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刻意地与顾枕夜划清界限。
而另一方面……却又想着如何能利用顾枕夜。
云如皎陡然睁开了双眼,他盯着自己的指尖。
泛白的颜色让他神思有些恍惚,仿若一刹那便要陷入其中的时候——
他却乍然听闻窗外的作动声。
他转头向外望去,可似乎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风静树止,明月高悬。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又是阖上了双眸。
这回他应是……没旁的思虑了吧。
江寒酥说是第二日来,便当真第二日晌午就到了。
与顾枕夜相同,他竟也是拎了许许多多的美食前来。
人还未至,声音便先到了跟前:“阿皎,我同你说,这山下有家烧鸡,当真好吃!你且尝尝,若是喜欢,我定日日给你送来!”
云如皎嗅着那相似的味道,转头就看了顾枕夜一眼。
顾枕夜环着手臂,毫不在意地嘲讽道:“皎皎吃过许多回了,还差你这一次?”
江寒酥哪里会理会他,当即便像是献宝一样把烧鸡放到了云如皎的面前。
又是撑着下颌,眨着眼睛说道:“那不管,我买的总与你的不同。阿皎定然会更喜欢我的,而非你买回来的。”
顾枕夜并不屑于再与他争辩,不过是随手拿了烧鸡放在云如皎的面前。
处处彰显自己的大度来。
云如皎抬眸瞧了一眼顾枕夜眼下的乌青。
猜也猜得到此人是一夜未眠,生生琢磨了一宿。
他倒并未挤出个什么特别的表情来,顾枕夜既是递到他手边,他便也尝尝。
只顾枕夜的神色还是一滞,端的是不开心的模样。
云如皎瞧了个一清二楚。
只当做和江寒酥那般没有看见的,同样姿态。
“是同一家吧。”云如皎吃了几口那鲜嫩多汁的烧鸡,撂下又道,“对了,其实我想问……寒酥。”
江寒酥眉开眼笑,顾枕夜脸色沉沉。
云如皎沉吟片刻,似是有些说不出口。
但终是在江寒酥期许的目光下启唇道:“昨日救你之人非我,而是顾枕夜。你不视他为恩人,怎么偏生非要择了我?”
江寒酥啊了一声,似是有些茫然又道:“这不重要,只是古语有言——若是救命恩人生的丑,那便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以报其恩。可若是生的如阿皎这般美,就是以身相许了!他又没阿皎生的好看,我自是从睁眼起,便认定了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说得堂而皇之。
竟是没有半点臊色。
云如皎听得都是诧异,忍不住啧了一声,又道:“花言巧语。”
可好像江寒酥一直这般巧舌如簧着。
他忽而觉得自己那些奇怪的感受,根本不作数。
分明他就是拥有了和过去不同的人生。
这般真好。
“寒酥,若是世间有与我生的一样之人,与我同时救了你呢?”云如皎问的是江寒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斜向顾枕夜。
顾枕夜指尖微微颤动,没有出言。
江寒酥倒是说得言之凿凿:“这不可能!阿皎这般的容貌,世间怎会有相抗衡者?”
云如皎轻笑一声,却并没有再回应下去这个问题。
只是他又转头,垫着油纸拿了一块鸡肉放入口中。
“皎皎……”顾枕夜又是可怜,但不过一瞬,他又变了脸色。
江寒酥甫要开口讥讽。
便瞧见云如皎似也有几分紧张了起来,这才听闻顾枕夜又道:“云霁月归来了,他未曾踏云。皎皎,不出一刻他便会抵达。”
云如皎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你可能掩盖好你的气息?”
“可行。”顾枕夜说罢,便一个转身跃上了梧桐树,幻化作黑猫观瞻着而下的一切。
那药被他焚烧。
而云如皎如今还有会时不时陷入虚无空间的后遗症。
这定会是他兄弟二人之间的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他需得在最关键的时刻,护住云如皎。
可谁人也忘却了江寒酥这个变数,仍默不作声地摸着下颌,立于一旁,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云霁月进门,打眼便瞧见了江寒酥。
亦是看见了屋中乱七八糟的摆设。
云如皎也并非全让忘却了江寒酥这一人。
只不过他还是想瞧瞧,江寒酥看见自己与云霁月同在时候的表象。
他愈发得像云霁月了,沉静宁和。
云霁月微微蹙起眉眼,面上不显。
可指尖灵力的流转,却是在不动声色地探查着江寒酥的身份。
只感受到一股浓烈的魔气袭来,将他的灵力逼了回去。
他方才知晓,这又并非是他所能匹敌的对手。
他还未开口,便听得江寒酥意气风发的声音:“怪不得阿皎会问我,若是这世间有与他生的一模一样之人,我又会如何。原是真的有这般的人存在,倒是我唐突了。”
云霁月一挑眉,偏头看向云如皎,并要一个解释。
云如皎缓缓开口,将这两日发生之事,除却顾枕夜的存在一一交代。
只是末了又佯作随意地问道:“哥,你怎会提前三日便归来?”
“怎得?我快些回来,你竟是不高兴?”云霁月弯了眼眸,可笑意却未曾入过眼底,“对了,皎皎,你可是未曾服用我留下与你的汤药?那汤药能让你多睡些时辰,可好生歇息一番。”
云如皎一惊。
他从未曾想过云霁月能这么轻描淡写,却又明明白白地将真相说出。
他本是预备着一肚子的话语,顷刻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云霁月转身卸下自己身上的包袱,将沾了尘土的外衫褪下。
又是慢慢悠悠地瞧了怔在原地的云乳胶一眼,笑道:“怎么?气我给你用这药?”
“是。”云如皎抿着唇,却点了头。
云霁月既是开诚布公,他便也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还不如挑个明白。
云霁月却是笑意盈盈地伸手刮了下云如皎的鼻子,又道:“皎皎,家中现下还有外人,此事容后我再同你说。”
字字轻巧,可却字字不容置喙。
江寒酥在旁边看了许久,听及两人提到自己,便是一摊手又道:“不必理会我,只当我不在便罢了。再者说了,许是不曾只有我一人在呢……”
他偏偏头,朝着云如皎挤出个纯净的笑意来。
云如皎只他说得是什么,指尖扎入掌心,却是半分慌乱也无。
云霁月倒是毫不在意,只道:“哪还有什么旁人?”
不过是一瞬间眼神瞥过了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
云如皎未曾留意到他的目光。
可于树上的顾枕夜却是瞧了个一清二楚。
他与云霁月的交锋远还没有结束。
虽是云如皎不愿,但他迟早杀了云霁月。
江寒酥向来是自来熟的,见二人要进门,自是扯着什么要报恩的理由舔着脸跟了进去。
“报恩倒是不必了。”云霁月当着他的面将门扉合了起来,只余下一条细细的门缝说着话,“我与皎皎不过是普通灵修,他救下你也实属偶然,是您命大,算不得他的功德。也劳烦您饶我们兄弟两个一命,莫要让旁人再知晓了、瞧见了我们与魔族,乃至于魔尊有牵扯。实在多谢了!”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逻辑缜密得让人不容辩驳。
云如皎多的时候也佩服极了云霁月。
可江寒酥若是听得他这话,便不是向来粘人的那位了。
他抬手便为自己下了障眼法,又道:“此事还不简单?这下,便不会再被察觉了吧。”
他的修为虽是不及顾枕夜,可却也远超这些普普通通的灵修。
不过是掩去了自己的气息,就叫旁人无法察觉。
云霁月是恨妖族,可他却没有那般的恨魔族。
只是他如今所做之事,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他回首看了一眼云如皎,见得云如皎仍是乖顺地立于一旁,心下松了一口气。
只是门扉合了,便不会再打开,又道:“当真不必报什么恩,若是真报了,才是折损了他的阴德。是吧,皎皎?”
云如皎蓦地接过了话茬,点点头说道:“是的。”
如今他身边人愈是干净,他未来的路便愈发得会好过些。
若是以后有缘再见,他希望自己不再是那个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江寒酥见状,忍不住笑道:“皎皎,你说你会怕你兄长,我还不曾想过是这般原因。现下明白了,阿皎,你兄长口齿好生厉害。”
云如皎未曾搭话,只是虚虚地瞥了云霁月一眼。
云霁月倒是处变不惊,又笑道:“您说笑了,只是我为兄长,总是要多为皎皎考量一番。您说对吧?”
江寒酥亦是不卑不亢,又道:“先前阿皎还问我,若是他与你同时救我,我会如何。现下想想,应是到不了那二者择其一的时候。”
顾枕夜的耳尖忽而一颤,在梧桐树上听得了个一清二楚。
二者择其一?
他好似猛然间为云霁月寻得了一个能活下去的理由。
既是那被所有人爱,又会被所有人想亲手杀害的诅咒非要应验在一人身上的话。
为何不能是云霁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云如皎:快别说了,你每天就一句对不起翻来覆去的说
最近春天了,疯狂过敏,脸上疯狂起皮,你们也一定要记得多护肤!
第41章 真假 “顾枕夜,我只有你了……”
这不该是云霁月吗?
是云霁月亲手创造出了云如皎, 替他受过。
那合该被所有人觊觎的,分明本该就是云霁月。
这是云霁月的命数,而非云如皎的。
顾枕夜与云如皎总在想着, 如何能为云如皎改命。
其实从一而终, 他们就没甚好改的。
他陡然想通了这般,心下对江寒酥的积怨也淡了几分。
便是在那只小黑猫的脸上,似乎都能瞧出来些许笑意了。
云霁月不过轻轻掀了眼皮, 到底还是不甚在意此人言语。
只是又道:“是啊, 我家皎皎这般可爱,世间谁人不曾爱他?若是我不是他的兄长, 我定会也为他而折腰吧。”
云如皎倏地心下一揪,不敢置信地抬眼紧紧望向云霁月。
云霁月却是随意地瞥了他一眼,又笑道:“皎皎,看我作甚?难不成……我说的不对吗?”
不对……
不对!
云如皎的内心中想要将此话叫嚣出来,可他却不敢,更不能。
他唯有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装作惊醒后的茫然,又问道:“哥, 你方才说了什么?”
云霁月满不在意地揉了揉他的发顶, 又道:“不曾听见便罢了,本就不是什么要紧事。”
可眼底闪过的一丝寒意, 却堪堪躲过了云如皎恰好挪开的目光。
顾枕夜兀自往前移了一步,踩得树叶沙沙作响。
云霁月又是抬眼一瞧, 还未说话,便听得云如皎的声音压过了那动静, 又道:“哥, 如今虽是快入夏了, 可风却还是挺大的。”
云霁月应了一声,又是对江寒酥下了逐客令。
只是语调中仍是疏离的客气:“实在是我们家这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若是当真想报恩,也不拘于这一时。若是日后只剩皎皎一人了,也望魔尊陛下能对他多加照顾。”
这说得便是他有朝一日会从往生涧跳下。
将自己从这六界之间抹去,唯独留云如皎一人承受那蚀骨折心的难熬。
若时候换了从前的自己,恐怕会赶忙捂了云霁月的嘴,让他莫要再说这般浑话。
可是……他是经历过的云如皎啊。
云如皎垂首,指尖互相绕了绕。
云霁月当真为他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他是不是该感恩戴德才对?
云如皎忽而有一瞬,觉得自己不该不怨恨云霁月的。
可他又莫名其妙觉得……云霁月并不该是如此这般的行径。
即便是他的记忆遗存不多。
可仅有的些许中,他永远记得云霁月是这世间待他最温柔之人。
到底哪里又出了错?
云霁月不该是这样表面,而又急功近利之人啊。
他到底还是觉得怪异。
一切都同他印象中不同了。
他下意识地啧了一声,引得云霁月与江寒酥都将目光投向他。
云霁月忙不迭地问道:“怎么了,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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