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屿摸了摸脑袋,不知道明月看到自己这样什么反应,他很注重仪容仪表,不喜欢邋里邋遢的样子,哪怕是去死,也不能难看地结束生命。这具身体平时承受那么多,没道理潦草对待它,太不公平。
季彦平说:“我担心公安不知道从哪又弄到所谓新证据,但这次取保还算顺利,我是没想到。”
李秋屿想到了,赵斯同跟明月谈崩,他大致能猜出后续走向,不过还是要很谨慎,案子如果移送检察院,他这边必须想办法提供更新的更有力的证据材料。
他活动范围只能在本市,去不了哪儿,目前也没必要去哪儿。晚自习下课后,是季彦平来接的明月,季彦平笑着说:“明月,今晚带你回家。”
明月心中怦然,她眼睛发亮,跟季彦平朝里头点了火把一样,她都没问,就知道取保候审一定成功了,猫一样窜进车里,催季彦平快发动车子。
一路上,季彦平跟她说什么,她都没怎么听进去,心不在焉说个“好”,要不就是哦哦的,进小区见电梯停在高层,明月等不及,一步两个台阶爬楼去了。
她哼哧哼哧上来,心跳特别快,刚伸手敲门,李秋屿把门打开了,他听着明显的脚步声,那种欢快的,急切的少年人的脚步声。明月先看见他眼睛,整个人便扑上去,李秋屿一下搂抱住她,明月哭了,他身上是熟悉的气息,特别清新,他的肩膀、胸膛那样宽阔温暖,足够接纳她整个人。
明月的脸在他脖颈那使劲蹭,李秋屿一边不住抚摸她后脑勺,看着门外站定的季彦平,轻声跟明月说:
“彦平还没进来,咱们把门堵着了。”
明月这才有点不好意思,手松开,转脸瞧瞧季彦平,季彦平笑道:“师哥,明月我送到了,明早我再过来,我先回酒店。”
这些天,季彦平除却中间回北京,一直住这儿,今晚是不合适了,李秋屿要把他送到楼下,季彦平笑着拦他:“师哥,你这么见外我要生气了。”
李秋屿便拍拍他肩膀,又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家里只剩他跟明月了,寂静下来,明月心里还是很激荡,乍然相见,都不知道说什么,她有点害羞,对李秋屿有种隐约的陌生感,大概像从前,她盼他很久,再一次见面,总有点胆怯的感觉。李秋屿的头发非常短,不超过一寸,形象上的陌生加剧明月的胆怯,她刚还有勇气抱他,这会儿好像说一句话都很难了。
李秋屿笑道:“不认得我了吗?”
他一开口,明月眼泪扑簌簌直掉,她也不说话,紧贴玄关墙壁站着,变得非常脆弱。
李秋屿摸到她脸上烫的眼泪,给擦去了,声音轻柔柔的:“好久没见你了,过来,我看看你。”
他把她牵到客厅,两人面对面坐了,明月坐沙发,李秋屿坐在一个矮凳上,他也没急着说什么,默然看她,看看眉毛,看看眼睛,又看看嘴唇,纤长的四肢,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好像八百年没见过她一样。
确实有段时间了,她都不穿裙子了,前前后后快一个月,一个月,足够发生很多事。李秋屿在看守所里,气氛是很不好的,那种地方,你一进去,一排人面无表情坐床铺上,个个头皮光亮,盯着你的时候,你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人之所以看着正常,是因为日常正常的生活赋予人那种气质。看守所不一样,普通人进去后精神风貌很容易改变,李秋屿心理素质很好,也得承认,待那种地方滋味不好受。尤其是你心里有想念的人,有期盼,更觉得难受了。
“要看看我吗?”李秋屿终于说话,他摸了摸头,神情是永远带着那么点笑意的,“觉得丑吗?”
明月有做梦的感觉,刚才还是真实的,因为是夜晚,促使梦境的幻觉反而更真实。他一笑,她就什么都想起来了,好几年过去,他的笑容是不变的,他第一次对她笑,就这么好看,动人,在她小小的心里浓墨重彩着。
她看着他的脸颊,眉眼,伸出手碰了碰,也摸了摸他短短的头发,怪扎手的,那就不是梦了,明月心道。
“不丑,你变成老汉也不会丑,会是个慈眉善目的老汉。”
李秋屿被她逗笑了:“希望是吧。”
明月能跟他说话了,她像是春天的虫子,确定了春信,便打土里钻出来。
“你瘦了。”
“可能有点儿,没关系,还能长回来。”
“在里面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
“很正常,不能跟平时一样,主要是有心事。”
“你在里头哭过吗?”
“没有,我见着你,才有想哭的感觉。”
李秋屿的眼睛湿润润的,他心里全是柔情,太深了,也太多了,无法控制地想流眼泪。他总觉得身上还留着刚才拥抱的芬芳,她轻盈的重量,也还在怀抱里,太美好了,什么东西一到极端,眼泪不招而至。
明月眼角残泪未干,她又见着他了,真好,好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说一夜话吧,一夜哪儿够呢?她要分分秒秒跟他一块儿,感觉太难得,珍贵得不行。
“你白天回来的吗?”
李秋屿点点头。
“怎么白天不告诉我?这样我能提前高兴。”
“不想你情绪波动那么大,把一天都浪费了,再说,我得洗洗澡,弄得干净些,不想你看到我吓一跳,心说他怎么臭烘烘的。”
看守所空间逼仄,那么些人挤一块儿,吃喝拉撒共处一室,怎么都干净不了,各种气味交织,对于一个爱好洁净的人来说是灾难。李秋屿坦然接受,可一旦出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清洁自己,彻头彻尾清洁一番。
明月握住他的手,是真实的手指,透过薄薄的一层肉,能摸到骨骼。
“你什么样我都不嫌弃,脏了洗洗就好了。”
李秋屿笑道:“我会嫌弃自己,你替我看看,干净了没有?”
明月便专心打量起他的手,手跟人一样,好看,有力量,修长洁白,连指甲都干干净净的。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检查,跟对待高考卷子似的,检查完这只,又换另一只,时间一点不局促,紧张,不像他每次见彦平前,总要想很久,能说什么别遗漏什么。
真是太好了,现在她看一夜也无妨,李秋屿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明月检查完,捧起他一双手,分别在上头咬了两个印子,齿印排列整齐,她跟他一样高兴:“检查好了,给盖个章。”
李秋屿低头看着笑,问起她跟赵斯同的谈话,明月一字不落跟他讲着,“我说,我不会把李秋屿给你的,他好像就不再想说什么了。”
“他发火了吗?”
“当着我的面没有,他笑吟吟的,看着并不凶,但让我走的时候,我下楼听见动静了,我猜他在二楼摔东西,很响很响。”
李秋屿说:“他是很讲究派头的人,不会失态,至少在人前不会流露,就算是生气,有时也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这回是真的了。”
“你很了解他。”
“他也算了解我一些。”
明月心跟着跳了跳,想起赵斯同那句他是他的一部分,李秋屿说起赵斯同,即使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没见他失态,表达恨意。
“他这样对你,你什么感觉?”
她问的很巧妙,没说你恨不恨他,她没感觉到什么恨意。
李秋屿道:“这是我应该跟他谈的,我跟他的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不是说我们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走到这一步,我觉得遗憾,这也是只是阶段性的感觉,如果我真的坐牢,恐怕我会恨他,但我知道,我坐不坐牢,不是完全取决于证据是否充分,也取决于他怎么看我,看我的反应,看你的反应,他要你指控我,是因为他清楚这才是对我最大的打击,一旦你也站出来落实我的罪名,我就什么也不需要也不会去再做了。”
明月道:“我不会的。”
李秋屿道:“我知道你不会,这也是我一直对这件事很有信心的原因。”
明月道:“孟老师为什么这样?”
李秋屿听到孟文珊时,和明月一样,心里惊讶了下。这是很无奈的事,他不觉得多生气,依旧是茫然,真的这么恨他吗?他想她一定是有理由的,他一直都很愿意体谅别人的角度、难处,他把事情看得很透,人性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爱恨难说,他对这些人的情感是温的,不能说没有,他们对他不一样了,真是无解。
“我不知道,可能人第一要务都是更爱自己,她有她的考量吧。”
明月都要生气了:“他们坏,平时看着我从不会把他们跟坏人挂钩,现在一个个作伪证,赵斯同说了,他没指使他们,竟然是他们自愿的,你信吗?”
李秋屿道:“信,他只需要引导别人,蛊惑人心,把恩怨无形间放大,每句话说到他们心坎上去,让他们觉得,来指证我是天经地义。”
明月黯然:“我对我的老师非常失望,每次见着她们,都难受,尽量不跟她们对视,我能感觉出,她们也避着我,你说,她们能意识到自己这么做很小人吗?”
李秋屿安慰她:“你现在看到了,人是很复杂的,如果没有我的事,也许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做出这种行为,他们看着很正常,有各自的优点,缺点,但绝不会让人觉得是坏人。人有时被放进一个特殊情境下,就会做出平常做不出的事,只有心性坚忍,意志强大的人才不会被境遇轻易改变,咱们不要怀着仇恨看他们,仇恨没有用,只会影响自己的心情。”
明月心里委屈,替他委屈,她那个表情一流露,李秋屿便知晓她怎么想的,他说:
“不是我多大度,是我出自理性考量这个利弊,人不小心被别人推进泥坑,不是站那跟推的人吵架置气,应该尽快离开泥坑。我这些天,想的很清楚,这件事一旦结束,我需要休息,真正的休息,能让我的心安静下来,不再受这些纷纷扰扰。”
他微微叹息,“就像现在,跟你坐一块儿说说话心满意足,我在想,当初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很愿意跟你说上几句,我那时没深想,分开就分开了。没想到能见第二次,你帮奶奶卖鸡,我记得当时的心情,心想要跟你说说话,不能让你尴尬,说着说着就说了很多。后来想明白了,我可能要的就是一个能说上话的人,交流愉悦,我平静不下来,心里堵着的东西太多了,再不平静下来,只能去死。现在就很好,我没什么奢求。”
明月要被他说哭了,他不需要太激烈的东西,平静就很好,他内心的冲突激烈得够了,险些杀死他自己。
“我会跟你说一辈子的话的。”
她眼睛无比诚挚,李秋屿捏捏她的双肩,又摸摸她的脸,他梦见过她,看守所里睡不好,半醒之间,一夜有时能梦见她几次,断了会很惆怅,萦绕心头。
都在眼前了,还是觉得很想念,心里那种感觉挥之不去,墙上钟表滴滴答答,很晚了,李秋屿说:“洗漱去吧,睡一觉,明天彦平还有事跟咱们商量。”
明月去洗漱了,刷牙冲澡,五分钟跑出来,李秋屿惊讶她的速度,嘴角的牙膏沫都没洗干净。
她争分夺秒,生怕时间把李秋屿抢走,神采奕奕说:“我一点都不困,你一定累了,你睡吧。”
“你呢?”
“我看着你睡,我要一直看着你。”
李秋屿笑了,他本来要看着她睡的,她睡着时的模样也非常美好,静谧安详,像什么小动物趴自己窝里。
“我也不困,那就说说话吧。”
“我去医院做个证明行吗?你觉得对后续有帮助吗?”
“什么证明?”
明月有点羞赧,“那个证明,我听季彦平说,警察本来要带我去做,但我证词是没被你侵犯,这个检查可能会牵扯什么,我也不懂,反正没做,你说,医院能给我证明是处女吗?”
李秋屿不太想谈这个,他也不愿意,这要怎么检查?会吓到她的,会留阴影的。处女不处女,不能证明他没别的猥亵边缘性行为,意义不大。
“不需要,我跟彦平会想办法的。”
他其实知道赵斯同输了,明月那话一出口,赵斯同就输了,他了解他真正的心思。但他不能大意,不能轻敌,万一赵斯同疯了呢,他还是得赶在检察
院那关前,找更有利的证据。
明月听他的,也觉得这话题叫人不自在,又觉得愤怒,她认识李秋屿的时候,就说了几句话,再见着他,都一年过去了。李昌盛太不要脸了,太卑鄙了,竟然敢说李秋屿从她初一就霸占她。
“明月,”李秋屿犹豫着,觉得问这话有点自恋了,“有没有写过我什么?”
他知道她喜欢写东西,那是她的爱好,她也写日记,李秋屿尊重她的隐私,不会主动去偷翻一个少女的日记本。她写过杨金凤,还发表了,他看过那篇文章。
明月的脸悄悄热起来:“作文吗?没有。”
那怎么好意思啊,叫人家看到也太难为情了。
“其他呢?”
明月很少忸怩,她小声说:“问这个干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记录过咱们的事,可以当证据。”
明月立马道:“写过,写了很多日记,我到城里念书前每次见你,我都记着了。”
李秋屿道:“愿意拿出来吗?”
明月说:“只要能帮你,但初中的日记本锁爷爷给我做的小箱子里了,在冯大娘家。你记不记得,咱们办完奶奶的事,把一些旧东西先寄存冯大娘家了。”
李秋屿点头:“记得,我不能出市,让彦平明天去拿,日记详细吗?比如日期,星期,还有天气?”
明月道:“详细,日记本在镇中心学校门口买的,最土的一款,因为最便宜,我没舍得买好看的。纸张可能有点旧了,那个本子买的时候就积压了很久,不怎么新。”
李秋屿道:“旧了正好,太新了反而不好,来这儿之后还写过吗?”他笑了笑,“关于我的?”
明月深呼吸抿嘴:“写过,但没老日记本写的多了。”
“能先拿给我看看吗?”
她是真害羞了,来这之后的日记跟初中记的不太一样,感情太炽烈了,密密麻麻,还有些太细致的个人感受,读的一本书,跟同学的一次交谈,想写时都记下了。初中的时候她还很孩子气,高中她大了。
“要是当证据,人家会不会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我,我把你写的……”明月也不晓得怎么说了,她太爱赞美他,在旁人看来是相当肉麻的,她清亮的眼。用来看他。敏感的心,用来感受他,揣摩他。她哪能想过,这东西有一天要当证据。
就算只有李秋屿看,哎,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从没这么不好意思过。初中的日记,他看了也许还会觉得,这是小孩子呢。大了的日记,真像个变态啊。
明月抓住他手臂,脸贴上去,害羞得没办法了。
李秋屿大概知道了,他没窥探人隐私的毛病,他微笑着,一下下抚摸她脊背,“好了好了,这个咱们就不当证据了。”
明月闷声闷气,眼睛藏在他手臂上。
“还是给你看吧,你觉得能当证据就当。”
就这样吧,虽然肉麻,又没发生什么,全是她对神明一样的崇拜幻想,在她笔下,李秋屿跟天使一样。
李秋屿便坐垫子上,看起她的日记。
他是做过律师的人,懂怎么筛选证据。
明月躺着了,她揪过毯子蒙着脸,觉得没法见人,她一会儿悄摸扯下毯子,觑他几眼,他盘腿坐着,特别认真,眼睛眨动很少。好像察觉到她看自己,李秋屿刚抬眉,明月又嗖得把毯子拉上去。
太漫长了,又睡不着,明月最终忍受不了了,露出两只眼:“你看完了吗?”
李秋屿含笑看她:“再等等。”
明月心道,你平时看书都很快的呀,她不好催他,这牵涉证据,很重要呢。
第88章 “他怎么这么好呢,……
“他怎么这么好呢,我在他身上充分感受到了‘人’的概念,人应当是这样的,把世界上所有溢美之词放在他身上,不能概括他万分之一,我也许了解的他,只是这万分之一,可就这万分之一,我体会到了,感受到了,难道还不够我的吗?有多少人一辈子都见不着,真是人生的大幸事啊!”
这一类的句子,俯拾皆是,不知道的,以为她写的什么圣贤人物,李秋屿时不时就被这样的话攥一下心脏,她热烈,昂扬,心里像烧着熊熊火焰,长久地、心无旁骛地赞美着他。
是个人,都要动心了,心都要酸软了。她在去年年关回来后,详细地记录了他的自杀,住院、去子虚庄。日记突然变得冷静,简洁,时间线清晰得不得了,一件件事,特别清楚,跟个档案似的。只在最后,写了几句:
“他要是真死了,我的太阳就落山了,再不会升起。我的心,疼下去也不会有药能医治,我会疼着活,直到最后也死了,是疼死的。”
李秋屿一阵窒息,其实也没什么修饰讲究的语言,但冲击还是太大了,他知道那件事对她打击重,吓到了她,也伤害了她。落到她心里,心里的感情叫手写下这些文字,回想都极其残忍,不能细想,所以记得简要,最后终于没法克制了,宣泄出来。
她是十几岁的人啊,李秋屿太愧疚了,他真是辜负她,辜负得还这么深,他无意遇到她,影响了她,弄得这女孩子死心塌地,他倒好,跑去死,他一了百了为解脱,把她推进刀山火海了。
除了写他,她对读过的书,看到的事,都有一种远超同龄人的感受和见解,她写的,远比口中表达的要多,更细腻,她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想不到的,她的内心世界是一只蝴蝶,五彩斑斓。
李秋屿对上明月的眼睛,她还只余一双眼在外,灯光一照,水银一样流动着,乌黑乌黑的,跟屏气凝神的小麻雀一样,可爱可怜,她在观察自己,他的眼神里,还残留着悸动深深注视着她。
“真不困吗?”
明月一晃脑袋,在枕头上摩挲得乱响,她一直害羞着:“看完没有?你觉得能当证据吗?”哎,这是要拿给检察官大人看吗?
李秋屿道:“看完了。”
心情起起伏伏,跟河一样,一会儿流经峡谷,一会流经平原,一会儿又陡然倾泻而下。到这会儿,慢慢平复下来了。
李秋屿没点评什么,没法点评,明月心情也很复杂,怕他说什么,他真什么都没说,又有点失望,看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不过把看人日记感觉说出来,岂不怪异?
真是太尴尬了,他记性那么好,往后时不时想起一句两句,都要害臊的。她意识到他这种可能存在的回想,自己更害臊了。
“你别往脑子里去,行吧?”明月忍不住说话。
李秋屿从垫子上起来,坐到沙发上,明月便往里挪挪身体。
“晚了,已经都进脑子里去了,一辈子没法忘。”
明月眼睛垂下,长睫毛乱颤:“我也不是都那样的,有时候比较激动。”
李秋屿微笑不语,他就这么坐她身边,见她老低着眼,说:“看看我。”
离得太近了,他大腿外侧挨着毯子,身体上的热度也慢慢渗透过来了。明月脸跟桃花呢,春天的桃花,鲜活娇嫩,应该是一枝快乐活泼的桃花。李秋屿说话的语气跟平时一样的,很柔和,他一开口,旁人很难拒绝的,明月迅速抬了下眼睛,璀璨的光一闪,又害羞躲开了。
“我一晚上都在看你。”
李秋屿笑道:“看腻了是吗?”
明月乱蹬几下毯子:“不是啊,我看你都快看瞎了。”她忽然坐起来,把毯子往李秋屿身上一丢,梆梆给了他几拳,像只留守的小狗,好不容易等家里人回来,高兴疯了,不知道怎么才好,在人身上活蹦乱跳。
她真青春,非常有活力,手劲不小,李秋屿都有感觉了,指甲不小心划过脸,浮起道印子。明月赶紧凑上去看,李秋屿笑着:“没关系。”他把她手捉过来,指甲有点长,完全忘记修剪了,也没心思。
他又把她脚从毯子里拉出来,放腿上看。
“帮你剪剪吧。”
李秋屿拿来指甲刀,给她的手,她的脚,都修得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指甲红润光滑,气血充足。明月被他碰到脚趾头,觉得皮肤痒,老想笑,动来动去,李秋屿摁住她,她就往后躲。
“等我高考完,能涂指甲油吗?涂个亮亮的美美的。”
“能,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要说,你本来就美美的,不涂也美。”
她歪着脑袋,嘴撅老高,特别俏丽的模样,李秋屿笑望着她,怎么这么美好呢?不能再多一分了。
他握住她滑溜溜的脚丫子,也跟握珍宝一样。夜真是深了,万籁俱寂,再不睡天要亮了。他哄着她:“睡一会儿吧。”
明月抓紧他手,他手背上血管特别鼓,她摸着血管:“我怕一睁眼,只剩我自己,像那个黄粱一梦。”
李秋屿说:“不会的,我跟你保证,你一睁眼就能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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