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皆是一滞,面面相觑,有人打哈哈:“不会是李路达自首了吧?”
“监控路线来看应该不是。”情报组默默发声。
万宜果断,拿起外套:“行动继续——走,高副,咱俩一起去看看。”
此刻的蔡闫,平日里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已然变得空洞无比。
身上的高定女装已然变得破烂不堪,加之镌刻在雪白肌肤上刺眼的抓痕,还有那些分外刺眼已然凝固的血痕,跟周遭格格不入的样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若非马路对面就是常青市蒲西区刑警大队,想必现在已经有正义人士掏出手机报警了。
女人就如同雕塑般呆呆的站在那里,重获自由的她之后非但没有任何轻松,内心反倒如同油烹般焦灼。
“把跟高付集团的事情交代出去,我会抽时间去看看你儿子,他应该被请去做客了吧……”
李路达将她从后备箱里放出来后,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蓦然,蔡闫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蔡女士,啊不,太太,您……您的电话!”
蔡闫转身看向身后,那是个身着破烂围裙一身油腻的中年女人。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找我的?”
“俺也不知道咋回事,突然接了这个电话,让我把电话交给您!”煎饼摊大姐也很茫然,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你比我想的还要惨点,蔡闫。”
听闻电话中的声音,蔡闫如遭雷击,随即惶恐的四处张望着,恐惧不言自明,样子就像见了鬼一样。
“好了,我们就别再浪费时间。你儿子倒是比你精神得多,不过你要是还活着,搞不好他会羞愤难当,选择一种不太体面的死法——以我们的关系,帮你拦一拦还是可以的,要我帮忙吗?”
接着,电话中传来池源刺耳的尖叫声,那声音就像魔咒,让蔡闫心胆俱裂。
她清楚付歆的意思,她和池源只能活一个,而她压根没得选。
“谢谢。”将电话递给煎饼摊大姐时,蔡闫的眼中泪水如同断线珍珠滚落,混着脸上的血污愈发狼狈。
她只觉得此刻脑子都是嗡嗡的。
忽然之间,不远处阵阵警笛声响打破了两人间的平静,努力吸了一下鼻子,蔡闫对着大姐展颜微笑。
“好了,我该走了!”
接下来,大姐都是懵懵的,直到那声刺耳的刹车声骤响——
原本并不喧闹的大街,此刻已经人满为患,因为快车道上大片区域被警戒线封锁,原本宽阔的马路顿时变得拥堵异常。
即便如此,那些行进到事发地点的司机仍旧好事的探头张望。
很明显,女子是一心求死,一头扎进泥头车的车轮下,在尸体周遭的红白掺杂之物,呈现出诡异的放射状喷溅而出。
惯性驱使之下,卡车带着尸体拖行数米,这导致蔡闫的尸体姿态分外诡异,上半截身体已经被车轮搅得破碎不堪,但偏偏那两条纤细修长的腿却仍旧完好无损。
要不是刑警队门口刚升级高清摄像头,想辨认此刻蔡闫的身份,还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万宜一改平日里的样子,焦头烂额之下难免暴跳如雷:“布网好几年…整整好几年……”
看着双目赤红的万宜,高集也是深深叹了口气。刚才一通匿名电话,说常青市毒|品案的团伙成员准备自首,此刻就在刑警队门口。
可是他们赶到的时候,原本销声匿迹的蔡闫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还没整理好思绪,身后一个警员急冲冲跑了过来。
“李路达出车祸了,在缉毒队门口。”
闻言,万宜和高集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走!”
然而他们见到的李路达已经盖上了白布。
“死者胸腔凹陷,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在破拆工具的帮助下,李路达才从变了形的车身中抢救出来,可等来的只是法医摇头叹息。
呯,万宜的拳头重重砸在警车上,把闪烁的警灯都震了下来,现在的他哪还有半点最初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高集手快接住警灯,冷静的问道:“后面的那个男孩呢?”
“不太好,还在抢救。”
***
高付集团街边车辆穿梭如织,而在集团大厦背后的一条巷子里,纤美养颜会所的店门却早早上了锁。
二楼一处VIP包房中,坐在沙发上的付歆正死死盯着茶几上的手机。
嗡,一声震动打破了仿佛凝固的空气,付歆下意识的一把抓起手机。
“怎么样?”
“仇哥死了,但那孩子还活着。”
手下的回话让她卸掉心中的千钧重担,李路达接走池源是意外,但之前拍摄的视频有了作用。
该死的李路达不知道在发什么疯!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付歆眼角的细纹都舒展了些许。
蔡闫和李路达都死了,现在只需要让这些手下用半年时间保持静默。几个月的时间,只要自己好好运作一下,相信那些缉毒队的人即便盯得再紧,这件事最后也会不了了之。
毕竟现在池氏集团已经垮了,高付集团是常青市唯一的支柱,剩下的就不用再多说,自然有人能意会。
原本让她寝食难安的事情一下子解决了,这让她仿佛瞬间年轻了几岁。
拿过挎包,从夹层里摸出一张小小的SIM卡,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手机卡槽里。
毕竟跟白兔每次通话,都会更换一张手机卡,虽然这样安全但也着实麻烦了些。
“白兔,这六个月把兄弟们都遣散了,一个都别留在常青市。”
电话那边的白兔明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压低声音问道:“老板,这样的话,生意很快就会……”
不等白兔把话说完,付歆眼中寒光凛然,冷声道:“你在教我?”
“是,老板。”这次白兔没有半点迟疑。
房门开启,付歆步子款款朝楼下走去,司机兼保镖的寸头青年闻声随即起身。
“通知秘书帮我订一张今晚飞港岛的机票。”
这么多年行走在刀尖上,付歆很清楚,自己如果办了签证,那边第一时间就会听到风声。
现在最稳妥的还是飞到港岛那边,然后换个身份到国外逍遥一段时间,平日闲来无事,替蔡闫那死鬼光顾一下魔力麦克,这种日子想想应该会过得很快……乐吧。
付歆虽然是这么计划的,但不知为何,坐在候机大厅的她总觉得心绪不宁。
“飞往港岛的旅客们注意了……”,随着广播声音响起,她那颗不安分的心这才踏实了些许。
款款起身,在VIP专员的陪同下,带着墨镜的付歆朝着登记通道走去。
忽然之间,付歆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女士,您还好吧?”
看到捂住胸口的乘客,专员忙不迭伸手搀扶住付歆。
“没事。”
付歆尽量平稳心神。
将专员拿着的行李箱接了过来,她深吸气,迈开步子朝着通道走去。
十米、五米、三米……
空姐脸蛋上的梨涡已经清晰可见,眼看着就要上飞机了。
“付女士,请等一下!”
背后传来的声音再次让她心跳再度狂飙,她加快了步伐,没走两步就看到了空姐惊疑的表情。
行李箱被身后的手拽住,转过身来的付歆已然面色惨白。
一老一少两个警察,付歆查过,所以认识。
缉毒队和刑警队同时找上了门。
数个小时之后,审讯室中的付歆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面色有些病态的惨白。
她几乎没什么时间概念,耳中听到的只有那些不断重复的问题,还有车轮战的预审。
“给我支烟。”
预审听到付歆的请求,犹豫了下后,目光看向单向玻璃窗。
片刻后,身后房门开启,走进来的是那一老一少两个警察。高集跟预审交换了一个眼神,坐上主位。
“公职人员薪资有限,煊赫门,凑合一下。”
付歆维持着矜持的笑,她笃定没有留下确实证据,过不了多久自己的律师就会把她保出去。
那时候,哪怕是走一些非正常途径,自己还是能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青烟袅袅,对面老警察的面孔隐没在白眼中看不真切。尼古丁发挥了功效,付歆疲惫的神经也得到了些许舒缓。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请和我的律师谈。”抽了半截的烟蒂被掐灭。
“我想您是误会了,付女士,您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
高集的话没能让付歆心安,果然,刑警摊在桌上的文件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接下来的事情会由检察院接手,证据确凿。这还得多亏常青新出的杰出企业家。”
“你……”
付歆彻底不淡定了。她没法淡定,桌上的文件列着条目,清清楚楚写着那些腌臢的交易,精确得恐怖。
“这是哪里来的?李路达不是死了?”出声后她才意识到这是绝对不能说的话,但放在现在也无所谓了,桌上的东西足以让她彻底完蛋!
“还要抽么?”万宜将烟盒往前推了推。
付歆已然面如死灰。
***
在容岐和顾梦的搀扶下,面色惨白的池竹西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或许是破获了重大案件,给刑警队记了上一大功,高集平素里皱着的眉心此刻也舒展了不少。
对顾梦点了点头,容岐转身看向高集:“高副,竹西的状态不太好,队里那边的手续就那麻烦您帮着走一下吧。”
直到SUV远去,高集仍旧注视的尾灯消失的方向。
没人知道池竹西怎么拿出的证据,他的自述颠三倒四,期间几次自己和自己对骂起来,非常难听。
在顾梦的严肃申明下,对池竹西的笔录暂停,休息室内,池竹西找他们要来了日记本。他完全不理会顾梦,开始在日记本上写东西,一直写,一直写,不吃饭也不睡觉,最后把写得满满当当毫无空隙的日记本交给了警方。
依旧是两副笔迹,问答的形式,池竹西将他所知道的所有事都写了上去,末尾一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后面则是池淮左的笔迹,付歆身上断掉的证据链一点一点在日记本上铺开。
日记的最后一行是:我需要更多信息。
池竹西用一句很简单的话堵死了所有问题:“都是我写的,你们可以去调查,有问题再来找我。”
……
顾梦朝着手心呵了一口热气,然后使劲戳了戳,转头看向高集:“高副,池竹西他……很不对劲。”
高集不置可否,顾梦自顾自说着:“您相信池淮左还活着吗?”
或许是顾梦的话触动高集心中的某处,他的笑容也随之收敛。
做了个深呼吸之后,高集做了两下扩胸的姿势,身上的骨节也发出声响:“做这行时间越久,反而就越谨小慎微。”
听到高集的话,顾梦秀眉微蹙,一双眸子也开始死死注视着身边的男人。
“池竹西算是给常青立了一功,有些事……”高集顿了顿说道,“我们就不用太过于在乎吧。”
夜风渐冷,高集已经转身回了刑警队,只留下顾梦一人发呆,心中仍在琢磨着那句话。
她一直在休息室陪着池竹西,知道少年是什么时候落笔的,又是什么时候停下。虽然她隔着距离看不见写了些什么,但是……
顾梦长叹一口气,摇摇头,也跟着回了刑警队。
宽大的SUV行驶在深夜的小路上,一盏盏路灯飞掠而过,斑驳树影不断在少年苍白的面颊上晃动着。
容岐小心的让车子平稳些,匆匆一瞥,不知何时池竹西已经醒了。
“要不再睡会,到家还有半小时的路程。”
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池竹西轻轻摇了摇头,漆黑的眸子倒映出窗外闪过的黑色树影。
“能说说你心里那个声音,还有……池淮左吗?”容歧突然说。
这次容岐的话让池竹西移来了视线。
【你不用担心我的病情,最近都在按时服药,我已经好很多了。】
池竹西的话非但没有消除容岐心中的疑虑,反倒眉头皱的更深了。
“可是……”
不待容岐继续发问,这一次池竹西抢先说道:“日记本要不回来了吗?”
这就是容岐欲言又止的事情了,池竹西轻而易举地放弃了之前的所有坚持,他承认心里的声音是疾病,承认自己是因为无法接受池淮左的死而模仿的字迹。
他很坦荡地承认了所有能让人接受的东西,只要一个结果。
容岐不清楚现在的局面是否是他所希望的。他的“仇人”都死了,唯一的弟弟躺在医院……
“在刑警队那边。”容岐说,“其实你不用隐瞒什么,我……”
【这些年辛苦你的照顾,我也给你提供了足够多的临床案例,这样就很好了吧……】顿了顿,池竹西漆黑的眸子怔怔看着窗外,口中喃喃自语。“我明白的,人不能太贪心,我得和他一起好好活下去。”
这几天时间,池竹西的变化越来越大,容岐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或许是出于医生的职业本能,他感觉自己距离真相之后一步之遥了,但这次池竹西并没有给他任何继续发问的机会。
“我想找个时间去一趟孤儿院,你陪我一起吧。”
少年的话锋突变,打了容岐一个措手不及。
他又想到已经死亡的李路达……难免感到莫名。
容岐是心理医生,但唯独摸不准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
或许压根没有转变,只是他一开始就没能看清,李路达是这样,池竹西也是这样。
福利院里,池竹西倒是表现得阳光了许多。
阳光穿过树枝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痕迹,看着远处池竹西正陪着田笑玩耍,容岐伸手拦住跃跃欲前的王邱。
“是正事。”王邱顶着黑眼圈,晃了晃手中厚厚一沓文件。
池竹西获得的遗产因为集团风波难免遭受影响,事情多得让王邱连着熬了好久,但毕竟是看得到边的工作,他倒是也乐在其中。
夏实在池竹西利索结账之后就定了出国的飞机,没搭手的意思,落地后还给王邱发了张美美的照片,不气死人不罢休。
容岐:“池源情况好一些了吗?”
提到池源,王邱的眉头明显皱了下,良久他哂然一笑说道:“这孩子算是命大,前几天醒了阵,刚出ICU。”
容岐面色依旧,扬了扬下巴,看着池竹西的方向说道。“竹西会和他好好相处的。他放弃去国外,选择留在国内,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吧。”
或许因为老同学的原因,王邱对于池竹西没有选择出国,心中很是耿耿于怀。
毕竟常青这次“大地震”,牵扯面之广已经等同于天翻地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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