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陆葭半晌也没绕到云如皎想听的事情上来,听得云如皎提前后,思虑了半晌挑出了几个姓云的弟子,又道:“可是仙人,我们宗门中未曾有姓云,又清冷绝尘的。想想这几个,恐怕容貌普通,不知是否是仙人所问之人?”
云如皎无奈地叹了口气,总觉若只是这般委婉地问着,也没甚个结果来。
于是他便干脆开门见山问道:“我想知晓,月龄宗可有一个名唤云霁月的弟子?你可对他有所了解?”
陆葭方才啊了一声,忙不迭地说道:“云长老!他可是当年掌门的师弟,这月龄宗中的月字,便是取自他的名讳。只是我从未曾见过他,他一千二百年前同门派众人去探查往生涧后便失踪了,有人说他是渡劫死了,也有人说他是得道成仙了。我倒是对他的情况并不清楚,不过如今掌门仍在,应是对他知晓颇多。只是可惜了,掌门如今还在闭关……”
“掌门何时出关?”云如皎急忙问道,站起身来之时,险些要掀起了他的幕篱来。
陆葭好奇地瞧了一眼,可只看见了云如皎那白皙瘦削的下巴而已。
云如皎扶好幕篱,便又听陆葭说道:“兴许就是这几日,也或是几月几年。我也说不好,您问起这云长老所为何事……?”
云如皎未曾明说,只道是:“我师父曾同我说过他的名讳,让我出师后定要寻得他的踪迹。”
陆葭接连哦了几声,又慨然道:“那便只有等掌门出关了,劳烦这位仙人多等些时日。”
可不过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喧哗声传入:“长老,不好了!有、有大量妖族攻入!——”
云如皎神色一变,妖族?
莫非是顾枕夜?
可为了什么?
顾枕夜理应是知晓这月龄宗为云霁月从前的宗门,又如何会举兵攻入?
还是顾枕夜害怕自己发现些什么,特意要赶在自己之前将云霁月的东西取走?
他猜不透,只能随火急火燎的陆葭一同出门查看。
便见一队妖兵正砍了守门的护卫,往月龄宗的内峰而来。
领头之人,云如皎却是从未曾在妖宫见过。
被黑袍包裹的浑身上下遍布的血腥戾气,叫人无法不生厌。
云如皎皱了眉头,心下顿觉这并不像是顾枕夜手下之人。
他看得出那人的原型,是只脸上少了毛的秃鹫。
可此人的修为,应是在他之上的。
兴许又是顾枕夜予他的那一双眼睛作祟,才叫他能看得清这些妖族的原型。
他沉吟片刻,还是同陆葭轻声道:“他们这群妖族,多得是禽类,他们在空中更占优势。”
陆葭虽是话多,但也靠谱,当即便下令制止了弟子们的御剑,改为地上作战。
为首的秃鹫妖族本没察觉到异常。
但他几次三番变化阵法,却都被破解后,一双阴鹜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在场众人。
终是落定在了云如皎的身上。
他没有犹豫,便化作原型朝着云如皎的方向俯冲而去。
一双利爪就要将云如皎擒到半空中去折磨。
云如皎眼见他朝着自己奔来,反身便在自己的周遭化出一道隔墙。
又将灵力绪在指尖,朝着秃鹫那块没了毛的脸上攻去。
他的衣袖翩飞,霎时间因为功法而刮起的风,微微吹拂起了他的幕篱。
没叫月龄宗的弟子瞧见他的样貌,却叫秃鹫看了个一清二楚,当即便口出妄言道:“这般的美人儿,干甚与这月龄宗同流合污,还不如跟了本尊,保你日后享尽清福。”
云如皎却是并不怕他,更厌恶他这般轻浮的话语,干脆又加了几分灵力。
他端的是一副冷如冰霜的模样,出口更是如寒冰般无情:“你该死了。”
灵力如冰球般炸裂在秃鹫的身侧,当即秃鹫便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抹了抹自己的唇角,眼底更为阴沉道:“今日来,也不必荡平这月龄宗了,把这个不识时务的给本尊抓回去!记得抓活的,本尊可多得是办法让他叫屈。”
面对一人云如皎还算是应付得来,可这般多人群攻,他又如何抵挡?
方才那一击为了恐吓秃鹫,已是用了不少的灵力。
他本就强弩之末的身子,恐怕根本防不住。
只待他思索对策之时,陆葭已是下令列阵。
月龄宗的弟子们已是将他护在内侧,陆葭亦是说道:“仙人本就是为了护我月龄宗才被那妖族盯上,我们定当也护您周全。”
陆葭眼底对云如皎的崇敬亦是爱意。
只是来得那般突然,让云如皎不知是该感动,还是更恐惧。
仿若正如阿闻所言,这世间哪有人不爱他云如皎?
皆是见他人、闻他声,便对他欲罢不能。
只除却顾枕夜罢了。
只他不能连累月龄宗弟子,转身便向着月龄宗的后山飞去。
若他离开,那秃鹫定会派遣更多的人来追他,月龄宗也多几分安全。
他从前一颗玉石心,恐怕死再多人也不会动容。
可如今他却觉得自己的心肠愈发柔软了起来,浑身上下也有了常人的温度。
只他怎么飞的过生了翅膀的禽类妖族?
不出多时便被追上。
那些妖族如同织了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兜在了其中。
不论往何处去,都是死路一条。
云如皎深吸了口气,又将恢复了许多的灵力绪在指尖。
妄图与他们挣个鱼死网破。
只这些禽类却好似更爱虐杀一般,并不急着将他置于死地。
反而是一点一点地消磨着他的灵力,将他逼得方寸大乱才好。
但云如皎到底还是沉着异于常人,此刻仍是想到他需得寻个最薄弱的突破口。
既是妖族,他们便听得过顾枕夜这个妖王的名号,如今唯有——
“我乃妖王顾枕夜此生挚爱,若你们伤得我分毫,他日他定将你们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此话一出,倒真是唬住了些人。
他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道:“他瞧着真有些不凡,用的虽是灵力,可身上也当真有妖族的味道。我们虽是妖族散修,不在妖王的辖区。但听闻妖王极为可怖,指不定哪日真的会为了他将我们荡平啊!”
云如皎没有犹豫,眼见着他们有松动的意向,当机立断便覆了全部的妖力到手上,朝着那军心最为动摇的地方攻去。
眼见他便能逃出升天了,秃鹫却是反应了过来,厉声道:“我可是听说妖王的道侣早在百年前便故去了。他如今哪里来的此生挚爱?再者说了,我只听闻了有位司星官一直缠着妖王,不会是在下吧?”
秃鹫笑得猖狂,只一个劲儿地讥讽着云如皎,生生往云如皎的心窝子上戳。
云如皎心下一顿,却是忽而得知他的名声如今已是被自己败到了这般境地。
但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犹豫,还是奋力破着这个局。
他可以死在知晓一切真相后,可却决不能是此时!
但秃鹫如何能放过他,掀起翅膀便下令道:“生擒了他,我倒要看看妖王是不是真的‘爱’他!哈哈哈哈!——”
“小美人儿,你说我与那顾枕夜都是妖族,何不跟了我,我可不会像他那般折辱你的。我啊,看见你的时候,就想要亲手杀了你。你瞧瞧,你这般美,谁人不想得到你之后,又亲手杀了你呢!将你的肉一刀刀地片下来,饮血、嗦骨,再看看那一颗心,是如何跳动的。啧,想来便是美好啊……”
只他话音未落,云如皎便见他倏地喷出一口血来。
胸膛中被一双利爪掏出了个血窟窿来。
一只玄色的巨虎自他身后走出,怒吼声顿时响彻天地。
是顾枕夜。
身旁的妖族顿时被顾枕夜骇得连连后退,松开了擒住云如皎的手。
云如皎顿时脱力地跌落在地,一双眼眸看着那只玄色巨虎将身边作乱的妖族撕碎。
顾枕夜幻化作人形,睥睨着他的手下败将们,声音淡漠却不容置喙道:“他为何人,还轮不到你们置喙!——”
作者有话要说:
老顾终于出场了!
小剧场:
顾枕夜:今天老婆说他是我此生挚爱,我想说他说的不对!
云如皎:?
顾枕夜:那分明是生生世世的挚爱才对!!
云如皎:……
第19章 月龄 “你想看我和云霁月双宿双飞?”
即便是未曾见过妖王的真迹,这群妖族们看到这般令人胆寒的玄虎,也约莫猜到了就是顾枕夜本人。
他们眼见着自己领头之人已死,哪里还有一点勇气能与顾枕夜抗衡。
当即便缴械投降,跪求饶恕了。
倒还有负隅顽抗者,只是还未曾出手。
便被顾枕夜一招制胜,铩羽而归。
云如皎兀自轻笑了一声。
顾枕夜这般也算是……为了他吧。
顾枕夜倒只是瞥了他一眼,闲庭信步般地走到了他面前。
却是丝毫不温柔地扯着他的手臂,将他生生地自地上提了起来,又道:“我说过了,不要再给我惹事。”
幕篱遮着云如皎的表情,他却是掩盖着笑意,轻声又略带委屈地说道:“可你还是管了。只是……你为何在此处?”
顾枕夜一顿,语塞道:“你为何而来,我便为何而来。只是瞧见了这群妖族败类的不齿行径,也合该惩治一番的。”
云如皎哦了一声,也未曾再多言语。
陆葭亦是带人追踪了过来,见得云如皎无碍,也便松了口气。
甫要问询这个生擒了这般多妖族之人的顾枕夜是谁,却又嗅到了顾枕夜身上的妖族气息,忙又持剑将云如皎又护在身后道:“尔等妖族,莫再猖狂!”
顾枕夜嗤笑一声,还未开口便听得云如皎说道:“陆长老,此位……是我的友人,是他杀了那妖族作乱的领头者,他不会冒犯你们的。”
顾枕夜听得“友人”二字,眉间微微一蹙,出口又是对云如皎的讥讽之词:“几日不见,星君又是招蜂引蝶了。如今这位,可是比不上你的座上之宾天帝与魔尊呢。”
陆葭听得一愣,望向云如皎的方向。
云如皎却没有一句辩驳,这般的羞辱他听得多了,好似也习以为常了。
只是心底的疼痛如一根根丝线,缠的紧紧的,无论如何都解不开。
将他那一颗心绕得愈发生疼,无药可解。
他默默地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尖。
那里曾是洁白一片,可如今因为那些个妖族的追逐而遍布污渍。
是啊,他不如云霁月那般高风亮节。
他总是会在外面惹到许许多多之人。
可他不是刻意的。
他若是自己能控制,他希望爱他的只有他爱的那个人罢了。
可他……做不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抬眸时已是勉强的不动声色。
他如今又不会笑了,更勉强说不来那些个无关紧要的话语,便只能避过了顾枕夜,对陆葭说道:“既是月龄宗无事,我便先下山了。劳烦陆长老,若是掌门出关,差人去山下客栈知会我一声。”
陆葭连忙道:“正是要同仙人说此事,掌门方才知晓妖族来犯,正好出关。”
这本是好事,可云如皎忍不住下意识地又是回首去看顾枕夜。
他想着顾枕夜说他来的理由是什么,自己的便是什么。
那顾枕夜……也是为云霁月而来的吧?
如今掌门出关,有些话顾枕夜是否也想问个清楚明白?
云如皎抿了抿唇,又道:“妖王陛下,可要与我同去?我哥、云霁月他……他的事,兴许月龄宗的长老更为清楚。”
顾枕夜冷哼一声,蔑视地抬眸瞧了他几眼,又道:“云如皎,你图什么?图寻到他后,亲眼看着我二人双宿双飞,你便能安安心心地滚蛋?还是觉得云霁月那般的温和包容,让你留在我们二人身边,当个碍眼的物件儿?亦或是觉得他光风霁月、高风亮节,会将我让给你?”
“不是的……”云霁月忙不迭地解释。
可无论怎般说,他都寻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给顾枕夜听。
他默默地闭上了嘴,抿着唇,不再发一言。
好像他说得愈发多,错的也愈发多,顾枕夜给予他的伤痛,也更是深刻地戳进他的心房,搅得五脏六腑、心肝皮肤都生疼起来。
顾枕夜一拂袖,便要转头离开。
云如皎不知他这一走,又是何时再能相见。
只是他的腿脚如灌了铅,想要上前挽留,却也无法行动。
兴许是连身子骨都比他自己的思维清晰,知晓他到底应该做什么。
他咧咧嘴,看着顾枕夜笔挺的背影。
微风将他的黑衣吹拂,只那么疏离又遥远。
明明他们二人离得那边近,可却又那么远。
远到是他一辈子也无法触及的距离。
他好像终于明白,顾枕夜已经认定了云霁月已死,抛开一切为云霁月守节,可又允许自己去寻找云霁月的踪迹,是为了什么——
不过就是希望他此人有个念想,莫要日日夜夜恬不知耻地再去妖宫寻他。
对于顾枕夜而言,他就是那个甩不掉的包袱。
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有一分一毫的牵扯。
云如皎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事情他本就该习以为常了,又缘何每一次都仍会戳的心窝子难受?
只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愫,那般苦涩酸胀的感觉总是在他心底如泉眼一般喷涌着。
他紧紧地咬住舌尖,甜腥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维持那一瞬间的清明。
这只一瞬间,他仿若寻回了自己久违的傲骨。
他挺直脊背,帷幕在微风中吹拂,与顾枕夜的玄衣遥相呼应。
在月龄宗的枝繁叶茂中,像极了一副唯有黑白的山水画。
他轻声开口,声音清灵如春泉般,只道:“我定会遵循妖王陛下的指令,努力寻找到他的踪迹的。那时我……”
他说不下去他会离开的话语。
只还好,顾枕夜也未曾想听他说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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