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一挥,然而未及落下,大殿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众人的目光倏然转向身后,数不清的冷箭也对准了笑声的主人。
来人穿着身灰色的披风,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半截冷白的下巴,腰间坠着枚流云仙鹤纹路的玉佩,无视周围剑拔弩张的身份,缓缓地抬起了头。
兜帽滑落,露出了张年轻又陌生的脸,他看上去生得极好看,眉心一点红痣妖冶阴邪,看众人的眼神仿佛在看地上的蝼蚁,轻蔑又嘲讽。
然而最令众人惊愕的,是他身前推着的轮椅,轮椅上坐着面色苍白的青年正是崔琦。
崔琦一如既往地神情冷淡,只是再看向梁烨时目光带上了几分担忧。
“哥,我不太喜欢你这样看别人。”推着轮椅的人俯身捂住了崔琦的眼睛,看向了龙椅前的梁烨笑道:“陛下也许不认识我,我姓闻,名鹤深。”
“是你们北梁皇帝亲封的第一任国师。”
第181章 瓮中
议事大殿外暴雨如注。
卞沧闻言面色瞬间扭曲, “你是国师!?不可能,国师明明已经被杀了!”
当初闻鹤深主动找来,分明只是一个落魄的书生, 外加年纪尚轻, 以致于他根本没有往国师的身份上想过, 而他也从未见过国师真容,竟被诓骗了数十年之久。
“一个替死鬼而已。”闻鹤深笑道:“卞大人,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你以为拿捏住了荀曜就能拿捏住我,但我真正要找的人是这位崔琦崔大人,不过你大费周章去找荀曜也有点用处,起码拖住了那几个烦人的臭道士。”
卞沧怒不可遏, “当初就是你蛊惑梁琮杀我儿女和夫人!”
“我只是在寻找兄长的转世, 可惜他们都不是。”闻鹤深颇有些遗憾道:“所以只能物尽其用,这些年你们斗得不是非常开心么?虽然迟了许久,但还是多谢卞大人帮忙。”
卞沧闻言面色惨白地往后踉跄了几步,被旁边的荀阳慌忙地扶住。
“大人?”荀阳看着将他们包围的士兵和利箭, 有一瞬间的慌神。
现在的情况卞沧已经完全没有了优势,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 听着外面愈发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又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扶住卞沧的手。
卞沧这个疯子根本就是要拖着所有人去死, 虽然眼前这个闻鹤深目的为何, 但绝对不会是为了救他们, 他还年轻, 他还有大好的抱负没有展露, 他必须……他必须赶紧找机会逃走。
荀阳白着脸往后退, 混进了手足无措的百官之中。
闻鹤深看向了高阶之上的梁烨, “陛下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奇我的来历?”
“你身为国师,蛊惑惠献帝求仙问道,又残害大臣妻子儿女,如今伙同卞沧谋逆叛乱,挟持朝廷重臣。”梁烨冷笑道:“不管你从何而来,是何目的,现在只有死路一条。”
闻鹤深的目光扫过周围逐渐逼近的士兵,轻蔑道:“就凭你们?”
梁烨抬起的手倏然落下,“杀!”
数不清的士兵蜂拥而上,然而闻鹤深身法诡谲,寻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哪怕旁边还有一个不良于行的崔琦拖累,也丝毫没能阻拦住他往前的脚步,遍地都是断臂残肢。
充恒带着暗卫自四面八方冲了过来,然而不过是稍微阻拦了一下他推着轮椅的脚步,便被强横的掌风带倒了一大片,内力不足者直接吐血身亡,哪怕是高手都受了重伤,再也爬不起来。
充恒被他的掌风连连逼退了数步,被身后的长盈一把托住了肩膀,在长盈身后,是九星阁的众多杀手,他们手中的武器千奇百怪,更有组合而起的杀阵,铺天盖地的杀招利器层出不穷,却仍然阻挡不住闻鹤深的脚步。
充恒不甚被他一掌击中,甚至清晰地听见了肩膀上骨头碎裂的声音,一口污血喷了出来,长盈的锁链被闻鹤深缠在手中,竟是一截截全都化作了齑粉,他长袖一扫,武功最高的两人便重重撞在了粗壮的蟠龙柱上,空旷的大殿中甚至能清晰地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原本跪在大殿中央的百官早就四散到了两旁,哪怕前面有士兵护卫,也丝毫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安全感,只能慌张地看向龙椅前的梁烨。
不管是士兵暗卫还是杀手都完全挡不住,闻鹤深的武功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这种完全碾压式地击败甚至让人生不出任何斗志,只能从心底感受到恐惧。
哪怕陛下武功再高,也是个人,远不会是这个妖道的对手,这次恐怕必死无疑!
而大殿外的爆炸声越来越近,浓郁的硝烟味道透过了厚重的雨幕飘散进了殿中,濒临死亡的恐惧自四肢百骸开始逐渐蔓延。
闻鹤深推着轮椅停在了玉阶前,右手甚至从来没有离开过轮椅,他笑着看向了梁烨,“陛下,北梁的气运和您身上的仙骨,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梁烨扯了扯嘴角,“狗屁不通。”
闻鹤深脸色微冷,身形极快地倏然逼至了梁烨面前,五指成抓便要扣住他的脖颈,脸色却骤然一变,“你不是梁烨!”
只是一瞬间的迟疑,对他来说却是致命的破绽,早已埋伏多时的岳景明跟肖春和自梁烨左右的蟠龙柱现身,两柄拂尘死死缠住了他的胳膊,蹬住玉阶猛地往下一跃,径直将人扯离了梁烨面前。
梁烨——或者说假扮成了梁烨的王滇拢着袖子,垂眼看向远处的闻鹤深,嘴角勾起了个阴鸷的弧度,轻笑道:“我不是梁烨,难道你是?”
“你身上的仙骨呢!?”闻鹤深死死盯着王滇问道。
“什么仙骨不仙骨的,我们大梁不搞封建迷信这一套。”王滇笑眯眯道。
武功高强又如何,远超普通人极限又如何,就算不是“人”,只要活生生在这里,总有办法能弄死。
一切虚无缥缈的恐惧都来源于未知,但闻鹤深现身,那就变得不足为惧,他再能耐,用的还是人的阴谋诡计,那就一定存在弱点。
王滇居高临下地看着满殿活人与尸体,不过是一盘厮杀起来血流成河的棋局,而他只需要落子保帅,哪怕利用他自己。
“又是你们两个臭道士!”闻鹤深看向岳景明跟肖春和,“自寻死路!”
“闻鹤深,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还挣扎什么!”肖春和手中的拂尘倏然收紧,“不人不鬼的东西,国运仙骨岂是你可撼动的!”
“世间万物都有其运行的法则,你强横干预已经遭受了巨大反噬。”岳景明冷声道:“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愚蠢的凡人!”闻鹤深冷蔑一嗤,“分明是你们自己内斗致使国运衰落,我不过是稍加挑拨,人心恶毒,却非要将罪名强加给我!”
“冥顽不灵。”岳景明长剑出鞘,高声喝道:“春和!”
肖春和纵身一跃,将手中的拂尘扔给了他,接过了一分为二的长剑,两个人身形变幻极快,动作已经出现了残影,闻鹤深脸上瞬间便多出了几道血痕,眼底浮现出了几分恼意。
然而正当此时,他余光瞥见了靠近崔琦的王滇,不管不顾挣断了缠在胳膊上的拂尘,在漫天白须中一跃而起,径直冲向了王滇。
王滇抓住轮椅猛地往后一撤,长盈和充恒自两边拖住了闻鹤深的脚腕,闻鹤深登时大怒,手掌刚要拍向两人的颅顶,就被飞身而至的岳景明跟肖春和阻拦住,两柄长剑将他的去路退路全都堵死。
“不自量力!”闻鹤深怒喝一声,周身灰色的斗篷被扬起,露出了内里,王滇倏然眯起了眼睛。
这人身体的一半竟然全是森冷的白骨,难怪肖春和说他不人不鬼。
他的速度陡然加快,岳景明跟肖春和接连被他踹中,自半空重重摔落在地上,长盈和充恒也已经力竭,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再起不能,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长鞭破开半空,缠住了闻鹤深的小腿,将人死死往后拽住。
项梦将鞭子缠在蟠龙柱上,对王滇大声道:“杀了崔琦!”
“我看谁敢!”闻鹤深双目赤红,竟不顾长鞭拧缠下淋漓血肉,冲向了崔琦,而身后的项梦被巨大的冲力直接撞到了殿墙上,砸出了个可怖的深坑,整个议事大殿开始摇摇欲坠。
王滇猛地转身将轮椅交给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大臣,厉声道:“都离开这里!”
楚庚一脸懵逼地抓住了轮椅,旁边的刘宾白同他一起抓住了轮椅,“那个妖道就是想要崔大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想活命的就跑!”一直畏缩成团的曾介忽然福至心灵,抬高声音怒吼了一声。
楚庚发誓,那是他生平经历过的最刺激也是最荒诞的一次逃亡。
满殿的大臣,哪怕之前他们还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哪怕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到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这一刻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所有的恐惧。
不管年长的还是年轻的,都一窝蜂地冲着议事大殿外面跑去,在不断坍塌碎裂的殿墙和砸落的砖瓦中拼命地往前跑,冲入了暴雨之中。
闻鹤深怒吼了一声,试图寻找出崔琦的身影,然而周围各处都是强盛又刺眼的深紫色的官气,崔琦混杂在其中,根本无法准确地锁定,贸然出手反而会伤到人。
他愤怒地一掌拍向了王滇,岳景明及时现身,拽住王滇一把将人扔向了大殿之外。
王滇踉跄了几步卸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往前跑。
闻鹤深纵身去追,然而岳景明肖春和等人紧追不舍,极大地干扰了他的速度,哪怕已经力竭也发狠要阻拦住他的脚步。
朱红色的宫墙在暴雨中染上了层氤氲的厚重,王滇跑得气管火辣辣地疼,眼前的宫道也看不太清晰,但又仿佛跑了千百遍,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凌乱错杂的记忆碎片,后颈传来的剧痛好像刻入了灵魂深处,熟悉的恐惧和强烈的愤恨与不甘再次涌上了心头。
不能停下,停下就会死。
他不能停。
他要去找——梁烨!
第182章 捉鳖
碎雪园的牌匾在雨中恍若鲜红的血滴, 他纵身越过了园门,紧接着就被人一把揽进了怀中。
岳景明胸口挨了一掌,自宫墙之上摔下飞出了数十丈远, 肖春和从后面抵住了他的后背, 自己却咳出了大口的血, 滴在了被暴雨摧折的海棠花上。
闻鹤深站在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蝼蚁之辈也敢阻拦我。”
岳景明撑着剑站起身来, “逆天而行, 天道不容。”
闻鹤深脸上露出了个轻蔑的笑,长袖一扫,数百骨镖自他袖中飞出,哪怕岳肖二人抵挡速度极快, 也不可避免地被骨镖射中, 鲜血浸透了道袍,重重跪在了地上。
“省得再来我跟前碍眼,臭道士!”闻鹤深长剑刺破雨幕,眼看就能取两人性命, 下一瞬长剑却被细长的银丝缠住, 巨大的力道使得剑尖方向陡转, 薄如蝉翼的柳叶刀在雨中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亭子下,身着龙袍的青年眉梢微动, 对上闻鹤深的目光之后一脸的嫌弃, “哪里来的丑东西。”
闻鹤深看到他的瞬间脸色忽变, “仙骨在你身上!”
“什么仙骨, 狗屁不通。”梁烨脸上露出了个兴奋的笑容, “来啊, 让朕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闻鹤深五指成抓, 直取梁烨脖颈。
——
楚庚和刘宾白推着崔琦在暴雨中狂奔,楚庚大声道:“为什么我觉得咱们再绕路!?”
“我也觉得!”刘宾白低头看向崔琦,“崔大人,您认不认识路?!”
坐在轮椅上的崔琦缓缓地抬起了眼睛,“你们已经第三次路过碎雪园的后门了。”
然而不等楚庚和刘宾白诧异,就撞上了同样在绕路的崔运和晏泽等人,不消片刻从殿中跑出去的百官竟然又汇聚在了一起,在暴雨中面面相觑。
“许是那妖道的邪门手段。”晏泽在一众人里还是相当沉得住气的,“既然频频路过碎雪园,我等不妨进去一观。”
众官员顿时点头表示赞同。
荀阳默默地后退,退回了拐角隔绝了众人的视线,试图自己找办法离开,谁知却冷不丁对上了墙头上森然的眼睛,骇然地跌在了地上,“你、你是何人!?”
对方整张脸都布满了伤疤,形容狰狞,背着把弓箭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冷声道:“宫中发生了何事?梁烨如今又在何处?”
荀阳连连后退,脑海中却闪过了零碎的片段,惊骇道:“你是叛军黑甲卫的简凌!?”
在崔语娴寿宴上,荀阳作为新科进士,虽然被安排得十分靠后,但还是见过简凌刺杀梁烨的场景,对这个人印象十分深刻,“你、你没死!?”
“我当然不会死。”简凌一把将人薅了起来,“告诉我,梁烨在何处。”
荀阳心中顿时闪过许多计较,他已投靠卞沧,现在卞沧失势,万一梁烨赢了那妖道,他们这群叛臣迟早还是会遭殃……
“现在宫里一团乱,我、我带你去。”荀阳眸光一厉。
只有梁烨死了,他才有活命的可能。
——
王滇正贴在墙边摸砖石,忽然听见了脚步声,猛地转头,就对上了晏泽那张被淋得更皱巴的脸,“晏大人?”
“陛下!?”晏泽一惊。
随着他这声陛下,后面的百官立马老老实实要开口喊人。
“闭嘴!”王滇赶忙制止了他们,震惊道:“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此事说来话长。”崔运捋了捋自己湿哒哒的胡子。
“那就长话短说!”王滇道:“一个个的是嫌命长往这里凑!”
“绕不出去了。”崔琦声音冷淡道:“那妖道应该是用了奇门遁甲之类的手段,逼得我们不得不来此处。”
王滇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一股强劲的风陡然袭来,将满地海棠花碾落成花泥,紧接着就是岳景明跟肖春和退至了此处,浑身上下布满了刀口,十分骇人可怖,他们挣扎着要起身,显然已经力竭。
有好心的官员想上去帮忙搀扶,被岳景明抬手制止。
园中的高树被摧折成了许多段砸在地上,在雨中露出了亭子中的身影,正是梁烨。
而闻鹤深转头瞥了百官和他们面前的王滇一眼,又看向亭子中的梁烨,冷笑道:“原来如此。”
晏泽等人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王滇和亭中的梁烨,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他们面前要相对望,连神态都别无二致。
怎么会有两位陛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才是真的?
莫不是那妖道搞出来的障眼法!?
且不论百官对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皇帝如何风中凌乱,闻鹤深已经提剑倏然逼近了梁烨。
细长的软剑缠住了长剑又被猛然震开,梁烨丝毫不顾脸上的伤口,不要命似得径直压向了对方的剑尖,又在关键时刻陡然调转了方向,整个亭子倏然炸开。
“竟然敢毁了朕的定情之地。”梁烨阴恻恻地抬起头来,“找死。”
“该死的是你。”闻鹤深握紧了手中的剑,“我听闻陛下爱活剐人,不防亲自试试看着骨头从身体里取出的滋味。”
“你又不姓王还敢看朕的身体!”梁烨不顾满身的伤口陡然暴起,软剑如同灵活的蛇类缠住了闻鹤深的脖颈,谁知却如同缠住了一块僵硬的石头,不仅没有缠下血肉,剑身反倒裂开了细密的纹路。
闻鹤深脸上露出了个鄙夷的笑容,陡然一用力,那剑身顿时成了无数碎片,破开雨幕径直钉穿了梁烨的四肢。
“梁烨!”王滇脸色顿时一变。
“陛下!”身后的百官不知道该拽住眼前的陛下还是该担忧倒在地上的陛下,混乱中王滇已经挣脱了楚庚的手,径直冲向了梁烨。
闻鹤深已经将手探到了梁烨的脖颈上,然而下一瞬,长刀倏然刺穿了他的胸膛,闻鹤深回头望去,就对上了王滇森冷的眼眸。
“有意思。”闻鹤深的目光在他颈项间微顿,旋即嘲讽出声:“没了骨头的东西——”
话音未落,躺在地上的梁烨猛地箍住了他的胳膊,脸上的血被雨冲刷地四散而开,“朕的东西轮不到你嫌弃。”
王滇手中的长刀用力一拧,然而那刀却瞬间碎成了粉霁,将他的手掌震得血肉模糊,锋利的碎片冲向了他的眼睛,下一瞬失重感陡然袭来,梁烨抱着他滚在了地上,血顺着肩膀流了下来。
“梁烨!”王滇赶忙扶住人,梁烨身上的伤已经多到他根本分不清在哪里,只能奋力地将人抱了起来,看着面前逐渐逼近的闻鹤深。
暴雨里的百官心中顿时涌现出一阵绝望,半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岳景明跟肖春和神色也凝重非常,这时有人忽然拿剑冲了出去。
闻鹤深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笑出了声:“卞大人,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寻死吗?”
卞沧被掐得面色发青,“我要……杀了你……报仇……”
“可笑至极。”闻鹤深掐着他的脖颈径直将人提了起来,游刃有余地走向了王滇和梁烨,“不过你们两个倒是有点意思,可惜了,只有一个仙骨。”
梁烨靠在王滇怀里,咧开嘴露出了个狰狞的笑,“哦?那你有本事来拿呀。”
闻鹤深被他轻蔑又挑衅的态度激得心头火起,骤然飞身冲向了他和王滇,“区区凡人——”
嘭!
满地的海棠花被掀得四散而起,粗壮的铁链自八方交叉划过,厚重的玄铁笼在瞬间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原本已经无力再战的岳景明肖春和还有地上的梁烨跟王滇陡然暴起,将那几条铁链精准地扣在了四角的铁圈之上。
“呵。”闻鹤深仿佛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可置信道:“你们竟然蠢到想用个铁笼子困住我?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猖狂至极,手中的剑猛地挥开,周围罡风四起,无数海棠花瓣被扬进了雨幕中,巨大的爆裂声过后,那铁笼竟是纹丝未动。
闻鹤深脸上的笑容登时凝固住,他不死心地再次挥剑,在长剑斩下的那一瞬间,铁笼周围闪过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符文,又倏然湮灭在雨里,他手里的剑也碎裂成了一堆废铁。
“不可能!”闻鹤深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平平无奇的铁笼子,死死看向梁烨和岳景明等人,“你们对这铁笼做了什么!?”
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卞沧愕然地看着面前的铁笼,惨白着脸色道:“这是……梁琮当年秋猎时为了观赏白虎时打造的玄铁笼……这只白虎是我提议进献给梁琮……”
“没错,当时他请到了四国的众多道士来为此笼画上符文。”肖春和咳出了口污血,从地上站起身道:“因为当时的国师妖言惑众,骗他那只白虎是天降不详,而梁琮当时已经生了重病,便信以为真,后来又下旨命卞家的一对儿女入宫消灾祈福,事实上只是被这人投入了火炉生生烧死。”
卞沧看着被铁笼困住的闻鹤深,忽然捂着脸大声笑了起来。
多么可笑啊,就因为他进献的一只白虎,就因为这个人的一句话,便夺走了他妻子儿女的性命——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卞沧猛地冲向了那铁笼,死死抓着栏杆盯着里面的闻鹤深,整个人已经崩溃到了极点。
第183章 万岁
“卞大人, 何必如此激动。”闻鹤深怜悯地看着他,“你为了你的家人不惜让北梁所有人都给他们陪葬,而我只不过是想找回我的兄长罢了, 他轮回的每一世我都要去找他, 让他记住我,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逃不过生老病死,然后再不停地找他, 被他遗忘……是个人都会被逼疯的, 我不想再让他忘记我了,我要他跟我一样,不老不死,永远都记住我, 明白吗?”
卞沧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疯子!你就是个异想天开的疯子!”
“起初是异想天开,”闻鹤深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了王滇和梁烨,“不过世上总有人能得天道垂怜, 生来就能超过绝大多数人, 人皇得道, 区区凡人也配?”
他猛地冲向了铁笼,不顾上面符文的灼烧, 死死盯着梁烨, “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了北梁吗?因为我算出来你会在这里降生, 梁琮那个蠢货不过糊弄两句, 就真的相信自己能得道成仙, 崔语娴野心勃勃, 不过挑拨离间就能让她心生不甘, 卞云心这种蠢货只要拿捏住她的把柄就心甘情愿给我办事,而你父母那对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最后也不过落得自掘坟墓的下场,就连卞沧,也不过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理智的可怜虫……你们这些人,争权夺势,追名逐利,野心勃勃,真是再好拿捏不过了。
只要言语挑拨,就能看到血流成河,自相残杀,人心自古如此,我凭什么不能利用呢?用你们的话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怪就怪你们天生弱小,就活该被践踏。”
“但现在被关在笼子里的是你。”王滇扶住梁烨,脸上扯起了个阴冷的笑,“你说这些不过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的借口罢了,且不论有没有所谓的仙骨存在,你自以为是辛辛苦苦所做的这一切,有没有问过你‘兄长’的意愿呢?强加自己的意愿到别人身上,这不叫为他人着想,这叫自私自利。”
闻鹤深神色不明地盯着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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