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呜咽着,胡乱亲起他的头发、耳朵、脸颊,像动物那样,舔舐伤口抚慰同伴,非常纯洁,非常赤诚。
眼泪糊到李秋屿皮肤上,和他的眼泪混在一起,李秋屿慢慢搂紧她,脸埋下去,把她发辫也弄湿了。
她的哭声渐小,没太有力气了,眼神涣散,李秋屿摸着她滚烫的脸蛋,极度痛苦着:“我吓到你了。”
明月恍惚摇头:“你跟我回家吧,哪儿也别去,跟我回家。”
李秋屿无所不可,他死不成了,他没有想死,死极其自然发生,他一点没感觉到什么疼痛。她不来,他就走了。
现在他还存在,还得继续当李秋屿,做着人。
她说什么就什么吧,他其实很疲倦。
“不要告诉你奶奶。”
“知道,我谁也不说。”
“这是咱俩的秘密,好吗?”
明月一点不想要这样的秘密。
李秋屿又说:“明早去办出院,我安排下,找人开车送我们。”
明月振作起来,他同意了,她要带走他,看着他。
她第二天去办了出院手续,给杨金凤打电话,要她把鸡炖了,还要铺床,晒一晒被子。
第63章 初二乡下开始走亲戚……
初二乡下开始走亲戚,回娘家,杨金凤家没什么亲戚,李秋屿一来,家里算来客。
天上一丝云儿没有,好得很,薄薄的蓝,淡极了,杨树光秃秃地把枝杈伸出来,干净得像画,很枯,很寂,像谁一笔笔描出来的。一进平原,大约就是这个景儿,有点荒凉,又很寻常。
杨金凤在门口等,见车子到了,上前说话:“李先生来了?身体怎么样了?”
李秋屿脸惨白,他微笑说:“还好,多亏明月在。”明月拎了一大袋东西,她担忧地望向他,把东西放到配房。
小院收拾得特别干净,尤其柴火,堆得整整齐齐,有半人高,几乎一样大小,李秋屿站院子里看了会儿,也不嫌冷,明月过来说:“八斗叔帮忙劈的。”
“劈得真好,怎么能劈得一样呢?”
“熟能生巧,他什么活儿都会,就是干活得看心情,他自己家的不一定乐意干呢。”
“你八斗叔也是个很有性格的人。”
“他受过刺激,我猜的,是他家里的事叫他性格跟人不大一样。”
明月跟李秋屿讲了八斗的哥哥用斧头砍死父亲的事,李秋屿若有所思:“他弑父……”
他脸色更加苍白:“左邻右舍不害怕吗?”
明月说:“刚开始害怕,但别人都说他哥哥平时是个可好的后生了,一点不像杀人犯,后来邻里还是跟他家正常来往,我小时候也有点怕八斗叔,他说的话,做的事怪怪的,我现在不觉得了,八斗叔其实是个可怜人,他在我们庄子上过着很寂寞的。”
李秋屿长久地凝视着明月,露出淡淡笑意:“你很能体谅别人。”
明月说:“才不是呢,有的人我可体谅不了,人也不该体谅所有人,那样反而不公平。”
“你八斗叔的哥哥呢?可以体谅吗?”
李秋屿又表现出对恶性案件的兴趣,他的眼睛专注起来,明月不解,她只好说:“我没跟他哥哥打过交道,都没见过,人家说他很好,不太爱说话,做事勤勉,从不跟人红脸,是他爸打了他妈,好像是这个原因。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所以说不好。”
“他判刑了吗?”
“判了,但不是死刑,我听人说判的时候说他精神有问题,所以不能是死刑。庄子里人说,这是有意说的,不想他死。”
“他现在人呢?”
“去年,还是前年出来的,去打工了好像,我不大清楚,你为什么想问这个事?”明月心里觉得怪异。
李秋屿微笑说:“闲着无聊,当个故事听,很多案子都很复杂,法律跟人情之间有冲突。”
明月望着他:“其实你也不太爱说话,都不知道你怎么会去当律师,感觉那个要能说会道才行。”
李秋屿道:“工作需要,我也可以能说会道,想象不出来吧?”
明月轻轻一叹:“真想知道你当律师那会儿什么样。”她好像晓得这是不可能的了,时间没法倒回,她见不着更年轻时候的李秋屿,“你来,看看住配房行不行?”
明月领他进来,这间屋子其实是两间,没有隔断,放着许多杂物,但不乱,归整得一目了然。靠窗有张床,本来搁豆子的,给拿了下来,铺上了被褥,旁边放两把椅子。屋里打扫过了,很干净,还洒了水压尘土。
就是冷,空空荡荡的冷,进来像冰窖。
窗户很旧了,四处漏风,拿纸壳子堵住的窟窿眼儿。
李秋屿没什么意见,能睡就行,不过确实冷,这屋里呆不住人,一会儿就通体冰凉。明月觉得这样不行,冻坏他了,她想去冯大娘家借小太阳,冯大娘她婆婆用过,婆婆走了,冯大娘一个人住有点发怵,就请隔壁婶子过来一块睡觉,冷怎么办,开那个小太阳,这反倒没什么避讳的了,好好的东西总不能扔。
这会儿冯大娘一家都来,小太阳用不到,人该开空调了。明月到她家借,冯大娘立马拿给她,还给她抓了把零食,硬塞她口袋。
冯月笑说:“明月长这么高了,越来越漂亮啦。”
明月不好意思笑笑。
冯月又问她学习,聊了几句,堂屋走出个年轻人,是冯月的男朋友,冯家特别热闹了,冯大娘高兴得要命,可有劲了,天天一大早起来琢磨怎么吃。
她一高兴,便不去信耶稣了,等年关过了,再信不迟。明月看人家喜气洋洋的,也很受感染,冯月怕她拿不动,指挥男朋友给帮忙送去。
只是,乡下怪无聊的,李秋屿谁也不认识,他只能在堂屋门口坐太阳里。杨金凤觉得他白得不正常,像大病一场,又不好问,把明月拉一边:
“李先生到底咋回事?”
明月说:“他受伤了,淌很多血,住院都输血了。”
杨金凤说:“这伤不轻,他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明月说:“没有,别搁他跟前提,他没地方去。”
杨金凤便不问了,叫明月跟他说话去,她自己做饭,明月没去,李秋屿需要一个人呆着,他得想事儿,想什么她不晓得,只晓得他肯定得想事儿。
锅里炖着鸡,炖得烂烂的,一扯骨头肉就分离了,杨金凤给李秋屿盛了满满一大碗,说这个补气,明月问他:
“你嫌不嫌这个腻啊?”
李秋屿胃口很淡,但还是喝完了汤,喝得鼻尖出汗,脸色也跟着红润了几分。吃完饭,明月烧点热水把锅碗刷了,泔水不舍得扔,想拌猪食的,忽然想起来杨金凤现如今身体不太好,不养猪了,她才泼到门口。
院子静下来,杨金凤去邻居家串门,想请人给明月勾棉鞋,庄子里很时兴这个,妇女们都在勾,一双接一双,这个费功夫,杨金凤等着手最巧的那个给明月勾,她大了,得勾个样式洋气的。
可找这巧手的太多,年前都没排上杨金凤的,她得勤去着,别有人插队。
“你奶奶干嘛去了?”李秋屿问道。
明月准备开始烧水,喊他来灶前坐。
“让人给我勾鞋,其实我也穿不了几天,都说不用弄了,她想弄,说明年还能穿,什么都买齐放人家那了。”
她也不问他为什么那样做,说些寻常的事。
“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
“吃饱身上暖和,我把锅烧起来,还热呢。”她冲他笑笑,“一会儿就不冷了。”
果然,柴火烧起来,脸都灼烫了,火焰在眼里跳着,李秋屿说:“你一直这么过的吗?”
明月轻轻拨拉柴火:“是呢。”
“从城里回来会不会不习惯了?”
“没有,我一回来就习惯,吃饭前,我到冯大娘家,她家换了新冰箱,还有新洗衣机,说加一点钱就能以旧换新,我看着觉得怪好的,怎么东西忽然便宜了?”
李秋屿说:“因为美国经济危机,咱们的外贸订单积压了,这些东西,国家补贴一些,卖到乡下来了。”
他看着多正常啊,跟人说起话来,有条有理,明月心里一阵难受,他晓得再多,又怎么样,他都不想活了。
“等我能挣钱了,我也给奶奶买冰箱装空调,还要装全自动洗衣机。”
李秋屿垂着眼:“你一定能做到的。”
明月低声说:“你都没想做的了,是不是?”
李秋屿一笑:“谁说的?我现在就很想烤火,烤得很舒服,一直烧下去就好了。”
明月眼睛亮了:“真的吗?你喜欢烤火吗?”
火光把他脸照红了,给他添好看气色,在他脸上一跳一跳的。
“喜欢,你帮我烧柴火,我就能一直烤着。”
“你现在暖和吗?”
“暖和,非常暖和,都想要睡觉了。”
明月依偎他身边:“别睡,咱们烤火,这儿最暖和了,我会一直给你烧柴火的,柴火多得很。”
李秋屿便什么都没再想,脑子是空的,单纯烤火,他心里平静下来。
这儿的生活,有种原始感,如果不是路过的车子、打工回来的人,单看老人们,会觉得此处极其古朴,像几千年不变,现代化跟他们没太大关系。李秋屿没在乡下生活过,小县城是不种地的,夹在乡村和城市中间,有自己的独特风貌。到了晚上,有人放炮,不像除夕初一那样密集,稀稀拉拉,偶尔响一阵,大街上黑了,院子里的星光闪闪,特别清,特别亮,哈出的白气往四处散去。
他们便凑一块儿吃花生,吃干了,喝许多水,电视响着,人不说话也不觉得太尴尬。杨金凤睡得早,八点多就要躺下,她起得也早,她嘱咐明月说好话记得闩门,便自己去睡了。
李秋屿闲着无事,拿来明月的作文本看,她小学、初中的作文本,一个也没扔,全叫杨金凤收得好好的。
“怪幼稚的,别看了吧。”明月嘴上这么说,却还是给他,李秋屿真正的兴趣到底是什么,她其实不清楚,旁人看不出,他但凡流露一点,她是高兴的,只有这样,才能活着。
李秋屿盘腿坐在床上,取暖器开着,纸页也成黄的了,她的字很大,写得用力,他披着大衣,一边看,一边笑,明月坐小马扎上,挨过来问:“笑什么呀?”
原来是李万年不晓得从哪儿弄到两棵树苗,人家说,这是苹果树,要结红富士的。哎呦,那可了不得,红富士是多好的果子啊。李万年爱惜得不行,种下去,等它开花。花儿是开了,稀稀拉拉几朵,两棵树加一块一双手数过来了。
明月当时非常高兴,她没见过苹果花呢,不算好看,白莹莹的,单瓣,一想到花儿变成大苹果,这才振奋呢。可那树,莫名其妙死了一棵,另一株,来年竟连花儿也不开了,李万年说,独苗没法授粉,要瞎。但他还是照顾有加,甚至想要捉些蜂子来,明月着急,天天问这果子还能不能吃上了。
果树不能结果子,就没意思了。
李万年说,不能结果子,养着也费不了什么事,叫它长着吧,爱怎么长怎么长。
明月的一次作文,写了好些这两株树的事。
李秋屿问:“树呢?我看你们院子里没有。”
明月想起李万年,黯淡地笑:“砍了,爷爷去世后奶奶嫌碍事,砍了当柴火烧,说还能有点用,长那儿不当吃不当喝。”
李秋屿沉默了会儿,说:“你更像爷爷。”
明月打个手势:“别叫奶奶听见,她会不高兴。”她有些哀伤,“我不想叫她砍树,想着留个念想,那是爷爷栽的,奶奶不让。她不让就算了吧,爷爷不在了,她还在,我不想她不高兴。”
李秋屿说:“你太懂事了,这样会很累。”
明月托着腮:“没觉得,过日子就是这样的。”
李秋屿微笑看她:“哪样的?”
“好好过,日子肯定不能事事顺心,奶奶跟爷爷不和睦,所以她总不高兴,也许吧,可能她不喜欢爷爷,她那会儿又不兴谈恋爱的,估计是随便结的婚。”她小心瞄他,“奶奶吃了很多苦,但奶奶还是好好过日子,她带着我跟棠棠,我们一直好好过日子的。”
李秋屿点头:“我知道。”
“你想吗?”
“想什么?”
“好好过日子。”
李秋屿合上她的作文本,黑眼睛沉沉:“你要是希望我这样,我尽力。”
明月耷拉着脑袋,手烤热了,情不自禁去拉他手,重重握住:“那你答应我,咱们像那两棵苹果树一样,一块儿开花活着,要是一棵死了,另外一棵连花都不愿意开了,这辈子都没法结果子。”
她说着,掉下一滴大的泪珠来,万籁俱寂,远处传来狗吠,屋里静得能听见呼呼风声。
李秋屿摩挲起她的手,他心灵受到极大震动,有一刹那,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不需要再去思考,一刹那也好,拥有真正的安息,灵魂的宁静,他胸膛起伏着,有新的冲动上来,迫切想要,忘我的缠绵的一种东西,不分彼此的,他不该突然这样,这东西一下抓住他,他眼睛看着有些迷乱了,极力按压住冲动,脸上变作病态的嫣红:
“我答应你,别哭。”
这句话给明月极大的希望,她一眨不眨看着他:“真的吗?你答应过我的事,从来都算数的,这个不能不算。”
李秋屿温柔笑了:“是,是你说的这样。”
明月心里砰然乱跳,她霍然起身,怔怔注视他片刻,嘴唇飞快地在他脸颊碰了一下,往外跑了:“我去睡觉啦!”
李秋屿这才颤抖起来,再也无法控制,他深深呼吸,手胡乱揉了揉头发,随即拉灭电灯,躺在了黑暗里。
第64章 鸡叫得真勤快,明月……
鸡叫得真勤快,明月一夜翻来覆去,她跟杨金凤一个床,分开睡的,怎么也睡不好。她脑子里有可怕的想法,她想去李秋屿那里,鸡怎么老叫啊?吵得人没法好好睡。
杨金凤五点来钟醒了,人一老,觉就少,她穿好衣裳到锅屋做饭。外头还黑着呢,明月也醒了,院子里静着,鸡又开始打鸣,从半夜打到天亮。
她不晓得自己昨晚为什么做那样的动作,有点害羞,又很高兴。等起来见到李秋屿,目光碰上,他没什么异样,明月便也装作没发生,给他拎来热水瓶,让他洗漱。
他胡子原来长这么快,一夜就出来,明月拿个小镜子,给他照着,方便他刮胡子。两人在镜中对视一眼,她忙避开,李秋屿笑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
“你手方不方便啊?”明月想起他的伤口,李秋屿说,“还好,你们起很早。”
“吵到你了?”
“没有,白天有什么安排吗?”
“你想出去走走吗?”
李秋屿不大想,乡下确实无事可做,他让明月只管做自己的事,不用管他,他随便找了她的书看,明月便也不往哪里去,坐他旁边,复习功课,有时遇到难题,请教李秋屿,高中的题目对他来说很简单。
八仙桌不吃饭的时候,铺上报纸,明月趴在那解题,就摆在堂屋门口,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杨金凤见她用功,李先生给她讲题,觉得很好,明月会出息的,这是注定的事,杨金凤心里非常欣慰,她出了门,去接棠棠赶集。
坐久了,明月伸个懒腰,像猫一样软软伏在桌面,悄悄看他,李秋屿看书很专心,眼睛仿佛很少眨动,他喜欢阅读,明月心想,也一定把《鬼》看完了,他怎么看待书中角色的?她一想到斯塔夫罗金,想到书里情节,毛骨悚然,说不出的难受。
明月心里有太多疑惑,这个时候,她又不敢问太多,她觉得他好了一些,反正是现在不能问,以后有的是时间。
李秋屿察觉到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抬头看看,明月正用一种他熟悉的迷茫的、审视的眼神,望向自己,他心里沉一下,笑道:“学累了吗?”
明月立马冲他笑:“我歇一会儿,今天太阳这么好,天气预报说明后天有雪,没觉得想温雪啊?”
“温雪?”
“就是酝酿下雪的感觉。”
“你刚刚心里在酝酿什么?”李秋屿笑问,他看着是轻松的,明月却不敢下判断了,她颇为紧张,“我在想你的事。”
李秋屿点点头:“我明白,我的事有一天会跟你说的,顺其自然地说出来,我不知道会是在什么情形下跟你说,但一定告诉你。”
明月慢慢放下心:“你现在感觉呢?”
李秋屿说:“挺好的,明月,我昨晚答应你的不会忘的。”
明月终于肯笑一笑,她把笔放下:“我去冯大娘家一趟,她要送我们一条腌鱼,我去拿,晌午就做鱼吃。”
冯大娘家的腌鱼用的新法子,可不是抹点盐算了。鱼开膛破肚,洗得干干净净,肚子里塞满花椒、葱姜蒜,打里到外抹上生抽,只腌一夜,稍微入味,炖好了洒把蒜苗,又鲜又香。这是冯大爷从南方带回的鱼,大集上没有的。
一想到能吃上南方的鱼,明月很高兴,她到人家里热乎乎喊人,冯大娘一家都喜欢她,她一来,绝不叫空手回去。
“明月,听说李先生到你家做客了,有空请人过来玩儿,这儿暖和。”冯大娘觉得李秋屿城里人,肯定不习惯,来乡下要冻死了。
明月说:“幸亏大娘把小太阳给我们了,要不然,他都没法睡觉。”
李秋屿不爱串门,也不认得冯大娘一家,他是和气的,见着了肯定会跟人打招呼,但坐到家里,是没什么话可说的。明月晓得冯大娘是真心邀请,嘴里连连道谢。
明月拎着鱼,刚走到正路,迎上一个男人,她瞟了一眼,同这人冷不丁对视上,一下愣住:是她爸李昌盛。他穿着个黑色羽绒服,头发有点长,却打了头油,都往后梳的,看着人模狗样。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住哪儿的?奶奶知道吗?
明月警惕地打量他两眼,她还能认出他,李昌盛却没认出她,以为是哪个漂亮的小妮儿,轻浮地吹了个口哨。
这可把明月恶心坏了,她冷笑,扭头就走,李昌盛刚从镇上下车,搭人家三轮到的,要往家里去,这还没到。他成婚后跟老两口分了家,盖的三间新房,拉了个小院,打工后把孩子一扔,那院子也落上锁,几乎无人住,水泥地缝里长出草,显得荒凉。新房子没人气,也老得快。
明月和棠棠一直住老院子,她希望李昌盛千万别往家来。
“你哪家小妮儿,这么不懂事,见了不知道喊人?”
李昌盛问她话,明月一双眼狠狠瞪过去,他眯着眼,像是认出她了:“明月?你明月?窜这么高了?”他好像特别高兴,明月出落成大姑娘,太好了,该说婆家了,现在娶媳妇贵得很,彩礼很重,他脑子一下活过来,有劲了,主意哗哗直冒。
明月道:“我窜不窜关你什么事?”她厌恶得不行,真傻,她小时候真是太傻,一过年就在家门口等,车里下来的不是李昌盛夫妻俩,她会哭,难受得哭,最后年都过完了,也没哪个车拉来夫妻俩。
她居然为眼前这个看着就很倒胃口的人哭那么伤心,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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