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动:“割麦咋办?”
杨金凤冷着脸:“说多少遍了,家里的事轮不到你操心,你不想着好好念书,尽想地里的事,没出息!”
她出生在土地之上,唯一的使命就是离开土地。
明月骑上车,她不知道杨金凤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看不见她。
刚出庄子,迎上开着三轮的八斗,明月和他打了个招呼,他车上拉着人,赶集刚来。
“妮儿,快考了吧,好好考!你肯定能!”八斗叔都晓得她中考,明月心里非常难受,她点头,“快啦!”
“明月,前儿个……”车后头妇女刚说话,八斗一挥手,车开走了,三轮车声音响得很,淹没人声。
中考是明月第一次到县城,县城不大干净,马路边都是垃圾,风来,灰尘乱扬。有很多楼房,汽车从商业街过,她看见了五花八门的广告、门面,汽车真闷啊,出了那么多的汗。
她没怎么被县城震撼到,很镇定地考完了。
考完,学生们和老师又被拉回乌有镇,跟做梦似的,就这么结束了。
外面的世界,好像也就那样,明月回想县城,有点失望。
大家估分的时候,互相写同学录,评价着彼此,明月没买同学录也没什么想邀请别人点评自己的欲望,但她给旁人写了。她写的时候,想起卓腾,如果卓腾在……那些辍学的同学又都去了哪里?各人都得朝各人的命运走去,她也是。
老师们重点关注明月,和她一起估分,她的分估得相当高,老师们再三让她确定,有些不能信。
代老师说:“要真是这分,市重高也够的,李明月,你能上市重高!”
老师们简直想把她举起来。
但一为了求稳,二考虑念书成本,代老师跟明月谈了一次话,建议她报考县里的高中。
县城的诱惑如此低,明月心里又茫然了,她很想说,县城还没有乌有镇好,甚至比不上她的庄子。北方的小县城们,几乎千篇一律,算不上发达,见一个,就像见了许多个。明月并不知道此点,她不是嫌弃县城,难以言说,她的脑子被看过的书籍包裹,她对世界的想象,不是县城,到底是哪里自己也不清楚。
我的努力,就是为了去那样的地方吗?从一个农村的学生,变成县城的学生?明月心里问自己,没人能帮助她。代老师的话多么有道理,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县城是她最好的选择,她不用问杨金凤,奶奶只晓得她应该去念高中,没有建议,只有砸锅卖铁让她离开庄子。
明月骑车回家,农忙收尾,路边晒满了麦子,她的车子突然没气了,只好推着走。等到村头修车铺,明月刚喊人,见冯建设家媳妇也在,她便挪开眼。
“大爷,我车胎没气了,你给我看看吧?”
冯建设媳妇说:“呦,这不是李明月吗?还有钱修车?杨金凤攒的两个钱都叫李昌盛卷跑了,你这修车又赊账是不?”
明月心里砰砰起来,她看眼对方,修车的说:“哎,你跟小孩说这个干啥,来,明月,我看看车哪儿的毛病。”
冯建设媳妇倚门继续说:“她小啥,十几的人了,都该出去打工了,再过几年,说妥了看杨金凤问人要彩礼可能补上家里的窟窿。”
修车的蹲下:“我听说明月成绩才好,是吧明月?”
他媳妇冷笑:“杨金凤小的都送人了,这个,指望啥上?”
明月忍道:“我又不指望你,你这么闲,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小孩。”
她车也不修了,推着就走,气得冯建设媳妇追了几步骂人,明月当听不到,脚步加速,见八斗穿着短袖长裤过来,避不开,只能喊了句“八斗叔”。
八斗是讲究人,这样的天气也不会上身精光,一到夏天,庄子里的很多男人都爱赤着上身,八斗觉得不文明,他总是衣衫整齐,庄子里的人说八斗总是爱作假的。
“明月,考的咋样啊?”八斗记得她考试。
明月一下难受起来:“估分还成,八斗叔,你听说我家里的事没?”
八斗来气:“谁跟你说的?”
明月道:“冯建设他媳妇,说我爸把奶奶的钱都卷走了。”
春天的时候,李昌盛突然回来,拎了许多东西,庄子里的人以为他死外头了呢,突然诈尸还魂,看那模样以为是混出了点什么,没想到,李昌盛呆了几天,便又离家,他不是自己走的,还带走了两个本村村民,说要到外面发财。
发财不发财不清楚,但他一走,杨金凤几天没下来床。
后来慢慢传出闲话,李昌盛不晓得用什么法子,把老娘的钱,全给弄走了。
这事没人跟明月说,八斗骂了句:“娘们儿就是嘴碎。”他晓得瞒不住,“明月,你别怕,家里没钱了,咱乡里乡亲都能先凑给你念书,别怕念书没钱,肯定叫你去念书,包在我身上!”
那就是真的了,事实像锃亮的斧头,毫无准备就劈向了她,这把斧头,藏在她成长的必经之路上,没有预兆,好似全看心情,被一双无形大手操控着,不晓得哪一刻,就来这么一下。
明月惘然艰难地往家走去,爸爸回来过,他回来只为了骗走他可怜老娘的钱,这样的人,居然是她的爸爸……她跟这样的人有着不能祛除的血缘关系,这一点,叫明月惊悸、恐惧,同时无比恶心。
她回到家,锅里有杨金凤早上煮的绿豆汤。明月盛出一碗,在那凉着,苍蝇时不时绕着飞,她一面坐着,一面赶苍蝇。
大门响了,她站起来,听见三轮车轧轧的声音,杨金凤喊了声:“明月?”
明月站堂屋门口,默默看她,杨金凤把秤、板子一样样收拾下来:“老师说啥了?说你能报啥学校?”
杨金凤的后背、前胸,都叫汗浸透了,草帽子摘下来,露出她老了的,吃尽苦头的一张脸,不,还没吃够,路还长得很,明月哽咽说:
“我听人说了,爸爸把家里的钱都弄走了。”
杨金凤扭头看她一眼,没表情,明月突然叫道:“你干嘛给他?你明知道他靠不住,他不长良心,你白养了他,你得种多少季小麦玉蜀黍,得泡多少回豆子才能攒下两个钱,你怎么能叫他骗了?我都不信他,你信他?就因为你是当娘的?他把你当娘了吗?”
她说着说着哭了,奶奶对儿子还有期待是吗?对自己呢?期待更大是不是?可她有什么用啊,她还这么小,要念三年高中,四年大学,她会不会叫奶奶也落空?为什么还这么小,为什么还长不大,明月心要碎裂了,她抽噎厉害:
“我不念了,我这就去广东打工挣钱!”
杨金凤过来,很干脆扇明月一巴掌,她人痉挛了:“你再给我说一遍?”
明月捂住脸,她没见过奶奶这么生气,像要杀了她。
那张老了的脸上露出一种似哭似怨,近乎狰狞的表情,她穷极一生,所有的盼头都在一人身上,这一下,全部的希望,推着她朝前活着受着的东西,被人猛得抽走,杨金凤被自己那种坚韧到扭曲的意志击倒,真能杀死孙女,同归于尽,如果她不继续念下去。
明月在奶奶的眼神里,投降了,仿佛霎时间看到了她的绝望,一个衰老的生命本就逐渐走向枯萎,绝望却叫她瞬间死亡。
祖孙俩都没再说话,在沉默中就有了结论,明月的书要继续念,钱的事,那是杨金凤要操心的。
明月坐在院子里,月光从梧桐树叶里漏下,那是几千年不变的月光,变得锐利,是斧头的刃,雪亮清明,几千年存压下来的力道全都在此刻劈到她脸上,血肉支离。
“有人不?婶子?婶子?”有人拍门。
明月起身去开,是小卖部的老板娘。
“明月,有你电话,婶子呢?”
杨金凤去冯大娘家了,明月呆滞片刻,忽然意识到,肯定是李秋屿的电话,她飞奔出去了。
第15章 李秋屿跟她通完电话……
李秋屿跟她通完电话, 第二天来的。
这个时令,庄子叫绿树裹起来,道旁农田麦子割完了,陇间是火烧过的痕迹,尚未耕种。一年四季,李秋屿把这里风物也看过了几回,人一下车,热浪往脸上打。
只有明月坐堂屋摇蒲扇,他记得路,刚扣门,明月就晓得是李秋屿来了,她像迎接太阳一样跑出来,单单为她升起的太阳。
“半年没见,长高了。”李秋屿皮肤很白,很黑的眉毛,在夏天里尤为鲜明。他刚见到她,就会微笑。
长高了吗?明月没留意,兴许人一段时间不见便会觉得有变化,她倒觉得他没变。
“你奶奶呢?”
“卖豆腐去了,奶奶说,晌午你一定要留下吃个饭再走。”明月领他进屋,今天太晴,堂屋的伟人画像凛然,供在中央,李秋屿看她踮脚去插插销,转瞬踩上板凳,拿了个扫把仰头去拨吊扇,拨拉几下,那风扇才悠悠转起来。
“你吃瓜,自己种的。”明月掀开八仙桌上的罩子,瓜是切好的。
李秋屿不耐夏天,一直流汗,越流汗那张脸越白,雪一样了,明月心道这人晒不黑的。
吊扇很响,李秋屿抬头看看,接过瓜:“你估分不错,我查了查前几年市里的分数线,想过去市里念书吗?市里资源更好一些。”
明月垂头坐着:“市里开销大,除了以前有个老师的小孩去市里念书,都没人去过。”
李秋屿说:“大不了多少,如果报县城中学有点可惜了,你老师怎么说?”
“老师让我报县里,比较有把握,还能省钱。”
“你想报哪里?”
明月不说话,乱抚扇子。
李秋屿明白了,他说道:“有什么顾虑可以说给我听听。”
明月心里重重跳了下,她抬起脸:“你能资助我念高中吗?我会都还你的,真的,我说话算数。”
李秋屿笑道:“我什么时候说不资助了吗?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聊聊报考的事情。”
明月又低下头,心跳更厉害:“我知道厚脸皮张嘴问人要钱资助不好,我家里出了点事,现在一点钱拿不出来……”她真希望说话的不是自己,好像在卖难。
李秋屿看出她的窘迫,想起雪天里,她跟一只快乐小鸟似的,脸上便流露一种复杂的柔情来:
“我本来就打算一直资助你的,谁都有困难的时候,过去就好了,不要认为这是丢脸的事,我不用你还什么,你能念好书,将来生活过得好一些就可以了。”
他说话娓娓,是明月最受用最喜欢的声音,她听出他的诚挚,心里别扭又高兴,说道:“奶奶知道你来,昨晚我们说这个事要是成了,家里没什么值钱东西,我们把宅基地押给你,白纸黑字,不能叫你担心。”
李秋屿说:“我担心什么?”
明月不觉愣住,以为他大人肯定懂,李秋屿笑看她:“我要是担心,一开始就不会做这个事,等你奶奶来,我跟她说清楚。”
他说完,夸起西瓜甜,很久没吃到这么甜的西瓜。
明月站起说:“我跟奶奶早上摘的,你看,”她掀开布帘子,“这都是给你的。”
帘子后地上搁着几个新鲜西瓜。
李秋屿笑笑:“好,我带着,谢谢。”
明月不好意思:“嗳,你还说谢谢……都没什么好东西,这是自己种的,想给你杀个鸡的,但鸡不大,得到八月十五更好。”她四下看看,像是轻轻叹息了声,“家里真没什么好东西,要是有送你多好。”
李秋屿凝视她,很慢微笑:“去市里念书我有时间会去看看你,开车很近,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和我说。”
明月又愣了:“我要是能去市里念书,就离你近了吗?”
李秋屿道:“都在市区,到市里念书的话可能压力也会大些,因为生源更好,成绩好的很多,你害怕这个吗?”
明月摇摇头,她在学习上的心理早不是初一时的样子了。
“我不怕,别人有的,我努力了也会有,而且,说不定我最后得到的比他们还多。”
李秋屿点点头:“好,你能这么想很好,”他似乎是斟酌着说,“到新环境,可能跟你在镇上很不一样,刚开始也许不适应,需要时间去适应。”
明月说:“我知道,其实我坐你车那回就想过了,你过日子的那个地方,肯定大不同,是我没见过的,青蛙从井里跳出来不会叫无边无际的天吓得又跳回去,因为天本来就是那样的,它原来不知道而已,我这么想,就能适应了。”
她说完,又追加道:“但我不会忘了我们庄子,等我长大,还要给花桥子书会做宣传呢!”
李秋屿很欣赏地笑了:“我真是小看你,非常好,我也相信你一定能。”
明月突然有点腼腆,说:“我本来觉得,都没有太阳为我升起来了一样,心里难受,可今天你一来我又晒着了太阳,我希望太阳永远都能升起来。”
她模样害羞,可说出来的话又这样直率,很爱抒情,任何情绪都流露得很自然。李秋屿很喜欢她的性格,她叫人放松,又时常冒出常人不会说的话,听的人会不由莞尔。
李秋屿心里触动,说:“我没有当人太阳的能力,一点小忙,没必要放大。”
明月很急切道:“你不信吗?我就是这样想的呀,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这两天难受死我了,都想着不念了打工算了,你……我真的都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叫你相信我。”
说到最后,她有些无奈地对他笑了笑。
李秋屿望着她,明月并不避讳,她眼睛很亮:“你到底信不信?”她觉得自己跟他已经成了很相熟的人。
李秋屿终于笑了:“信,信,你都这么说我不能不信。”
“那我给你打水洗手!”她端来盆,放李秋屿脚边,李秋屿的手伸进去,手像瓷,明月觉得他手特别好看,那么长,她盯着那手,盆里的水带起了涟漪。
可圈圈怎么在心头漾开了,明月便扭头,赶紧把水盆端走。
门一阵响动,杨金凤回来了,李秋屿起身跟她打招呼。
“明月,你去做饭,我跟李先生说会话。”杨金凤喊李秋屿先生,庄子里喊人先生是尊重的意思。
明月想听,可饭得有人做,李秋屿道:“别麻烦,简单吃顿便饭就好。”
明月说:“我也不会做复杂的。”
她一个人烧锅、做饭,满头大汗,除了猪肉,菜全是园子里新摘的。家里来客,必须有凉有热,有荤有素,明月拍了条黄瓜,又炒了青椒鸡蛋、豆角瘦肉,贴上一锅死面饼子,再把奶奶买的猪肝倒进盘子,衣裳湿透了。
杨金凤特地买了双新筷子,摆在桌上。
明月摆好饭菜,杨金凤叫李秋屿坐上位,李秋屿推辞不掉,刚坐下,见明月热得脸通红,还没说话,听杨金凤道:
“明月,不慌吃饭,先给李先生磕个头。”
李秋屿一把抓住明月:“别,别,”他对杨金凤说,“您要这样,我饭都没法吃了。”
明月这头没磕成,杨金凤觉得礼仪上有亏待,她一面疑心,不晓得李秋屿到底什么来头;一面又想既然是镇上公家介绍过来的,不得有诈。
“李先生,你吃菜,没啥好东西招待你,别见外。”
杨金凤想给他夹菜,又想他是城里人,便推盘子,李秋屿客气着发现明月几乎不说话了,没有活泼的样子。
“味道都不错。”他看着她说,明月抿嘴笑了笑。
杨金凤说:“李先生走的时候,带点园子的菜,你看这家里边,也没啥能给你拿的。”
饭桌上没什么话可说,明月暗自担忧,她生怕奶奶问李秋屿有兄弟姊妹几个,结婚没,生小孩没,他是做什么的,能挣多少钱……她想,他一定不喜欢说,可庄子里的人问这些是很寻常的。但大人说话时,小孩不能插嘴,她一顿饭吃得七上八下,李秋屿看过来时,只能微笑。
杨金凤吃饭快,外头正好有人来送豆子,明月见奶奶出去,松掉口气。
“刚刚都不说话了。”李秋屿笑看她。
明月说:“平时跟奶奶一块吃饭也不怎么说。”
她朝外张望两眼:“我做饭的时候,奶奶跟你说了什么?”
“说你以后念书的事情。”
“还有别的吗?”
“说你是个好孩子,她一直都觉得你会出息。”李秋屿隐瞒了一些,杨金凤同他说话时脸像铁一样,又冷又硬,她说她没本事亏欠了孩子,只要明月能念出来,叫她死也是可以的。很重的话,都是这么几乎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也没有很强烈的语气。李秋屿和她不过见过数面,却相信这个老人做得出来。
在她不容人拒绝的态度下,李秋屿字据上签了字。她的神情告诉他,她这一辈子,非常不易,如今境况难堪却也绝不会占人半分便宜。
无论李秋屿如何解释,他是不要回报的资助,但杨金凤坚信,即便如此,做人都不该无功受禄,一欠一还,泾渭分明。
明月听奶奶在外人跟前说自己好,有些出神。
“我不好,我总是觉得奶奶没爷爷好,她要是知道,肯定伤我的心。”明月愧疚说道,她又往外看,杨金凤正给人称豆子。
李秋屿说:“现在我知道你的一个秘密了,作为交换,我也说个我发现的秘密好不好?”
明月被他说得怔怔的。
李秋屿说:“你是个好孩子,不是听你奶奶说的,是我自己发现的。”
明月为他的肯定心微微颤抖起来,她一口口咬饼,只是笑。
吃完饭,杨金凤跟明月一块儿给他摘了些时令蔬菜,把西瓜也带上了,都装到他后备箱里。
天气热,李秋屿让她们祖孙回去,她们不肯。李秋屿见明月瞥车上小金葫芦挂件,便取下来:“拿去玩儿。”
明月手往后背:“我不要,我就是看看。”
李秋屿笑着牵过她手臂:“拿去吧。”
杨金凤说:“哪能随便要人东西,李先生,她大了也不玩儿这个,你还是挂上去。”
李秋屿道:“小玩意儿,让孩子拿着玩儿吧。”
杨金凤还是不松口,等他启动车子,从车窗突然把小金葫芦丢到明月怀里,车窗关上了,李秋屿鸣了声喇叭,扬尘而去。
杨金凤拿过来翻来覆去看,咬了咬,面色一下严肃:“这金的,下回见得给人家,这可不兴要的。”说完,掏出块旧手帕小心包好,再不给明月。
明月惆怅不已,默默不说话。
第16章 杨金凤的孙女念书念……
杨金凤的孙女念书念出来了,这消息,传遍庄子,学校跟镇上政府各自奖励了五百块钱,庄子上的人这才说,念好书就有钱,天大的好事哩。
旁人见着回家来的棠棠,问她念书的事,一下惹恼她。棠棠念书不行,在班里倒数,天天都不想念书,她得了奶奶给的十块钱也不高兴。这人偏还要开她玩笑,说杨金凤不要她了,她怎么又跑来子虚庄?这样的话听多了,棠棠到家就跟明月发脾气,明月便哄她:
“想不想吃辣条?”
棠棠嘟囔:“早吃够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带你买。”
“啥也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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