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记得他了?!”云如皎讶异道,“可是他为了你……杀了许多人,剖骨剜心,上穷碧落下黄泉,只为了寻到你,救下你。哥……很多人在意你的,譬如柳熙闻,譬如……我。”
“不重要了,皎皎。真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云霁月伸手抚摸着云如皎的脸颊,倏地用指甲在云如皎的脸颊上划下了鲜红的一道,“如今有你替我去死了!真好啊,从今往后,自这法阵出去的只有我云霁月,更是你云如皎了。”
云如皎仿若神助般,顿时了解了云霁月话中的意思。
这个法阵也许不止能杀了他们其中之一,更能让对方在自己的身体里存活。
“哥……”云如皎兀自哽咽出声,“不要这般……为什么我们会走到如此地步呢?”
他似乎下定了莫大的决心一般,缓缓地阖上了双眸,誓死般说道:“哥,我替你死……别用我的身体,求你……我求求你……”
云霁月就像是陡然泄了气一般,轻轻地问道:“皎皎啊皎皎,为什么你就不恨我呢?为什么……皎皎,你该恨我的,我那般对你,你为何不恨我!你不应该对我破口大骂吗?你为什么还肯替我死啊!为什么啊!”
云如皎握住云霁月的手一用力,让自己的身体在不住的坠落中借了外力,紧紧地撞上了云霁月,又抱住了云霁月。
他说道:“没恨过,我也觉得很奇怪。我和你一般,我也恨所有想要伤害我的人,甚至顾枕夜,还有这个世界。但是真的很不对劲儿呢,我从不曾恨过你。兴许因为……你我都是一样的吧,哥。”
云霁月陡然睁大了双眼,他怔怔地看向云如皎。
却是忽而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静静地看着云如皎,指尖忍不住勾勒着云如皎。
就仿佛这是最后一眼般,想要将那张明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深深地刻进心里。
云如皎深觉不对,可他还没品味出来,便已然被云霁月死命地推开。
云霁月痴痴地看着他,又大笑道:“滚吧!快滚,你这个废物!和顾枕夜那个疯子一起,再也别分开了!你这种蠢货,就应该这样的!快滚开!——”
云如皎瞧见他似乎指尖闪烁着什么,随即便是被他的反用力而向上推去。
他妄图拉住云霁月,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霁月在他的眼前越来越远。
直至没入深渊。
再也瞧不见。
云如皎倏地惊醒,他恍惚地立在原地。
就好似并没有那一场毫无尽头的坠落一般。
他面前之人,是关怀写满了整张脸的顾枕夜。
前路平坦,也根本没有任何法阵。
可是……
他捂着胸口,那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般。
痛到无法呼吸,让他忍不住地干呕。
他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即便是他不问,他也知道了那个结局。
可是他不肯信,只有紧紧地抓住顾枕夜的衣袖,一遍遍地问道:“云霁月呢?云霁月呢!”
顾枕夜并不做声,便是默认了他心中所想的结局。
“不该是这样的啊,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啊!”云如皎不住地说着、问着,“该死的,不应是我吗?怎么……是他呢!我不就只是他创造出来,替他死的吗?可那最后的瞬间,他为什么……”
他说不下去了,哽咽的泪水在他的胸口郁结。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战栗。
顾枕夜仍是没有言语,只是紧紧地抱住了云如皎。
如同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般,死死的,再也不松开。
云如皎那般隐忍温吞的性子,第一次放声嚎啕大哭。
就像是要把这辈子最后的眼泪都哭干一样。
云霁月啊……
云霁月。
光风霁月如他。
是明月,可最后却湮灭在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顾枕夜拥着云如皎的怀抱,陡然觉得一阵松弛。
他赶忙松开了云如皎,不出所料见得云如皎已是昏厥了过去。
云如皎这一场高热持续了七日。
就像是他自己根本不想醒来一般,他无法面对着事实真相。
顾枕夜就这般不眠不休地守着他,寸步不离。
直到瞧见他醒了过来,眼神却发木地盯着房顶,一眨不眨。
仿若被人掏去了灵魂一般。
顾枕夜知晓他是因为云霁月的缘故,只是不住地摩挲着他的指尖。
妄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江寒酥来瞧过,炽衍也来过。
只是谁人的到来,都对他毫无用处。
唯有一次顾枕夜在他面前因为体力不支,而身形恍惚了一瞬。
被他捕捉到,那时候眼底才唯独出现了一次担忧神色。
顾枕夜亦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便是刻意地在他面前装了一场大戏。
先前还是装的,可后来当真因为自己太过疲累,而昏睡了过去。
仿佛间他似乎见到了云如皎变了脸色,向自己奔赴而来。
顾枕夜的昏迷并没有很久。
睁眼便见得倚在床前的云如皎。
他没有出声,只是伸出手,拨弄了云如皎垂下的发丝。
就像是往常一般。
云如皎再也忍不住,抽泣着说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吧?”
顾枕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说道:“可他希望你好好活着。”
“你知道?”云如皎几分诧异,又道,“你怎么会知道的?他同你说过什么?”
顾枕夜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甚至从未曾当真与他说过话。只是我想他是这般的吧,从你的所有字里行间中,他就应该是这样的人。”
“是啊……”云如皎垂下头,又是沉默良久,“我该振作起来了。”
他说罢,便用在往生涧崖底时,云霁月还给他的那把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掌心。
刹那间血液的甜腥味道便充斥着整个房间。
可云如皎看清了顾枕夜的表情,有不解、有担忧,却唯独没有疯狂与渴求。
正如他所料——
“他死后,那个诅咒便随着他弥散了。从今往后,我便是个真真正正的正常人了。”
“我不再用担惊受怕,会否有人又因为对我的爱意,而想要亲手杀了我。因为……”
“我已经亲手杀了他。”
“也或是说,他亲手杀了他自己。”
云如皎挤出个笑意来,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好了,阿夜,我当真无事了。我已然想通了,我已经失去他了,便不能再失去你。我合该兑现与你的承诺,日后我们游历名山大川,再不分开,可好?”
“好!”顾枕夜也瞧得出来,他并非真正的欢喜。
他的皎皎本就心思重,如今更甚。
他生怕云如皎会一直为难自己下去。
云如皎却像是看出了他的担忧与惧怕一般,又道:“多走走看看,散散心也是好的。阿夜,你放心,我这条命是他换回来的,我怎般都得好生活下去,不是吗?”
顾枕夜应了一声,紧紧地与他十指紧握。
屋外恰巧传来了江寒酥的声音,曾经那般跳脱的人,如今语调中似乎也带了几分怅然。
他只轻扣了门扉,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皎,我就要要离开了,走前我还是想将这一切都告知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番外想看什么~
第73章 终局 “有你为伴,实则我幸。”
云如皎一愣, 可顾枕夜却是先替他做了决定。
顾枕夜翻身下床,迎了江寒酥入内,说道:“麻烦了。”
江寒酥冲顾枕夜点点头, 坐定在了桌前。
没了身上的诅咒, 他瞧着云如皎也平和了许多。
来这灵折山一趟,他仿若是忽然间长大了。
身上的戾气也不再,可脊背却微微地佝偻了下去。
云如皎叹了口气, 也未曾添水加茶。
他只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何说要离开?是去何处?”
江寒酥深深地吸了口气, 似是坚定了心思,又道:“炽衍因为此事办的不力, 被天道褫夺了天帝位置。虽是留了他一条命,可是……也被贬向最南方,永世而不得出。我……得去陪着他。皎皎,你应是能明白我的。”
云如皎一怔,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道:“可是他不是做得很好吗?他诱拐了云霁月,又亲手设下法阵, 迫使我来灵折山,不是天道的示意, 让我们两个自相残杀的吗?他怎会办事不力, 让天道遗弃了呢?”
江寒酥从怀中掏出那个小木雕来,递到云如皎的手中, 说道:“这当真是他想让你们兄弟二人死吗?若是他想,又何尝能演这一出大戏?”
云如皎触碰到小木雕的时候, 骤然感受到了其中的一魂一魄气息,茫然问道:“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
“一如你所想。”江寒酥笃定地说道, “他从头到尾, 都想保住你们。本意是各抽取一些魂魄, 攒成个整体来。是云霁月说的……或许你并未曾有过三魂七魄,亦或者说,他就是一起在骗我们,他不想再害死你了。他想救你吧,或许如此。”
“那场局,是云霁月故意设下的吧。他看见了,那么多人在意你,还有顾枕夜这般由始至终地爱着你。他总想着自己是孑然一身吧,这条生路,还是留给你的更好。阿皎,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不愿见人,是否因为记恨他,可是我想说……云霁月,不曾是个坏人。”
云如皎心底的结,好像在这一刻骤然解开。
他终是不再纠结于是自己逼死了云霁月,豁然开朗间,他由心地笑了出来。
他轻轻地抚摸着那个小木雕。
其中还残存着云霁月的一魂一魄。
他笑着问道:“寒酥,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许有一日会再归来?”
“或许吧。”江寒酥没有将话说死,又道,“阿皎,我还希望你能原谅炽衍。”
云如皎颔首道:“寒酥,多谢你告知,也帮我给他带句话,说我也很感恩他能留下这个小木雕。还有……寒酥,你对他?”
江寒酥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如同以往那般亲昵地同云如皎说道:“我同他如何,什么感情。是爱意,还是手足之情,那都不重要了。如今他只有我了,我会陪着他的。阿皎,我走了。若是以后有机会,你记得多去瞧瞧我和炽衍。”
云如皎当即笃定地说道:“我会的。”
一如江寒酥来得快,他离开也是悄无声息的。
云如皎看着那小木雕,终于开怀道:“走吧,我们也不该拘泥于此处了。”
顾枕夜应了一声,又是有些踌躇地说道:“皎皎,我还有个念想……”
云如皎微微抬眼,问道:“是何?”
“我想回兽神殿,同他再说一句。”顾枕夜仍是有些犹豫,“算了,不去了……”
“去!”云如皎拉着他的手,郑重地说道,“为何不去?有些话,若是不提前说了,以后便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说了。我陪你同去,正好再见见柳熙闻。”
顾枕夜半晌才点点头,说道:“好。”
两人携手而去兽神殿,踏着月色而入其中。
兽神并不在殿中相候,唯有柳熙闻翘首以盼。
得见云如皎二人,忙不迭地想要上前问道,却是忽而感受到了什么一般,怆然地退后一步,缓缓说道:“云霁月……他死了吧?”
云如皎不曾想瞒他,只道:“是,可他也许会回来。”
他给柳熙闻瞧了那小木雕,却并未曾将其予了柳熙闻,又道:“你那般聪慧,也许不日便能寻到个法子,为我哥这一魂一魄寻到再生的机会。还有……他说他记得你,他说你是个很乖的孩子,他希望再见你一面,同你说说话、谈谈天。”
他并没有将云霁月根本未曾记得柳熙闻一事脱出。
而是留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念想。
柳熙闻又是退后了一步,深深地对着云如皎作了一揖,说道:“多谢您。”
云如皎嗯了一声,将目光投向一直顾左右的顾枕夜,说道 :“你要想问什么,便问吧。”
顾枕夜抿抿唇,只道:“兽神可在?”
柳熙闻点点头:“只是兽神将全部功力都传给您,为您疗伤,现下虚弱并无法见人。不知……”
顾枕夜心下一惊,不听完柳熙闻的话语,便先一步冲向了正殿。
他字字句句皆是由心地渴求:“我原谅你了,父亲……你不能死!你怎能故去呢?你还未曾听得我的话呢!父亲……你回应我一声……”
云如皎却是在他耳畔忍俊不禁道:“阿夜,如今兽神不能回你,不是因为他已然身故,而是……他根本不曾在此处闭关。方才柳熙闻的话你只听了一半,他想说的后半句是,不知这百年间能不能复原。若是不能,恐怕短日内是见不到了。”
顾枕夜的眼泪未曾落在地上,便戛然而止。
他揉揉鼻尖,几分窘迫地说道:“原是如此。那边等着柳熙闻的信儿,看他何时能出关吧,我再来见他。”
“好。”云如皎笑着看向他,又朝顾枕夜伸出手去,说道,“走了,我们要卸下这一身所有的背负,去看看这世间的一切了。名山大川、江河湖海,我真幸运,一直得你相伴。”
顾枕夜与他十指相扣,坚定不移地说道:“好,皎皎,我不会再松手的。”
云如皎抬眼望着那一轮朦胧的圆月。
银辉落入他的眸中,璀璨更甚月光。
皎皎为明月。
悬于我心河。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又是一本!所以推推我的预收~
接档《一剑捅穿道侣后他变天道了》
仙御宗有个出了名又疯又傻的长老陆藏鸦。
他生得花容月貌、冠绝天下,只奈何修为够用,脑子却总不够使。
全天下人笑他,独独只有他那冰冰凉凉如一块寒玉的病弱道侣沈黎川,对他尚还有一线温存。
师兄告诉他,寒潭的鱼对沈黎川的病体好。
他便数九寒天在冰面上卧了三日,将一尾银鱼送到沈黎川的面前:“阿黎,吃。”
掌门同他言语,杀了山下作恶的大妖取胆,就能治了沈黎川的病根。
他便一人一剑,杀得浑身血淋淋、尽是伤口的,将新鲜的胆捧给了沈黎川:“对阿黎身体好!”
旁人笑他痴傻,骗他“杀夫”正道就能与沈黎川同归仙册。
他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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