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明月》作者:归鸿落雪.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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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修德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个球,但架不住王滇面善心辣,笑眯眯道:“许大人,之前你运送灾粮灾银都颇有心得,又出色地完成了出使赵国的任务,这运送粮草一事,依本王看,还得落在您的肩上。”

  许修德苦哈哈地抹额头上的汗,求救似地看向老师晏泽。

  晏泽也是纳了闷,许修德贪婪圆滑,往常没少贪银贪饷,梁烨敲打了他一次就给吓破了胆子,馋得要命也没敢再贪,反倒让梁烨用起他来,结果现在不止梁烨,连王滇都喜欢用他,实在是邪了门。

  甚至近来朝中传言,许修德改邪归正,重塑了朝中上下清正之风。

  就他娘的离谱。

  许修德更懵,他这大半年都在外面奔波,年都没过好,肚子也小了好几圈,实在不想接这些苦差事,所有眼睛都盯着,油水不敢捞,少一两大家都会以为是他贪的,干好了得两句不轻不痒的夸奖,干不好就掉脑袋,谁乐意干?

  偏偏王滇的命令下来,老师晏泽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帮忙的意思,最后也只能愁眉苦脸地接了下来。

  要了老命,他半点都不想上战场。

  但是王滇说一不二,他根本无法拒绝,最后不死心想拉个垫背的,“王爷,百里大人已经回京,如今赋闲在家……”

  啰里啰嗦一大堆,就是想拽百里承安下水。

  王滇三言两语轻飘飘的拒绝了他的提议,“百里大人身体抱恙,恐怕无法随许大人同行。”

  最后许修德还是认命地领了押送粮草一职,不过王滇好歹给了指派了个副手,还是个老熟人。

  许修德看着依旧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文玉,仰天长叹,“我到底做了什么孽……”

  但无论他如何哭天抢地,最后还是在凛冽寒风里,冒着雨雪启了程。

  作为直属上司,王滇还是象征性地来送送他,雪夹雨的天气又冷又潮湿,王滇站在马车外不消片刻就被冻得手脚发麻,面无表情地盯着还试图跟他执手相看泪眼的许修德,“许大人,时候不早了。”

  许修德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身后的大都,“王爷,臣此一去,生死难料,还请王爷看在咱们曾经同生共死的份上,到时候找人帮臣收收尸骨。”

  王滇不着痕迹地抽出手,笑眯眯道:“许大人福大命大,定然会安然无恙。”

  雨雪愈急,好说歹说许修德终于带着粮草和人马离开,王滇只觉得自己被冻透了,钻进马车里就命人快马加鞭回大都。

  马车里燃着暖炉,他接连熬了许多日累得够呛,雨雪噼里啪啦打在帘子上,他皱了皱眉,却不想睁眼,没一会儿帘子就被人系住,他只当时充恒贴心,意识便愈发昏沉。

  车里暖意盎然,一股若有若无的凛冽气息在鼻尖萦绕,王滇猛地睁开眼睛直起了身子,然而尚来不及警惕,就被人从背后抱住,狠狠咬了口脖子。

  声音被微凉的手指堵在了嗓子眼,唇舌被恶意轻浮地搅弄,灼热又细密的吻从颈间蔓延至肩背,直到马车狠狠颠簸了一下,他才如梦初醒,手肘往后重重一捣。

  正在耍流氓的人吃痛,不情不愿地将人松开,濡湿的手指在他唇上重重一按,重新贴了上来,“刚见面就敢打人,你这王爷做得倒是得心应手。”

  王滇以为自己在做梦,梁烨这时应该带兵到了寿云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大都郊外,他正疑惑,就被人欺身压在了马车柔软的榻座上。

  “你都不想朕的?”梁烨看上去有些受伤。

  王滇眯起了眼睛,梁烨看着瘦了许多,眼底也带着青黑,下巴冒出层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上去锋利阴沉,仿佛某种释放了天性的野兽。

  他身上的甲胄硌得王滇胸腔生疼,王滇皱了皱眉,推了他一把,“起开。”

  “不起。”梁烨故意往前使劲压了一下,满意地看着他眉头皱得更深,呼吸间还带着雨雪的潮湿,他凑到王滇跟前看他的眼睛,“你想不想朕?”

  梁烨穿着甲胄,压在身上重得像头狗熊,王滇被压得呼吸不畅,脸上被暖炉熏得泛起潮红,梁烨很享受地眯着眼睛欣赏他被压制的神色,然后就被一巴掌糊在了脸上。

  “我想你大爷!”王滇暴躁地一脚踹在了他腿上,结果被铠甲震得脚心发痛,目光逡巡一遭,扯住了梁烨暴露在外的耳朵,“你他妈再不起来我弄死你!”

  梁烨吃痛,顺着他的力道起了身,铠甲上的血和泥全都蹭在了王滇雪白的狐裘上,一边将他的手往外扯一边怒道:“朕看你胆子是愈发大了!松手!”

  王滇被气得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松开手狐疑地看向他,“你现在应该在寿云领兵,为何会在此地?”

  “军事机密。”梁烨盘腿坐在地上,歪着头使劲揉了揉自己发痛的耳朵,恨恨道:“敢揪朕的耳朵,你怕是不想活了。”

  王滇沉着脸不说话,打量着铠甲都没来得及脱的人,脚心忽然一凉,低头一看,梁烨这厮手贱脱了他一只靴子,让他赤着脚踩在了自己大腿覆着的铠甲上,指腹摩挲着他脚腕那两根红绳,咔哒一声轻响,上面就扣上了块黑漆漆的小东西。

  活像是从哪个泥巴坑里扒拉出来的。

  “朕在战场上捡到的。”梁烨喜滋滋道:“果然挺合适。”

  王滇木着脸看了一眼上面还没洗干净的泥,强忍住想一脚踹他脸上的冲动,“你回来就是为了这?”

  梁烨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的脚,觉得王滇赤脚不管踩在雪白的狐裘上还是漆黑的铠甲上都十分漂亮,闻言不满道:“朕一封封给你寄信,你却从不给朕回信。”

  王滇有些别扭地想把脚抽回来,道:“你在战场上行踪不定,寄过去也是徒劳。”

  更何况信中说多说少万一不小心碰到了梁烨哪根敏感脆弱的神经,这厮一个心血来潮非得回大都……比如像现在这样。

  “朕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梁烨攥住他清瘦的脚腕,一个用力就将人从榻上扯了下来,落进了自己怀里,他像只巡查自己领地的恶兽,将王滇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低哑着嗓子目光灼灼道:“王滇,你还欠着朕两次呢。”

  马车又剧烈地颠簸了一下,被寒风吹开的帘子外稀疏的枯木一闪而过,王滇扣住了他不老实的手,冷声道:“这不是回大都的路。”

  “自然不是。”梁烨大概觉得铠甲碍事,但想了想还是没脱,只故意将王滇身上白净整齐的衣服揉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地亲他的脖子,不耐烦道:“朕还得打仗。”

  在战场上杀人的时候他恨不得在战场上待一辈子,但见到了王滇将人抱在怀里,他就烦透了打仗,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折腾王滇,最好是红着眼睛求他停下又或者发狠骂他,都比杀人有意思得多。

  就是别跟他谈正事。

  奈何王滇偏偏不肯如他愿,熟练地扯住他的头发逼着他抬起头来,神色阴沉地盯着他,“好好解释一下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然现在就给我滚下去。”

  梁烨舔了舔干涩皴裂的嘴唇,举起自己一只爪子给他看虎口处指甲盖大小的豁口,像模像样道:“朕受了重——”

  王滇起身去掀帘子,梁烨长臂一身勾着他的腰将人揽回了腿上,冲他笑得不怀好意,“你在这马车上好好伺候朕两回,朕就告诉你。”

  “不必了。”王滇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我还是先去谋个反。”

  都他妈去死吧。

  傻逼梁烨。

第124章 委婉

  对外从来都是温和有礼的人被惹得气急败坏, 梁烨这才心满意足,伸手将不小心被风吹开的帘子重新拍上,将风雪隔绝在外。

  上好的锦缎被木枝钉进了车壁, 周围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

  王滇被他轻松地禁锢在怀里, 咬牙道:“修车的银子从你私库里拿。”

  梁烨眼睛亮了亮, 不知道从哪里拽出了串钥匙,塞进了他手里, 笑眯眯道:“随便拿。”

  王滇攥着钥匙, 想起他这么放心给钥匙的原因,又忍不住一阵气闷,但生气归生气,没有给银子不要的道理, 他将钥匙放进袖子, 被气懵过去的脑子终于清明过来,“你不打算去寿云郡……所以来让许修德运粮改道?不对,你大可以传信——朝中有内鬼?”

  梁烨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王滇险些没绷住上手抽他。

  “朕并非有意瞒你, 只是之前还不确定。”梁烨一本正经道。

  王滇扯了扯嘴角, “只是之前不确定我会不会回北梁。”

  梁烨抱着人煞有其事道:“朕绝无此意, 王滇,你真是心胸狭隘。”

  “那你倒是把手挪开。”王滇额头青筋直跳。

  梁烨理直气壮地不退反进, 简明扼要道:“年前朕去南赵抓、见你时, 暗卫之中便有人叛变, 只是不等朕揪出幕后之人, 闻太傅就死了, 紧接着魏万林叛变, 朕只能将那些暗卫全都处理掉, 紫雁城这几战开始便赢得轻松,只是一传出朕往寿云的消息,喀什多鲁便疯了一般反扑,许修德押送这批粮草定然也有问题,朕现下腾不出手来抓内鬼,传信也不安全,便只能亲自跑这一趟来告诉你……朕打算去安汉同焦炎汇合。”

  “此人肯定沾手了粮草。”梁烨提醒他道:“尽快抓出来,这种人待在你身边朕也不放心。”

  难得他说了句人话,王滇被吵醒的起床气勉强消散了一些,摸了摸他下巴上发硬的胡茬,人瘦了不少,眼窝都有些凹,北疆打得这几场仗虽然从他嘴里说得轻巧容易,但他能收拾了残兵败将重新在紫雁城筑起防线,已经极其不易,甚至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要带人去安汉,对上虞破虏和喀什连雪的大军,哪怕他天纵奇才,胜算也极低。

  这到底是场什么仗两个人心里都明白。

  大概率会输,胜也是惨胜。

  但他不会劝梁烨。

  “知道了。”王滇垂眼看着他,“待多久?”

  梁烨的脑袋懒洋洋地耷拉在他肩膀上,打了个哈欠道:“半个时辰。”

  王滇抓了抓他的头发,“睡一觉?”

  梁烨不想让他摸自己头,躲开去亲他的脖子,王滇叹了口气,将人拽起来吻了上去,仔细感受着彼此逐渐有些急促的呼吸和上升的体温。

  王滇慢条斯理的吻总是很考验梁烨的耐性,他被亲得有些呼吸不畅,手紧紧箍着王滇的腰,终于耐心告罄,将人压在了柔软的皮毛里,粗暴又强势地亲了回去。

  马车外呼啸的风声愈急,再闹下去容易擦枪走火,王滇伸手抵住他的脖子将人往上推了推,声音不稳道:“别闹过了。”

  梁烨盯着他的目光像是要冒出火来,只能看不能吃实在让人暴躁,他狠狠咬了咬牙根,“朕想带你走。”

  王滇靠在马车上理着被他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懒声笑道:“我倒是想跟你去。”

  梁烨抓住他的修长的手指塞进嘴里,犬齿碾过手指关节,留下了一圈圆润的牙印,又跃跃欲试想咬破他的指腹,被王滇按着牙往自己这边一勾,眯起眼睛警告他。

  梁烨嚣张地挑了一下眉毛,看样子很想把他的手指给嚼碎了吞下肚子里。

  “还有其他要说的么?”王滇把手从他嘴里抽出来,“抓紧时间。”

  好不容易见次面,他已经将如今宫中的情况打好腹稿,趁现在跟梁烨商量一下。

  “朕晚上总梦见你。”梁烨皱眉道:“你老是在梦里喊朕,烦人。”

  王滇满脑子的国事卡了壳,忍不住乐道:“神经病。”

  梁烨凑上来抱住他,身上的甲又冰又硬,还带着股并不好闻的血腥气,王滇想将人推开,又有些舍不得,凑上去亲了亲梁烨干燥的唇,“你将圣旨埋在橘子树底下是怎么个意思?”

  梁烨咬住他的耳朵,声音里满是兴奋,“朕想在那里操你。”

  王滇心里刚升腾起来的温情霎时烟消云散,尤其是想起之前被梁烨这个畜生抵在树上这样那般,脸登时黑了下去。

  梁烨得意道:“朕就知道你喜欢。”

  “喜欢你大爷。”王滇想把他从马车里扔出去。

  梁烨抱着他笑得猖狂。

  但很快不用他扔马车也停了下来,梁烨撩起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皱眉看向王滇,“朕该走了。”

  “走吧。”王滇看上去神色平静,比他先出了马车,被扑面而来的雨雪吹得脸发僵。

  梁烨比他晚出来一步,从车上跳下来抖开狐裘将人裹了进去,勾起帽兜的绳子给王滇戴好,在下巴处系了个好看的结。

  王滇撩起眼皮看他。

  “走了。”梁烨摸了摸他的脸,身上的甲胄寒凉刺骨,上面结了层厚厚的霜。

  “嗯。”王滇情绪不高,只觉得这雨夹雪比任何天气都让人心烦,道路也泥泞不堪。

  梁烨垂着头将改了许多遍的袖箭给他绑在了小臂上,又很不讲究地半跪在泥地里,将坠着火红穗子的玉佩系在了王滇腰间,还趁机拍了拍他的屁股。

  “别再闹脾气丢给朕了。”梁烨站起身来,头发都被雨雪打湿成了绺,“朕之前丢了才落到申玥俪手中,本来就是给你的,你和朕一人一半。”

  王滇看着他腰间隐约露出来的红穗子,冻得鼻子发酸,“知道了。”

  梁烨隔着风雪固执地盯着他,王滇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个平安符,“本来就是给你求的,拿着。”

  他并不怎么信这些,但在街边看到还是买了一个,只花了一个铜板,原本也没想着给梁烨,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谁知道梁烨突然出现,看样子早就从他袖子里摸到了,就等着他给呢。

  不好意思直接要,还得抛“砖”引“玉”委婉地提醒他。

  王滇呼出了口白雾,“平安回来。”

  哪怕天天发疯都比让他看着人在战场上生死未卜来得舒心。

  梁烨冲他露出了个灿烂的笑,美滋滋地将平安符塞进了前襟里,抬手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雪地里就跑出来了匹毛色极丑的花马。

  王滇觉得眼睛被刺痛了一下。

  “好看吧?”梁烨骄傲地冲他炫耀,“朕从山里捡的。”

  王滇很难说服自己的良心说这匹马好看,只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梁烨翻身上马,一鞭子抽下去,连人带马便很快消失在了茫茫的雨雪里。

  王滇冻得鼻子发疼,坦然地呼出了口热气,拢在袖中的手却攥得死紧,梁烨的气息还未彻底消散,不甘和烦躁已经悄无声息地攀附进了四肢百骸。

  不想放梁烨离开,想把人栓在身边,哪怕弄死了冻起来看着也比这样看不见摸不着来得强。

  就算负尽天下人又怎么样,梁烨本来就该是他一个人的。

  王滇眸色渐深,恍惚间又看到了梁烨的身影,下一秒就被人重重地压到了马车上。

  梁烨急促炙热的呼吸还沾染着雨水的凉意,王滇的睫毛被雪沾湿,抖动了两下,半点都不客气地回吻了过去。

  这个吻要比之前在马车里的激烈得多,两个人都恨不得将对方吞吃入腹,车沿上的积雪被热意融化,沾湿了披风蓬松的绒毛。

  “陛下,该走了。”忽然有人出声提醒。

  王滇闻声偏过头,神情阴鸷又冰冷地望了过去,以一个禁锢霸道的姿势将梁烨揽在厚重的披风里。

  藏身在暗处的人即便知道王滇看不见自己,但还是被对方满是威胁和杀意的眼神看了个哆嗦。

  梁烨捏了捏他的后颈,狠狠亲了一下他的耳垂,低声笑道:“王滇。”

  王滇这才不情愿地拧回了头,强行压下心底的暴躁,使劲将人抱了一下,慢吞吞地松开了手。

  马蹄声渐远,周围终于陷入了寂静。

  王滇毫不留恋地进了马车,充恒悄无声息地出现,马车朝着相反的方向冲开雨雪,驶向了大都。

第125章 甜糖

  王滇回宫之后心情不是一般的恶劣, 连平时喜欢往他跟前凑的云福和几个小太监都不敢上前,小心地同充恒打听原委。

  充恒回想起自己在外面赶着马车听到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小脸涨得通红, 学着梁烨的口吻凶巴巴道:“不知道!少打听!”

  可恶的王滇, 可恶的主子!他要不是太想他主子打死都不会替王滇赶车, 结果主子就只给他带了包北疆的糖,还要他跟东宫那只小白耗子分着吃。

  都是他的, 休想让他给梁寰。

  云福被他凶神恶煞的表情吓了一跳, 犹豫了许久才鼓足勇气进门道:“王爷,早些时候百里承安大人来求见,结果您不在,奴婢便斗胆让他先回府了。”

  “无妨, 我去找他。”王滇低头看了眼腰间的玉佩, 这玉佩当时在崔语娴的寿宴上被许多人看过,后来梁烨也日日戴着上朝,若另一半凭空出现在他身上,少不得又传出流言蜚语——也不算流言蜚语。

  王滇有些不爽“将玉佩解下来”这个动作, 梁烨亲手给他系上的, 还没捂热, 索性在外面又穿了层外袍。

  神经病啊。王滇觉得这举动简直蠢到了家,梁烨一来一去停留的时间太短暂, 他甚至都没跟他好好算账, 但也无法否认梁烨半跪下来给他系玉佩时,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挑动, 开心到恨不得将梁烨抱起来转个圈。

  忒没出息。

  王滇恶狠狠地瞪了那玉佩一眼, 低头将腰带束好, 想起这会儿梁烨估计已经彻底出了大都, 雀跃的情绪瞬间又跌落到了低谷。

  不如待梁烨打赢了这仗就谋反,把人困在身边里好好养着,他舔了舔被梁烨啃肿的嘴唇,要是梁烨输了那就更没理由不把人困住了,只是想想都觉得浑身的血滚烫沸腾。

  勉强安抚下自己躁动的情绪,踏出宫门之后他就又变成了忠君爱国的王爷,任谁都想不到楚楚衣冠之下包裹着个大逆不道的禽兽。

  百里承安的府邸意外地简单,一座两进的小院,只有个看起来身量很好不好惹的侍卫,大约也是会武功的,给人压迫感极强。

  “龙骧,去沏壶茶来。”百里承安示意他。

  龙骧警惕戒备地盯着王滇,百里承安不轻不重地呵斥道:“这位是丹阳王,不得无礼。”

  龙骧冲王滇抱了抱拳,转身下去了。

  “让王爷见笑了。”百里承安道:“这粗人不识礼数,王爷勿怪。”

  “无妨。”王滇道:“文彬风寒可好些了?”

  这有些亲近的称呼让百里承安微微不自在,却也没提出异议,只是客气笑道:“从老师府上回来之后便总反复,如今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文彬,你我一路千难万险到了大都,也算同生共死,我便开门见山了。”王滇道:“如今朝中鱼龙混杂,陛下又远在前线,手段狠绝非我本意,只是不得已为之,如今虽凑足了急需的粮草,但这场战争明眼人都知道如何,若北梁坐以待毙……文彬,你可明白?”

  百里承安神色微微触动。

  “战事在外,世家祸患于内,大梁要么置之死地后生,要么被活活拖死。”王滇起身道:“在下深知自己恶名在外,然为了大梁,还请文彬放下成见,不为陛下,也为大梁千万无辜百姓——”

  话说到这份上,王滇作势要跪,百里承安自然不能也不敢让他跪,赶忙托住了他的胳膊,犹疑的神色被压进了眼底,“下官风寒已愈,自然听凭王爷差遣。”

  王滇紧紧攥住了他的胳膊,情真意切道:“若是闻老太傅还在,定然深感欣慰。”

  此话一出,百里承安眼眶兀得红了,“老师在时便常教导我们,万事以国以民为重。”

  王滇也微微红了眼睛,“太傅心有大义。”

  于是王滇组建的临时内阁终于凑足了人数,上面是以晏泽、崔运、卞沧三人为首的元老,下面又有他招揽来的百里承安、祁明、曾介等以王滇的身份或交集颇多或私交甚笃但有真才实学的官员,而后他便将最后一个位子瞄准了崔琦。

  偏殿里,崔琦坐在轮椅上,脸色依旧白得吓人,风轻云淡地置身事外道:“王爷,此举不妥。”

  王滇比梁烨还要直白,“北梁要是完了,梁寰还有没有命在?你我如今不去争不去抢,待哪日梁寰接手了梁国,少不得要落个亡国之君的名号,你当亲爹的忍心看自己儿子遗臭万年?”

  这话说得句句扎心,崔琦抬起眼来,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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