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斯同打量他两眼:“没拆穿你吗?她见你可不太自在,我看得出来,你们关系没我之前想的好,当然了,有可能她发现你有毛病,躲开你是本能。”
他耸耸肩,“我早就说过,你把控不了她的,这次去上海,我更确信了。”
李秋屿笑笑:“那是你的嗜好,把控这个,把控那个,在你眼里,人跟人之间,除了这层关系,没别的了。”
赵斯同说:“难道有别的?整个社会不就是这层关系?你不管他们,他们也会被别人管。”
李秋屿今天特别想挖苦挖苦赵斯同,他从没这种心情,这种振奋生活,对什么事兴趣十足的感觉。因为太珍贵了,感知到了,所以他必须要做。
“怎么不留着美国呢?美国可不像这儿能惯着你,但我建议你去美国,你这样的天才,早晚对这儿觉得厌倦无聊,看能不能在白人的社会里头,也玩儿得这么开。不过去了美国,没法**国这门生意了。”
他思维非常跳跃,不等赵斯同说话,继续道,“去上海,除了拍照,等着上电视,是选小赵斯同接班人吗?又打算给孩子们说点什么?刺激一下他们,颠覆一下他们长这么大以来的认知,过年都要回味回味赵总的话。”
赵斯同惊讶地笑了两声,不甚连贯。
“师哥,能久违地听到你妙语连珠,我真荣幸,还是你了解我,确实,我有义务让祖国这么优秀的下一代精神受孕,你有兴趣?”
李秋屿讽刺笑道:“这样就不好了,有两个爹,会错乱的,我给人当爹的功夫远不及你。”
赵斯同觉得李秋屿裂出了一条缝,什么原因?大概是他认清了事实,实验失败了,李明月说不定早跟他翻了脸。
“你应该低迷太久,技艺生疏了,只要你愿意动一动,别说未成年,就是成年人到你手里,又算什么呢?不过师哥你给了我启发。”
“什么启发?”
“未成年人,你在李明月身上做实验,对我来说,真的是醍醐灌顶,要不我们来比一比,你选李明月,我选别人,看看到底谁最终能成功?谁才是真正的偶像?”
他声音里有熟悉的兴奋,被刻意压制着,李秋屿凝视着他,是自己的错吗?赵斯同像个怪物,越来越庞大,他有着非常清晰的逻辑、自己的一套玩儿法,他以此为乐,这是他活着的全部目的。他知道,赵斯同曾视他为偶像,那是他自己想的,他需要个偶像,仅仅是巧合,他才做了他的偶像。
这大约是他的错。
李秋屿眉头又慢慢舒展开来:“能操控我,你才能获得最大的快感,你需要我的肯定,可惜了,我没有露/阴癖,尤其是精神上的露阴癖。”
赵斯同心中窝火:“师哥,话是不是有点难听了?”
“这就难听了?我以为你刀枪不入,早烂到骨头渣都不剩了。”
赵斯同又笑了:“你的评价不重要。”
李秋屿说:“是我太重要了,没有我观看,你就真的只是一条蛆虫了,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赵斯同眼睛闪烁:“师哥,别这样,我可真是有点怕你,你疯起来真要杀人的。”
李秋屿突然朝他脸上泼了半杯清水,赵斯同愣住,几乎要发作了,李秋屿微笑着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冷静:
“我看你脑子大清早就不清醒了,帮你清醒一下。”
“李秋屿,你耍我玩儿呢?”赵斯同强压怒火,抓过纸巾,擦起脸来。
“你恐怕忘了,谁是老师,谁是学生。”他站起来,双手按在赵斯同肩膀上,“别对我大呼小叫,我最讨厌别人这样,礼貌点。”
赵斯同觉得李秋屿今天神经了,他有些反常,但反常中的表现却符合他对李秋屿的想象,李秋屿就是这么恶毒的,压根不是什么好人。
他还想跟李秋屿说点什么,没想到,他已经微微笑着了,“我现在觉得很倒胃口,吃不下了,你慢用。”
赵斯同看他离去,李秋屿今天很活跃,他险些以为他松动了,不是,一点也没有,不知道他哪来的鬼兴致,这么戏弄他?这活跃里头,还有种冷冷的残酷,李秋屿好像又能杀了他一样,赵斯同不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目送他走远,突然把纸巾往餐桌上狠狠一砸。
年前的阳光特别好,人都很满意,适合买年货,欢欢喜喜过个年。
明月到家后就是干活,擦玻璃、洗床单、杀鸡宰鱼,把腌好的鱼、割来的猪肉用绳栓住,踩着凳子挂到梁头下。她手指头冻得通红,井水微微冒着烟,是温的,但洗东西洗久了,还是冻手。
庄子里时不时听见人放炮,人多了,到处是小孩儿。棠棠回来了,她好像懂事一点,还知道帮忙。
大年三十也得卖豆腐,越是这会儿,生意越好。
“可惜不能给李先生送两块豆腐。”杨金凤说。
明月蹲地上用铁丝球用力刷锅盖,她心道,他可真没什么乐趣,都没有特别爱吃的。
到晚上,她跟杨金凤、棠棠一块儿炒花生,小炉子真暖和,烧的柴火。她们一家三口,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地吃起花生。
明月一想到李秋屿一个人,她便高兴不起来了。
他一个人,是一个人啊。
这年可怎么过?
她越想越难受,花生不香了,发起呆来。
杨金凤又说:“给李先生带点花生,是个心意,人爱不爱吃先放一边。”她觉得李秋屿肯定不缺这个。
明月道:“他一个人过年。”
杨金凤说:“一个人?爹妈呢?”
明月说:“没有爹妈,跟我一样。”
杨金凤说:“没看出来,以为他城里得一大家子。”
“咱们能请他来过年吗?”明月又冲动得厉害。
杨金凤说:“能是能,人来这儿像什么?也住不惯。”
明月心道,同意就成。
翌日是年二十九,班车还跑着,明月起了个绝早,天雾蒙蒙黑着,杨金凤在锅屋忙,追出来问:
“你干什么去?黑灯瞎火起这么早?”
明月说:“我去请李先生来过年。”
杨金凤说:“你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请人来打个电话。”
“不,打电话他不来,我去请他,他肯定跟我来!”她头也不回往八斗家跑,心要跳出来,特别兴奋,她只要要求他,他就会来,这一点明月从不怀疑。
去县城的人太多,都是买东西的,一趟挤不上,下一趟还挤不上,弄得她都急了。
九点多的时候,她才坐上去县城的车。
县城去市里的车,还是那么挤。
大约辗转六个多小时,明月到了市里,她在车上吃的花卷,打家里带出来的,一直搁怀里揣着,还温着。
她再坐公交,到李秋屿家都是黄昏了,她给杨金凤打个电话,说只能三十回去了。
杨金凤担心了她一天。
酒店不放假轮休,算加班工资,李秋屿这几天都觉得非常轻快,说不上来的轻快,他依旧好说话,对谁都温情,一点不像会朝人脸上泼水的人,除了赵斯同,谁也不知道。
临近年关,他心情也很好,跟员工在一块儿吃饭。
他接到明月电话,特地看了下时间,不是初一,他这几天对时间的概念不是太清楚,总要频繁看表,上一秒看了,下一秒就忘似的,好像人从时间里出走了。
“你晚上回家吗?”
“要的,在家忙吗?”
“忙,你忙吗?又要很晚才能回家吗?”
“是有点忙,明天是除夕了,我今天早点回去。”
两人闲聊几句,明月有些紧张,她冒冒失失来的,反正今天走不成了,她有钥匙,决定在家里等他,要给他个惊喜,希望他觉得是惊喜吧。
她在书房看了会书,也不太能看下去,频频去窗边,李秋屿在楼下出现时,她连忙把灯关了,黑漆漆一片。
门锁响动,她听见钥匙声,换鞋声,还有搁东西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李秋屿往客厅来,他没开灯,好像忘了似的,也可能是不想开,谁知道呢,明月藏在他卧室门后,觉得奇怪。
她等了会儿,打门缝看去,还是黑黝黝的,只能借着对面大楼的灯光影影绰绰看到细微轮廓。
李秋屿好像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紧跟着,他起身去了书房,这次开了灯,但却关闭了门。
窗外有人放起烟花,吓人一跳,明月从卧室摸黑出来,能瞧见书房门底透出的亮光,烟花真漂亮,映着窗子五彩斑斓。
他为什么不开客厅的灯啊?
明月觉得疑惑,烟花的响声盖住了她的心跳声,她酝酿好措辞,一想到敲门可能会吓到他,又想笑,她今天一天都有点激动。
她敲了几下门,里头并没反应,是放炮声太响吗?
明月拧拧门把,没有上锁,她轻轻推开了门,灯芒露出来,灯芒中的人,也出现在视线里,她眼睛一下被刺伤。
第62章 一地的血,李秋屿割……
一地的血,李秋屿割了手腕,用的是险些杀了赵斯同的匕首。那枚匕首很锋利,也很美观。这不是精心策划,相当随机,恰好匕首在茶几上叫他看见而已。
明月进来时,他还有些微弱意识,生命的流逝感跟钟表一样清晰,他从来没这么深刻感受到这样的时间。明月奔了过来,踩到血,滑了一跤趴到他腿上,李秋屿眼睛是阖着的,一下就知道是她来了,可他已经死去,她怎么来了呢?
明月吓得脸雪白,憋着哭,一边找手机,一边快速自言自语着:“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我一点都不害怕……”李秋屿的手机在大衣口袋里,她掏出来,拨起号码往卫生间跑,找来毛巾,按在他伤口上。
快接啊,快接啊,求求了,她脑门血管乱蹦,接通电话后嘴唇抖地咬到了舌头,她痛恨死了自己的舌头,恨不得扯下来,但还是准确地报出了住址。
不行,他会死的,也许死过了?她哆嗦着用毛巾使劲给他系上,跑出了房门,砰砰去敲邻居的门,急得大喊救命。
开门的是个女人,明月一手的血,吓这人一跳,立马关了门,再不愿意开,明月哭着跑下楼,又去敲别人的门,那是一个老刑警的家,老刑警很快随她上楼,把李秋屿背了出来。
她竟还能记得关门,但不知道鞋子跑掉一只,她跟着老刑警,一路到了医院,穿白大褂的人瞬间围上来,将她撇开,他躺到了一张床上叫人急切地推走,远了,明月忘记哭,呆呆看着他消失,一个人,茫然地站在大厅,老刑警跟她说话,她也听不见,像是冷极了,沉甸甸坐到了地上。
人家见她是半大孩子,一直问家里大人呢?明月更迷惘了,他就是家里的大人,这问的什么话?他就是大人,她忽然觉得很生气,眼睛通红,泛着水光。
大过年的,医院没那么多人,除了重病、急病,人都在家里等着过年,就算嘴里说着什么年味儿淡了,可还是要过年。没办法,这是祖宗给你传下来的,中国人就是要过年的。她应该坐家里磕瓜子,吃叠的芝麻糖,芝麻糖可太好吃了,金贵得要命,全是芝麻,芝麻贵,谁舍得用纯芝麻叠糖吃呀?能做一回吃上,真是享福了,那嘴里的香味儿能管到十五。她想吃芝麻糖,吃过瘾,吃尽兴,他是死了吗?魂儿往哪儿飘呢?
这得有人引路,叫他名字,要不然,死了也是孤魂野鬼,浪荡在阴阳交界的地方,是庄子里老人说的,还得把他一条裤子扔堂屋瓦片上,反正都是规矩。他不是子虚庄的,不用守这样的规矩,那他要往哪儿去呢?
他能往哪儿去呢?
她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现如今,他要往哪儿去,更是不晓得了。
一阵大恸袭来,明月心口窝绞着了,她呼吸不能,竟盼着医生来跟她说一句:死了。给她个确定的答案,就没这个事折磨她了,立马得救。她听人提醒要办住院手续,大口喘了两下,爬起来跟在人后头,问要干什么。
他死不死,都得交钱。
她没钱,抖抖索索掏出几张票子,没超过二十的,还有几枚硬币。李秋屿有钱,钱夹里就有,不光有钱,也有银行卡,钱夹应该在他大衣里头,明月跟人说清楚,迷茫得厉害:多奇怪啊,他也许断气了,可还得从他身上把钱掏走,医院抢救了他,就有这个花销。
人家问他有没有家属,明月说她就是。
“没别人了吗?”人又问。
明月不止住头:“没了,他没父母,没成家,他一个人,就一个人。”她一说话嘴唇就颤,颤得不行。她说到他一个人,眼泪唰地淌下来,没法止住。
“你是他什么人?”
明月机械答道:“他是我表叔。”
“你家大人呢?”
“我只有奶奶还有妹妹,在乡下。”
医院的工作人员很无奈了。
“我们有钱,真的,我们肯定不赖账!”她忽然害怕地大叫,“别不救他!我们真的有钱!”
老刑警跟人说:“这孩子吓坏了,缓一缓吧。”
明月靠在墙壁上,一声不吭,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一点也想不动。她盯着对面的瓷砖,贴得非常整齐,严丝合缝,那么光洁。
瓷砖一会儿开始往外冒血,咕嘟咕嘟的,往四下快速流去,明月心里猛得紧缩,她想叫,叫不出来。医生却出来了,说人送得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要住院观察。
他没死,就这么轻巧,跟死了一样轻巧,都得从医生嘴里说出来,医生天天说这词儿,不新鲜。明月恍恍惚惚进了病房,这是双人间,她间歇性冷静地去找工作人员,要换单人间,好像人一多,李秋屿不愿醒过来似的。
好了,换到单人间了,李秋屿躺在那里,动也不动,眉毛黑得骇人,一张脸上除了眉毛醒目,其余皆是苍白了。明月坐他旁边,她看着他,觉得他极其陌生,又疑心医生哄她,她便颤颤巍巍凑过去,手指放他鼻下,有鼻息拂过,她才晓得是真的。
明月又坐直了,听课似的,她瞧着他眉毛发怔,眉毛一团浓黑,黑得像夜。夜深了,城市深处不晓得哪个地方又放起一阵烟花,映到窗子上来,明月一个激灵:他是说他自己。
她一下明白了,那样一个夜晚,李秋屿不是说同学,是他自己。她从没往他身上想过,一点征兆都没有,一直到今天他们通电话时,还好好的。确实如此,李秋屿当时心情愉悦,为她提前的问候,他觉得一切都很完满。
不疼吗?明月眼睛迅速扫了一眼他的胳膊,不敢再看,她低下头,像只小鹌鹑。等她再抬起来,见李秋屿睁着眼,正静静看自己。
明月已经糊涂了,她眼睛看到了,但脑子还没处理这个信息,又低下头去,只是等待。过了那么一会儿,她又抬头,李秋屿依旧沉默地注视着她,两人仿佛都没法确定,看见的就是对方。
明月把头再低下去,地板也是光洁的,她缓缓抬起脸,和李秋屿深邃的目光对视上,忽然受惊:他活着吗?她一下变得胆怯了,想要扭身跑出去。
李秋屿轻声叫她:“明月。”他头脑昏沉,不清楚她怎么会在这里,他看见她,才知道自己还在人间,一旦知道这点,他就又得是李秋屿了。
但她怎么突然来了?他一定吓到了她,想到这,李秋屿头紧绷着疼起来。
“明月,”他又叫她,明月不敢动,小心翼翼瞅着他,李秋屿便微微笑了,“你靠近一点来。”
明月往前挨了挨。
“是你把我送医院来的吗?”
明月迟钝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找你,请你到我家里过年,跟奶奶说好了。”
“怎么来的?”
“坐汽车。”
李秋屿便闭上了眼,泪水从眼角慢慢地下来,他不再说话,身体上的痛觉客观存在,他感受不到了。
明月看见他的眼泪,轻轻给他揩去:“你疼不疼?”
他阖目微微摇头,像是没力气再说一个字。明月也不敢打扰他,等护士进来查房,她站在一边看,护士告诉她,旁边这个床可以睡的,不要一直坐着。
明月没睡,她坐他旁边,一点不困,坐到半夜,眼睛还睁老大。李秋屿起来要去卫生间,她连忙扶他,他示意不需要。
他缓慢地走出来,坐在床边:“睡吧,别熬着了,我没事的。”
她哪里敢睡,怕一睁眼,人告诉她李秋屿死了,她不睡,就没这档子事。
一连两天,两人都没怎么交流。李秋屿给酒店打了电话,他的声音如常,听不出一点问题,他问值班的事情,还说了其他,大意是自己有急事,这几天不能在。他断续打了几个电话,又接了几个。明月也给杨金凤去了电话,说李秋屿受伤了,杨金凤很关心,问严重不严重。
明月忽然哽咽:“有点严重,我不能家去过年了。”
杨金凤说:“过不过年的不当紧,你好好看顾李先生,要有眼色,人帮咱这么多,没啥可还的,你可不要发急,沉下心看顾,听见没有?”
明月直点头:“听见了。”
她拿着他给的卡,去付住院费,又到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跑上跑下的,工作人员都认得她了,觉得这女孩子很懂事。
这也有卖饭的,两人就在医院过的年,买了水饺,还有点心。医院对面,就是居民区,能见着人家里的灯火很亮,客厅里放着春晚。多好的日子,多好的年。
她觉得李秋屿应该吃些营养的东西,便回到他家里,听人说黑鱼对伤口好,问人怎么做,自己在家炖了鱼带来。
书房的血凝固了,一屋子血腥气,明月趁炖鱼的功夫,蹲地上擦地板,太腥了,也太多了,全是李秋屿的血。她擦着擦着,就喘不动气了。
初二这天,李秋屿精神好很多,他打算出院,明月有些着急:“医生说,你最好住一周。”
“没关系,明天办出院手续吧,你能办吗?”
明月能,他从住进来,什么事都是她办的,他是大人,他说死就死,一点不珍爱自己,也不管旁人。她来找他过年的,不是看他死的,他淌那么多血,那腥气,怎么也散不尽,她手里拿着拧干的毛巾,给他擦手用的,热热的。
“你出院要去哪儿?能去哪儿呢?”
她迷茫得很。
李秋屿说:“回家,”他靠在枕头上,“这几天把你熬坏了。”
明月满面憔悴:“我不累,你不能回家。”
李秋屿便一直看着她,她站那儿束手无措:“屋子里都是味儿,很大,你会害怕的。”
“我不害怕,没关系。”
他像是没发生这个事,说了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她因为他,难受得没法说,他现在恢复了,指不定哪天,又去寻死,人一心要死,看得了一时,看不了一世,她一点法子都没有。
“没关系?你没关系吗?”明月冲他叫道,他好了,他好了就是这样的,什么都没关系。
“我有关系,我有!”她再也受不了了,呜呜哭起来。
“奶奶跟我说,往后有事要多请教你,遇着大事,不能自己做主,李先生什么都懂,是见过世面的人,要我多问问,她没文化,没法帮我,我往后去哪儿问你?”她的心被揪紧,“活着的人,是没法跟死人说话的,说了也听不见,你不能再跟我说话,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开口说话了。”
李秋屿一动不动望着她,明月见他不说话,走过去,忽然扬起手,又缓缓变成了拳头,她眼泪直淌,李秋屿目光停在她攥紧的拳头上,她像是恨他到极点了。
可下一刻,明月扑向了他怀中,她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哭得颤抖:“你太可怜了,我知道,我没法帮你,你一定是太难受了才这样……我一点都不知道,你都要死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叫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只能死……”她哭得太伤心,几乎是绝望地叫喊出来,“别死,你能想一想我吗?我知道我对你不算什么,求你了,想一想我吧,想一想我,我给你编过花篮儿,雕过小塔,我还跟菩萨说一定要保佑你长命百岁,咱们一块儿活着,一块儿活着吧!”她哭得大汗淋漓,“我知道我渺小得很,你就为这一丁点儿活着吧!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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