不满意过。
而且那几个亲眼目睹了殿内一幕的宫人更是成了所有人围攻的对象。
听他们说大王如何发怒,那个魏人如何被他们大王逼回了床上。
更叫人没法置信的是,他们大王从不许任何人动寝宫里的东西,没有任何人被允许帮他铺床,动他的被褥,可却在今夜,让那个从牢里出来一身湿透的魏人,睡在了自己床上?
……
叶羁怀没想到,这一晚他睡得竟还十分安稳。
第二日一早,他从床上醒来,起身时看见屋外天光已大亮。
头也没有前日那般疼了。
他走出屋子,看见殿外守着几个宫人。
那些宫人一看见他出来,立刻忙碌起来。
有人端水盆,有人端早茶,有人端早点。
叶羁怀撩起水盆里的水打湿了下脸颊,便问:“苗王呢?”
他本以为这些宫人听不懂他的话,却没想一个长相很机灵的小少年开口道:“王上在城楼。”
叶羁怀擦着手,问:“在城楼做什么?”
那小宫人答:“在同魏人谈话。”
叶羁怀目光微凝,开口道:“带我去。”
那小宫人丝毫没犹豫,便给叶羁怀带路。
显然是路石峋交代过什么了。
路石峋此刻确实在城楼上,却并没同谁谈话。
他只独自坐在城下人看不见的阴影里,神色森然,目光冷峻,听着韩飞与那个捏着把扇子的臭书生一句接着一句地骂他。
这时有个士兵小跑过来,在他耳边说:“叶将军醒了,正往这边来。”
路石峋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才起身,走到城楼边缘,走到了韩飞与许兆秋的视线里。
路石峋出现在城楼上后,无论城楼上的苗兵,还是城楼下的魏兵,都在一瞬间陷入了沉寂。
那个威严的、高大的、霸气凛然的男人,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心下一阵骇然。
沉默过后,城楼下的魏兵再次躁动起来。
韩飞与许兆秋昨夜被苗兵猫捉老鼠了一晚上,现在窝了一肚子火。
韩飞拿长枪指着城楼上的路石峋,大吼道:“苗贼!把先生交出来!”
路石峋冷漠望着城楼下的小少年。
可当他看见那个坐在马上还在摇扇子的书生,目光立刻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叶羁怀出现在了城楼上。
韩飞与许兆秋同时开口道——
“先生!”
“老师!”
路石峋在听到这一声声急切的喊叫后,唇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
叶羁怀走到路石峋身侧。
路石峋轻声道:“义父如今,越来越宽容蠢货了。”
叶羁怀问:“你想如何?”
路石峋答:“我想知道,义父如今把这两人带在身边,跟当初把我带在身边相比,谁更好用?”
叶羁怀问:“你想听你更好用吗?”
路石峋被戳破心事,眉峰一凛道:“我只想知道这两个蠢货知道自己被利用完便会被无情丢弃,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卖力?”
叶羁怀闻言笑了。
路石峋扭头望来,只看见叶羁怀高挺的鼻梁上打着一抹亮光,整个人微微仰着颈,显得慵懒又胸有成竹。
路石峋本还在犹豫。
然而这一刻,那披着复仇外衣的占有欲完全控制了他。
他抬手掌住了叶羁怀的腰。
叶羁怀感觉一股大力直戳他最敏感的部位。
他被叶羁怀攥得呼吸一滞。
却不禁在心底摇头。
他们都在为太了解彼此付出着代价。
紧接着,路石峋翻过他身子,将人拉到自己近前。
叶羁怀与路石峋就快要胸膛贴上胸膛。
城楼下的魏兵一阵骚乱。
韩飞与许兆秋快要喊破嗓子。
叶羁怀预感到了什么。
路石峋私下里与他如何挑逗,那都只是私人恩怨。
可若是此刻路石峋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点什么。
那就是诚心让他在这些大魏将士面前出丑。
叶羁怀知道,路石峋想向他报复。
而这一刻,他也在路石峋眼中看见了刻意为之的凶狠。
他望着路石峋的眼睛,微笑道:“若是这样能叫苗王放了我数千魏兵,叶某随你做什么。”
路石峋的拳头瞬间打空。
此刻望着叶羁怀那副笑脸,他只觉得无论他做什么,都输得一塌糊涂。
而且无论他此刻多么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个人吻到原形毕露,向全天下宣布这个人的归属权,可他竟还是没法真的吻下去。
他竟还是不舍得这样做。
不舍得让任何他以外的人看到那只属于他一人的叶羁怀。
路石峋,说好的卑鄙呢。
路石峋猛地放开叶羁怀,转过身望着城楼下,沉声道:“叶大人若想叫我放人,总该拿出点诚意来。”
叶羁怀站稳身子,问:“苗王想要什么诚意?”
路石峋道:“我方会出军师谈判。叫那个蠢货也来。”
叶羁怀问:“哪个?”
路石峋轻笑一声。
叶羁怀才意识到路石峋给他下了套。
叶羁怀不动声色道:“我修书一封,让许翰林来苗宫。”
路石峋唇角一弯:“不用那么麻烦。”
语毕就抬起手。
城门立刻大开,一个苗兵骑马出了城门,骑到了许兆秋面前。
叶羁怀看到那苗兵同许兆秋说了什么。
许兆秋这时抬头望向城楼上的叶羁怀。
叶羁怀朝许兆秋点了点头。
于是,许兆秋跟着那苗兵进了城门。
叶羁怀这时对楼下的韩飞道:“韩将军先撤兵吧,等我消息。”
韩飞喊:“先生当真不跟我走吗?说好就一夜的!”
叶羁怀感觉到身旁的路石峋在听见这句话后的不悦。
只对韩飞道:“我无事,回去吧。”
韩飞终是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带兵离开了。
直到魏兵消失不见,叶羁怀忽然感觉,他身后也安静下来。
他回过头,发现身后竟然已空无一人!
不知何时,苗兵竟已经全部撤退。
路石峋就在这时再一次大手扣住他的腰,将人一把揽进怀中,两步走向了城楼外侧。
叶羁怀后背抵上城墙边缘,上半身几乎全部悬空在了城楼上。
“路石峋、”
叶羁怀的话还没说完,胸膛就被路石峋几乎抵死。
眼前挡下一大片阴影。
那人英挺俊朗的五官刹那逼近。
路石峋唇边勾起恶劣的笑。
“现在呢?义父还是随我做什么都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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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城楼
叶羁怀的上半身都悬在半空。
城楼很高, 风很大。
初夏湿黏的气息将叶羁怀的衣襟吹得乱颤。
路石峋将叶羁怀刚才那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全然收进眼底,眸间含着极大的满足。
叶羁怀感觉到了路石峋逐渐漫涨起来的掌控欲,他的腰几乎要被那城墙栏杆边缘截断,望着路石峋的目光也逐渐冷肃。
苗疆不同于京城那般干燥, 也不似江南那般清爽, 夏季雨量大, 气候无常。
忽然间, 黑云压顶, 城楼上天色骤暗。
叶羁怀眼前的人轮廓逐渐隐没。
他也没看清, 路石峋的眸色在一刹骤然晦暗。
这一刻,他们衣衫齐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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