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卯闻言立刻上前。
“差人去找!皇宫翻过来也必须把人给我找到!”
“是!”
翁卯答完,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天后说出一句,“王上,刚还接到禀报,那个押去水……”
“闭嘴!去找人!”路石峋打断道。
翁卯走后,路石峋也出了门,沿着刚刚叶羁怀可能走的那条路又走了一遍。
就在这时,他发现地上有一滩血迹。
忽然想起刚才翁卯说到一半的话。
“水”?
水牢吗?
难道是阮施?
路石峋沿着血迹,一路往水牢方向去,可就在去往水牢与炼蛊池的分叉口时,猛地停了步子。
因为他看见那血迹竟然通往了炼蛊池。
苗宫内的这处炼蛊池原本是一处天然崖池,崖高数丈。
苗宫建造时发现了这口池子,且池水可散发对蛇虫鼠蚁具有引诱作用的气味,便干脆将池子改造成了炼蛊池。
平日苗宫方圆十里的蛇虫鼠蚁都会被池水聚集过来,一旦爬进池水,再经时间融合,就会让池水变成绝佳的蛊毒培养素。
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蛊师穿着全身防护甲,坐吊车下池取水。
但因为蛊池剧毒,且在夏季时常会有涨水,每隔几个时辰池面就会从距离地面数丈远的地方涨上来一大半,再过几个时辰才会落回去。
所以每到夏季,池殿便无人靠近,这处池殿平日里也无人照看,便显得十分陈旧。
路石峋摘下腰间配饰,扔在了分岔路口,快步赶往池殿。
来到殿前,路石峋看见宫门半合,立刻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此时阮施也刚刚拖着叶羁怀逃进这处大殿。
刚才他被押去水牢途中,拿怀中的迷药迷晕了狱卒,将人丢进草丛。
就在他打算逃出苗宫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叶羁怀。
但那时的叶大人看上去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阮施心道若能掳个人质,对他逃跑肯定有帮助,于是他偷偷从背后靠近叶羁怀,朝叶羁怀身前猛撒了一把迷药。
尽管那时叶羁怀满脑子都是那个扑在路石峋身上的男人的脸,可还是机敏地往旁退了两步,但还是吸入了小半的迷药。
阮施立刻扛起晕倒的人,打算找逃跑的出路。
然而他对苗宫不熟悉。
一队苗兵这时忽然从远处出现,吓得他连忙四处找地方躲藏,就这么被赶到了刚才水牢与蛊池的分岔路口。
然而阮施没注意到,身上失去大半意识的人竟用一把匕首划破了自己小腿,一直在用血滴往地上留记号。
阮施在分岔路口犹豫之时,有一队人从水牢方向过来,他只能扛着叶羁怀跑向了另一边。
他不知道蛊池是什么地方,只觉得这处宫殿十分荒凉,而且刚一接近,就觉得阵阵阴森爬上背脊。
他扛着叶羁怀踢开宫门,躲了进来。
这才发现不远处是一处断崖,他拖着叶羁怀一点点挪到断崖边,望见这崖很深,起码有几层楼那么高,而崖底竟是一处水池。
只是池水颜色一片黢黑,隔着这么远距离,还能看见时不时有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点点不断往池面上冒头。
阮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他忽然发现,那些点点好像离他越来越近了。
他揉揉眼睛,不知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这时,一条巨蛇从那池面一跃而起,他惊吓得大吼几声,连连后退几步。
门外的路石峋听到阮施发出的声音,再也不敢耽搁,立即推门进殿。
果然看见叶羁怀就在池边,正被阮施用手扣着脖子,拖在身侧。
刚被蛇吓得惊叫出声的阮施听见门开的动静,宛如惊弓之鸟一般,提起叶羁怀就慌不择路地逃。
然后几步踩上了不远处蛊师每次下蛊池坐的吊车!
然而吊车另一端并未栓牢,在他与叶羁怀两人的重量加上去后,就立刻开始下坠。
路石峋在阮施的惊叫声里,立刻跳下距离他更近的刚被拉至半空的配重车上。
滑轮上的铁质绳索转瞬间停止,吊车与配重车一左一右因重量相当,恰巧维持了平衡。
阮施此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他终于看清了,那些五颜六色的点点竟然全部都是虫子!
身下的粘稠黑水还在不断漫涨,还有蠕动跳跃的虫蛇,可他却坐在一辆悬在了半空,还在晃荡的吊车里。
另一侧还是正怒瞪向他的路石峋!
阮施拼命嚎啕,嗓子里发出的声音更加非人似魔。
叶羁怀就在这一刻猛地惊醒,但他没有立即睁开眼,而是伸手缓缓摸向了靴子里的匕首。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只感觉摇摇晃晃的,能听见咕噜咕噜冒泡泡的水声,四周温度很高,空气里弥漫着腥臊的气味。
阮施还在大吼大叫,扒着吊车及腰的围栏,手脚并用地朝路石峋呼救。
此刻路石峋所在配重车在比他所在吊车高出许多,离那越涨越高的毒水也更远。
路石峋也一直盯着身下的蛊池,心道照这个涨水速度,叶羁怀所在那辆吊车不一定能撑到瓮卯他们发现他留的记号。
他现在也不能离开吊车,因为他一旦离开,另一头的叶羁怀立刻就会坠下去。
而且他还得先稳住阮施。
于是他对阮施喊:“不要乱动!一会儿会有人来!但你要是敢再碰他一根汗毛,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阮施使劲点头,又看看身下,眼泪鼻涕大把大把地流。
可就在这时,他那抓着围栏的双手忽然松了,睁眼吐出一大口血来。
因为他背后心口处,扎入了一把匕首。
叶羁怀脸上溅上了猩红的血滴,却捏着那把匕首,又往里狠狠扎了半寸,阮施立即倒了下去。
路石峋看见叶羁怀站了起来,欣喜若狂,大喊:“玉声!你没事吧?”
两人现在隔了差不多数尺距离,且他的吊车在上,叶羁怀的吊车在下。
叶羁怀抬头朝路石峋看了过来。
路石峋看见叶羁怀下半身一条腿全部染红,脸上也全是血渍,只觉得心口猛地被揪疼。
他对叶羁怀喊:“玉声,听我的,现在、立刻把那个人扔下去!”
叶羁怀刺完阮施后,大脑进入了短暂的空白,但很快他就分辨出如今他与路石峋的处境。
如果他把阮施丢下去,他所在吊车会即刻轻于路石峋的那辆,就会迅速上升。
他又望了一眼崖口,那里有三个大滑轮,一高两矮,两个矮的刚好与崖口同高,撑开了吊车与配重车的距离。
只要他坐着吊车上升,接近滑轮时抓住从陆地上伸出来的木板,就有可能翻过去离开。
然而路石峋叫他扔阮施,就不可能在他上升的时候跳离吊车,因为那样他又会即刻下坠。
叶羁怀又看了一眼四周的崖壁。
这个崖口上窄下宽,岩壁上全是粘稠的液体。
也就是说等他安全着陆后,路石峋就算跳离吊车,也根本没有可以攀岩的抓手,且这种倒山型岩壁,物体只会顺着往下滑,没有一丁点借力空间。
路石峋又不是神仙,这么深的崖底,不可能飞上去。
他扔了阮施,那人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叶羁怀皱了眉,反而蹲身,将阮施的尸体往吊车里抬了抬,免得不小心滑下去。
“叶玉声!”路石峋急得大喊,再往下看,池水已经越涨越高了,“玉声,你听我的!把阮施丢下去!别的不用管,我有办法,这里是我地盘!”
叶羁怀也往池底看了一眼。
那冒着泡泡的黑色液体距离他越来越近,而且速度也越来越快了。
他有些累 ,干脆席地坐下去,大喘了几口气。
路石峋还在喊他,且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可他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只感觉身下的水雾越来越大,甚至有蛇头可以敲击到车底了。
突然,路石峋的声音戛然而止。
叶羁怀急忙抬头望去。
却见路石峋正在隔空打一块从崖顶伸出来的又大又长的石壁,那石壁一端就悬在路石峋配重车上方。
路石峋每出一次力,就会有一些碎石头从石壁滚下来,滚进配重车里。
那人竟在用这种方式增加自己的重量!
“阿峋!”叶羁怀终于开了口。
路石峋没有停下打石头的动作,只开口道:“别怕,等我!”
然而路石峋很快发现照他这个击打速度增加的配重根本比不上池水涨起来的速度。
他还发现,那块石壁中间有一处偏窄的断口。
只要从中间打断,他的玉声即刻便能获救。
“路石峋!”叶羁怀也同时发现了这一点。
如果路石峋打断那块石头,配重车就会立即掉下去!
叶羁怀坐不住了,站起身扒在吊车边大喊,“你住手!”
路石峋回了头,见到叶羁怀正在焦急望着他。
他却望着人道:“叶玉声,你听着,我没有在我阿姐宫中碰过谁!”
“信我!”
在听到路石峋这句话后,一行温热的泪水从叶羁怀眼角滑落。
看见叶羁怀哭了,路石峋又笑了笑:“义父不怕,有溪成在!”
他转过身,对准那最为薄弱的一处,用力击去。
终于,那块延伸出来的石壁从中间松动了。
看到这一幕的叶羁怀即刻大喊:“不!!!”
路石峋又扭头望了叶羁怀一眼,嘴角抖动着,再次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
然而无论叶羁怀如何撕心裂肺地喊叫,那半截扁宽的巨石还是直直落进了路石峋的车里。
横跨三个滑轮上的铁链再次受力不均,一边发出一声声老旧惊心的巨响,一边滑向了路石峋所在的配重车。
叶羁怀所在吊车迅速上升,可他却看着路石峋所在配重车极速下坠。
两人在半空一刹处在了同一水平线。
叶羁怀惊缩的瞳孔里,只有路石峋望着他扬笑的脸。
那笑容叶羁怀曾经见过无数遍。
在路石峋第一次学会写“路溪成”的时候,在路石峋被他哄好不再生气的时候,在他……说喜欢这个人的时候……
就在两人擦过的瞬间,一根绳子从崖顶甩了下来。
“大王!抓住!”
瓮卯跪在崖边,手里抓着绳子一端,半个身子都探了下去。
“你们!抓住我!”
瓮卯一声令下,即刻有几个士兵上前,一双双手拼命抓住他们翁统领的脚踝与小腿,全部趴了下去。
路石峋也在即将落入水池之时,抓住了瓮卯丢下来的绳子。
绳子一点点往上拉,他的注意力却全在那刚刚撞上滑轮的吊车上。
见到叶羁怀抱住木板,已经翻身上岸后,他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他借助绳子的拉力与摩擦力,快速上攀,在接近崖口的时候,飞身上岸。
而后一刻都没停留,奔向了悬崖另一侧。
叶羁怀在吊车迅速上升之时看见了赶来的翁卯与苗兵,在见到路石峋抓住绳子的刹那,才想起来去抓木板。
惊魂未定地着陆后,一抬头,那人已经跑了过来。
他刚直起身,就被路石峋一把狠狠按进了怀里。
叶羁怀已经没了一点力气,可还是攥紧拳头,一下下朝路石峋后背锤去,泪水不受控制地一刻不停地淌。
路石峋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战栗,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叶羁怀哭。
劫后余生的欢喜之外,他此刻心头只有悔恨与后怕。
他怎么可以浪费了那么多、那么多爱他的时间!
是他说要带他走,却没做到!关他的玉声什么事?他怎么可以怪他的玉声……
路石峋紧紧地、紧紧抱住叶羁怀,目光冰寒,只不断亲这人发顶,亲这人眼角。
翁卯趴在地上大喘气,回了丁点力气后好不容易抬了头,却见到他家大王正在……
刚吃过牢饭的人立刻抬手把其他苗兵的脑袋统统按回了地上。
极力压低声音呵斥道:“想要活路就都给我把眼睛闭上!”
崖壁边热吻的两人舌尖缠着舌尖,牙关抵着牙关,咬破了彼此的唇,根本分不清是谁的泪混着谁的血,只觉得越吻越苦。
可他们都需要在彼此身上为这三年的爱恨别离寻到释放。
池水越涨越高,叶羁怀从腋下往上紧紧扣着路石峋双肩,咬这人舌尖与嘴角。路石峋捧起爱人的脸,任由叶羁怀惩罚,用亲吻无声慰藉。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他的玉声不会再哭了。
因为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食言了。
后半段重写了!
大家多多鞭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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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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