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明月》作者:归鸿落雪.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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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你这人说话我爱听。”赵岐比他先落子,歪了歪头将嘴里的葡萄籽吐在了地上,愣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我忘了。”

  “没事,有人来收拾。”王滇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继续跟他下棋。

  又玩了两三把,赵岐蹲在榻上琢磨棋局,半晌抬起头来看向他,“哎,说实话,我见过那么多达官贵人皇子皇孙的,就碰见了你这么一个真不装的,真心没瞧不起我。”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有什么好瞧不起的,再说你是九五之尊,他们敢瞧不起你?”王滇道。

  “不一样的,我以前种过地,当过乞丐,戏园子里跑过腿,也落草当过匪……总之都是些下九流的勾当,你想想,一个混子当了皇帝,谁能看得起,我装得再好也有破绽。”赵岐摸了摸鼻子。

  王滇揣起了袖子道:“劳动人民最光荣。”

  “啊?”赵岐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本质上都是剥削,尤其是这种封建制度裕喺下,最受苦都是底层的老百姓。”王滇垂下眼睛道:“我虽身处大都,却也知世道艰难,你既有此奇遇成为皇帝,亲尝过百姓之苦,就更能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即便有种种异样的目光,但你能当上皇帝,是你们南赵百姓之福。”

  赵岐看他的目光逐渐从疑惑转变成了赞同和欣赏,对着之前的棋局慢慢笑出了声,“好赖话到你嘴里,都顺耳极了,我的那些言官们但凡说话有你一半中听,都不至于天天气得我半死。”

  “忠言逆耳啊陛下。”王滇笑道:“何况我在北梁,说起南赵自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你这人不仅聪明,还聪明得招人喜欢。”赵岐叹了口气,“我怎么就没有个这么好的兄长,梁帝真是好福气。”

  王滇笑了笑,没说话。

  “你什么时候猜到的?”赵岐有些好奇地问。

  “猜到什么?”王滇明知故问。

  赵岐笑道:“别装了,你早就知我故意被你捡回家。”

  “就算是皇帝真落了难,以你的谨慎小心,也不至于揣个金龙令牌在身上,”王滇摆了摆手,谦虚道:“我只是怀疑,又没说破,你自己说故意的。”

  赵岐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你就不好奇我为何来找你?”

  “好奇害死猫。”王滇老神在在道:“陛下不嫌弃我家简陋,我便尽心尽力招待着,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我本是想找梁帝,可你们这位陛下实在喜怒无常难以接近。”赵岐缓缓道:“只听闻他近来有一宠臣,我见是你,故而冒险一试。”

  “陛下慧眼识珠。”王滇半点不客气地往脸上贴金。

  “只是你既然是梁帝的兄长,却为何改名换姓以臣子自居?”赵岐不解道:“既关系不好,梁帝又为何如此重用你?”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王滇一脸深沉地指了指自己的脸,半真半假道:“我跟他是双生子,生得七八分相似,他命我天天戴着面具,不得现于人前,这一度让我们之间的关系陷入僵局……”

  王滇觉得自己可以摆个摊说书去了,指不定还能靠编故事赚点钱。

  “这便难怪了。”赵岐点了点头,沉吟半晌才再次开口:“却不知王大人如何看临图之盟?”

  “以在下拙见,东辰这时候拿临图之盟来说事,纯粹是想一箭双雕。”王滇慢吞吞道:“既按住了北梁,又把南赵扯出来扇了巴掌,申尧人老成精,大概是没耐心继续等下去了,不过是找个出兵的借口,恐怕他想联合我们北梁,去打南赵。”

  赵岐拨了拨棋子,“怎么不会是联合南赵攻北梁呢?”

  “陛下真是太看得起我们北梁了。”王滇笑道:“谁都知道北梁如今是崔语娴掌权,申尧是崔语娴她亲娘舅,要是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再不支棱起来,北梁就是东辰的后花园,申尧吞与不吞都是早晚的事,他自然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赵岐将五个黑子连成了一串。

  “北梁和南赵联合,便是连弱攻强,此后该是势均力敌,谁也吃不到亏。”王滇拿着白子替掉了中间的黑子,“若北梁南赵无论哪个和东辰联合,便是连强攻弱,死了哪个都将是唇亡齿寒,要是陛下不清楚这一点,怎么会主动找上我呢?”

  赵岐眯了眯眼睛,“梁帝身边能有你这等人才追随,看来传言也不能尽信。”

  “我不过是他身边的无名小卒,不得已推出来的靶子。”王滇洒脱一笑,“不过平心而论,我们陛下确实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之前我确实是落了难,你那三两银子很救急。”赵岐拂了拂袖子道:“方才我和你说的也并非假话,我真心觉得你很好,你若来我们南赵,我必以国士之礼相待。”

  “承蒙陛下厚爱,只是一臣不侍二主,我那弟弟虽讨人厌,但我相信他将来会是个好皇帝。”王滇拱手笑道:“我亦觉赵兄坦诚洒脱,若不嫌弃,权当交个朋友。”

  “自然不嫌弃。”赵岐指了指那棋局,“我还从未玩过这么简单又有意思的棋。”

  “那你就早点还了那三两银子吧。”王滇眉梢微动,“我回去添补添补我相好的。”

  赵岐愣了一下,旋即大声笑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兄弟,等我那死对头来了,我再还你。”

  赵岐离开时雨已经停了。

  小厮来收拾地板,王滇不紧不慢地收拾棋局,便听靴子带水踩着地板的声音,头也不抬道:“脱了鞋再进来,沾一地水。”

  “换新地板了?朕从未见过这种样式。”梁烨稀奇地看着脚下的地板,故意用沾着泥水的靴子跺了跺,由衷地赞叹道:“真结实。”

  王滇抬起头幽幽地盯着他,梁烨将沾了泥的靴子随便往旁边一踢,背着手里间外间都溜达了一圈,像是巡视地盘的大老虎耀武扬威,最后凑到他跟前耸了耸鼻子,不悦道:“朕怎么闻着有股臭味?”

  “鼻子坏了吧。”王滇不在意地敷衍着,继续捡棋盘上的白子。

  “你跟谁下的棋?”梁烨捏住他的手腕,盯着那棋盘上的棋子好一会儿,不满道:“这是什么棋?为何你从未与朕下过?”

  “…………”王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梁烨阴阳怪气道:“藏人便也罢了,还如此明目张胆,你不仅教他下棋,你还把朕给你的葡萄和果子全给了他吃,朕都没舍得吃给你送来,你倒好,拿朕的东西来做人情,真不愧是大商贾,精明得很。”

  王滇端了杯茶递到他嘴边,梁烨低头喝了两口,轻嗤道:“给朕喝的都是他剩下的茶水。”

  “别没完了啊。”王滇将茶杯一放,“你连人家吃几颗葡萄都数清楚了。”

  梁烨撇撇嘴,使劲扫了扫他的肩膀,阴沉沉道:“你既知道朕在旁边看着,还敢让他碰你?一口一个赵兄倒是叫得挺亲热,朕反倒成了那讨人厌的弟弟,若再让他住两天,你们是不是准备秉烛夜谈抵足而眠了?”

  “总要有个可信的理由,”王滇被他拍得肩膀疼,拽开他的手,皱眉道:“就算秉烛夜谈那也是——”

  梁烨冰冷的目光仿佛要杀人,王滇甚至久违地感受到了蛊虫发作前的疼痛,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梁烨,梁烨缓缓地扯了扯嘴角,咬着牙将那蠢蠢欲动的蛊虫给压制了下去,脸色黑得吓人。

  王滇身上那阵尖锐的疼痛稍纵即逝,梁烨伸手扶了他一把,又有些无措的收回了手,沉着脸没说话。

  王滇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我只是做个假设。”

  “你是朕的人。”梁烨冷声道:“没有这种假设。”

  “你看不惯你自己来谈!”王滇忍无可忍,将手边的棋盘狠狠打翻在了地上,棋子噼里啪啦地落了满地,“我他妈就是正常跟别人说话,是不是以后我街上多看只狗两眼你都得上去咬它!?”

  梁烨面色不虞道:“朕只会剥了它的皮。”

  “…………”王滇瞪着他半晌,“死变态。”

  梁烨眯了眯眼睛,不爽道:“你对朕从未笑得如此真心实意,你不仅教他下棋,还乖巧地喊他陛下,朕给你仔细挑的葡萄亲自摘的果子你全都让给他吃,朕都没敢在你的地板上吐籽——你还说喜欢他,你是不是想同他好?”

  王滇生生被气笑了,“对,我想跟他好,人家同样是皇帝,长得比你帅比你有钱,更不会动不动就给我下蛊虫要我的命,我为什么不跟他好?”

  梁烨周身霎时一冷,沉声道:“王滇,朕方才不是故意的。”

  “你他妈不是故意的我就得受着?!”王滇冷冷一笑,“梁烨,在我这里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你要是压根拎不清,那咱俩趁早一拍两散,你老老实实当你的君,我规规矩矩做我的臣,省得感情上纠缠不清耽误了你的大计。”

  梁烨皱眉道:“你就这么护着那个赵岐?”

  “对,起码他脑子正常!”王滇气得拂袖而去。

  梁烨微怔,看着他怒意冲冲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前。

第66章 压制

  王滇自觉脾气不算差, 再挑剔再难缠的人他都能应付,偏偏一对上梁烨,多好的涵养都不翼而飞。

  他使劲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衣摆上不知道从哪里沾上了雨水, 湿哒哒黏在裤腿上, 让人觉得发冷,枯黄的叶片落在地上, 盖住了青石板上的蚯蚓。

  王滇随手捡了根树枝, 将那叶子拨开,将蠕动着的蚯蚓挑起来扔进了旁边的泥土里,又一片枯叶落下来,他伸手接住, 抬头望去, 才发现树上的叶子早已枯黄了大半,风也愈发凉寒。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已经入秋许久了。

  本来今日他想和梁烨详谈同南赵合作一事,若梁烨不忙, 便留他吃顿晚饭, 再搂着人好好睡一觉……但蛊虫一发作, 他便瞬间失去了理智。

  他可以做梁烨引人注目的刀,也可以帮梁烨同别人虚与委蛇, 可以接受梁烨阴晴不定时不时发疯, 但没办法接受梁烨在感情上暴力威胁他。

  喜欢梁烨他乐意把人宠着捧着, 打情骂俏权当是情趣, 但逼迫压制就很没意思了。

  恋爱在他这里顶多算某种调剂, 不是必需品, 更不可能跟正事相提并论, 但梁烨这么容易让他失控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放在几个月前,哪怕梁烨彻底催动蛊虫逼迫他绝对不会是这种反应。

  回去说两句软话将人哄哄,抓紧时间谈正事,毕竟梁烨好不容易才出宫一趟……王滇闭了闭眼睛,企图说服自己。

  去他妈的,凭什么。

  王滇手里的树枝被折成了一段一段的小枝,冷风一吹将他吹了个透心凉,他将手里的树枝随手往地上一洒,撩起半干的袍子,从台阶上起身,趿拉着木屐往回走。

  梁烨那破脾气上来了跟他没两样,估计早就气疯离开了,他揣着袖子往回走,略有些遗憾地想,今晚上只能自己一个人吃火锅……艹,这鬼天气真冷。

  他进门吸了吸鼻子,扫了一圈发现梁烨确实不在,才将门关严实,忽略掉心里那点微不可查的不自在,反思了一秒自己方才骂他脑子有病是不是太伤人,然后赤着脚去里间打算找件厚外袍穿。

  刚撩开帘子,就看见梁烨这厮只穿着里衣光脚站在他的衣柜前,手里还拿着他前几天刚找人订做好的兔绒薄袍,袖子都套了半只胳膊。

  两相对望,略微尴尬。

  王滇清了清冻得干涩的嗓子,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没开口说话。

  梁烨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淡定地将手里舒适又柔软的崭新外袍穿上,甚至明目张胆地拽了他一双新袜子套在了脚上,脚腕间的那抹金红一闪而过,王滇眉梢轻动,余光瞥了两眼,才发现他身上穿的里衣也是自己的。

  大约是被他不咸不淡的目光打量得不自在,梁烨皱了皱眉,低头去系那条暗金流纹的腰带。

  王滇自己设计的搭扣画的纹样,等这条腰带等了一个多月,砸了不少银子,拿来之后还没来及戴,他终于忍无可忍开口:“……你在干嘛?”

  梁烨研究那搭扣略费了些时间,但很快就摸清了门道,扣好的腰带将他的腰线勾勒得极为漂亮,再加上这身合适到不能再合适的外袍,好似哪家矜贵又高傲的公子,他闻言轻嗤了一声:“朕衣裳淋湿了,换身干净的。”

  王滇欣赏美色并不耽误他生气,冷笑道:“可怎么瞧着这身衣裳像我的呢?”

  “朕穿着便是朕的。”梁烨瞥了他一眼,“连你都是朕的。”

  王滇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冻得偏头打了个喷嚏,自顾自走到衣柜前拽了件厚些的外袍出来,“好走不送。”

  他将外袍披在身上,刚一转身,袍子就一滑落到了地上,王滇回头,就看见梁烨的脚踩在下摆上,这厮还厚颜无耻道:“娇气就算了,衣服都穿不好。”

  “你不娇气,冻成狗翻我衣服。”王滇没好气地将袍子拽起来,“松脚。”

  梁烨默默地挪开了脚,贱嗖嗖地伸手去解他坠了玉石的发带,缠在手指间松松垮垮绕了几圈,“真讲究。”

  王滇穿好外袍才觉得稍微暖和了一些,手脚依旧冰凉,他去拿梁烨手里的发带,梁烨胳膊一抬故意让他拿了个空,挑衅似的冲他扬了扬眉。

  “你少在这里跟我嬉皮笑脸。”王滇干脆收回了手,冷眼看着他,“我刚才不是跟你开玩笑,你最好趁早想明白。”

  梁烨放下了胳膊,垂眼盯着他微红的指尖,沉默了片刻道:“朕脑子不好,想不明白。”

  “你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时候怎么能想明白?”王滇嗤笑,“若以后你哪里不顺心不遂意了,总能用这蛊虫来压制我,然后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轻轻揭过去,我就该让你糟践是不是?”

  “朕不是这个意思。”梁烨有些烦躁地抓了抓手里纠缠在一起的发带,“朕没想用蛊虫压制你,更没想过糟践你。”

  王滇目光沉沉地望着他,“好,那你道歉。”

  梁烨面色不虞,拧起眉冷声道:“朕是皇帝。”

  王滇懒得跟他废话,指了指门口,示意他滚蛋。

  梁烨深深看了他两眼,转身便离开了,王滇听见门打开又关上,外面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梁烨这傻逼不打伞,肯定将他的衣裳腰带给淋坏。王滇气闷地想着,伸手去关冒雨的窗户,却瞥见了小几上放着包未拆封的点心,伸手一摸,尚且温热。

  他解开油纸,整整齐齐一摞点心,一半是他和梁烨最爱吃的口味,另一半是其他的样式口味,却也是成双的,好像要专门跟另一个人一起尝尝,他余光又瞥见梁烨扔在地上的湿衣服,几乎可以想见他方才穿梭了多少林子小路——这家点心铺子离宅子不算近,算算时间,刚吵完架这人就去买了,又赶着回来。

  结果又挨了顿臭骂。

  一个皇帝,手底下那么多人,偏要自己去买。

  “公子,菜和锅子都在亭中备好了。”小厮在外面敲了敲门,低声禀报。

  王滇看着那包点心,拿帕子擦净了手捻起一块来扔进了嘴里,好吃,只是缺了些滋味。

  “都撤了吧。”

第67章 计谋

  翌日上朝, 王滇看着云福一脸焦急的冲他使眼色,有些莫名其妙。

  直到他看见梁烨穿着龙袍笑眯眯地坐在了龙椅上,原本有些吵闹的议事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陛下……在笑。”站在他旁边的官员跟另一边的同僚低声提醒, 声音还略微有些发抖。

  “完了完了。”有人低声喃喃道:“陛下已经许久没这么笑过了……又想砍谁的脑袋……”

  “嘘, 别说话, 低头!别跟陛下对视!”前面的官员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刚抬头想看看谁在说小话就对上了梁烨目光的王滇:“…………”

  梁烨神经质地敲了敲扶手,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 听着曾介上报新科进士的录职情况, “哦?这个叫荀——”

  “回陛下,荀阳。”曾介道。

  “这个荀阳和之前舞弊的荀曜同出一姓?”梁烨懒声问道。

  “回陛下,荀阳与荀曜同为河西郡广远县长霖书院的学生,宗族关系并不入五服九族, 只恰好同姓。”曾介回答道。

  “曾大人, 虽说他们不是亲族,但好像同在长霖书院读书?”晏泽笑眯眯道。

  很快就有人接话道:“那他们怎么说也是师兄弟的关系吧?礼部审查时竟连这都没注意到?不知还有多少长霖学子参加了科考?”

  礼部尚书冯清道:“经查明上次舞弊一事只牵涉三人,长霖书院其余学生并不知情。”

  “冯尚书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他们同时一个书院里出来的, 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许修德哼笑了一声。

  “陛下, 臣之前早已供呈案卷, 长霖书院其余三十六名学子实属无辜。”崔运出列冷声道:“许大人,你这是怀疑我查案不清吗?”

  “哎哟, 下官可没这个意思。”许修德笑道:“下官只是听说曾大人也曾在长霖书院读过书?”

  “晏大人, 这荀阳上次科考便位列前十名, 此次陛下有旨严加监考, 成绩做不得假, 更何况荀阳答卷有理有据, 文采斐然, 位列探花名副其实。”曾介再次出声:“下官的确在长霖书院交游半年,但那都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下再提,许大人,未免有些牵强了吧?”

  许修德皮笑肉不笑道:“下官只是提醒陛下谨慎为要,并无猜忌曾大人之意——”

  “哦?”戏谑的笑声自高出响起,争执不下的众人登时安静下来,看向龙椅上的人,梁烨撑着头笑吟吟道:“许修德,你的意思是朕不够谨慎?”

  许修德苦着脸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臣不敢!臣绝无此意!”

  “朕看你有意得很。”梁烨直起身子,玩味的目光落到了王滇身上,盯着他慢条斯理道:“不牵涉长霖其余学子之事,是王滇给朕出的主意,朕相信,他既然能说服朕,肯定也能说服诸位,是不是啊,王大人?”

  最后那三个字他咬得又慢又重,偏尾音还轻佻地往上扬,好似弯起了个弧度漂亮的小钩子,挑衅又危险。

  王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出列冷声道:“依微臣愚见,舞弊一案即便是荀阳三人都实属无辜,遑论那些毫不知情的同窗学子。”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荒谬!王大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有人站出来反驳他。

  “李大人,倘若是你,寒窗苦读十余载,只因为与你同路的学生夹带了小抄便让你终身不得入仕,你如何想?”王滇看向他。

  对方哑然一瞬,“这,这——”

  “王大人,这怎么能同科举舞弊之事相同并论……”陆陆续续又有多人出来反驳他。

  王滇面不改色地拂了拂袖子,半步都不肯退让地同他们争辩起来,一条一条有理有据地反驳了回去,脸上不见丝毫气馁与俱色,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梁烨含笑看着朝堂之上如松柏挺立滔滔不绝的人,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与暴戾不知不觉便消散了下去,反而换了个更加闲适的坐姿,目光紧紧盯着王滇,不肯移开分毫。

  闻宗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果不其然落在了王滇身上,抬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他身后的晏泽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嗤声,崔运皱了皱眉,一直沉默的卞沧却仔细听着,时不时赞同地点点头。

  “哗众取宠。”许修德冷笑一声,旁边的冯清默默地翻白眼,“许大人不取宠,倒是上啊。”

  “我才不同黄口小儿一般见识!”刚才骂人没骂过的许修德气哼哼地离他远了一些。

  曾介在旁边见缝插针地偶尔会帮腔两句,中间不知道谁说了句什么,原本一直在末位站着的文玉忽然站出来吭哧吭哧一顿输出,差点把半截老头给骂得背过气去。

  还寻思着稍微尊点老的王滇同他对视了一眼,文玉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于是王滇也抛下了那点矜持跟客气,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偶尔骂到兴头上,还要狠狠瞪坐在龙椅上看热闹的王八蛋一眼。

  梁烨冲他笑得开心极了。

  也更加确定之前王滇骂他,属实是收敛了许多。

  散朝之后,王滇顶着众人仇视愤怒的目光,被云福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御书房的偏殿。

  王滇连着喝了两碗茶才觉得解了渴,迟迟不见梁烨来,便问云福,“陛下呢?”

  “陛下在书房正殿,这便过来。”云福有些紧张道。

  “嗯?”王滇同他待得时间久,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有事瞒着,皱眉起身道:“我去看看。”

  “哎王大人!”云福想拦他又不敢拦,只能急得一个劲地喊他:“王大人!您不用急着过去!王大人!”

  王滇推开他的胳膊,刚要拉门,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梁烨背着手站在他面前,挑眉笑道:“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见朕?王大人。”

  王滇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只看见毓英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在收拾奏折,并无什么异常,闻言收回目光,皮笑肉不笑道:“今日还要多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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