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可能性,寒意顿时沿着脊柱爬上来,北条夏树十分为难,没有开口回答。
而一抬头,又迎上对方越来越冷的目光,那双绿眸仿佛凝了层霜。
北条夏树决定耍赖:“这个,不能给你看。”
黑泽居高临下地仔细打量他,不沾一点情绪地答道:“……是么。”
短促的音节、漠然的语气,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他那冷淡而低沉的尾音,瞬间将北条夏树拖回他在车内把玩玫瑰的那一天。
仿佛,又有一场暴雨要来了。
……不妙的预感。
对方尚未抽回手,迫于某种直觉般的危机感,北条夏树在他动作之前,抢先一步,身体前倾,微微扬起下颌——将下巴搁置在黑泽阵的掌心上。
他仰头,抬起眼睛盯着对方,摆出认真的神情。
“真的。”北条夏树下巴蹭了蹭他的掌心,向他发送了一个软糯而诚恳的小狗眼神,“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第99章
能达成目的,一切有效的方法都是好办法。
当北条夏树偶然间发现自己主动示弱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时,他便不吝于在黑泽阵面前这么做——至于羞耻心,资本家没有这种东西。
这次,所向披靡的手段照样奏效了。
“……别撒娇。”
黑泽阵这么说着,却没有收回手。
北条夏树眨眨眼睛:“除非你说不生气了。”
“没生气。”
夏树:“其实不是不能说,但这件事,有点超出认知,等我想好怎么说了,再告诉你。”
黑泽阵捏了捏他的脸颊,垂眸看着他,神情无比平静,依稀透出几分不动声色的审视,仿佛潜行于夜色中的猎人,正在等待一击必杀的时机。
“你的存在本身,已经相当超出认知。”黑泽说,“……‘没有想好’。”
他扯着唇角,冷淡地笑了下,语气笃定,“是不敢告诉我。”
说出这个推测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瞬不瞬地凝在北条夏树脸上,不错过他一分一厘的微表情。
但北条夏树有了预先的心理准备,态度从容,半点端倪不显。
“我为什么不敢告诉你?”他甚至游刃有余地反问。
他的回应,从神态到语气,无一不无懈可击。
但黑泽阵注视他半晌,接着陈述下去:“你觉得我会生气。”
北条夏树:“…………”
他心虚到极致了,嘴上淡定地回:“无稽之谈。”
于是对方不说话了,盯着北条夏树看了片刻,俯身将他抱起来,坐到沙发上——把他按在自己腿上,手臂有力地揽着他。
眨眼间,北条夏树被他极富侵略性的气息包裹。
这是个极其亲密的拥抱动作,对方结实的手臂、腰腹与胸膛,与他的身体隔着衣物相贴,热意通过质料传过来。
可这一刹那的感觉,却像是行走在冰原上,不慎一脚踩裂冰层,当即坠入幽冷的无垠深海,带着寒意的危机感渗入每个毛孔。
“我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黑泽阵卡着他的下颌,将他的脸颊扳向自己,“如果是你养在外面的老鼠……”
他收敛了力气,手背筋脉却根根分明,莫名令人心惊。
而两人的嘴唇间,只剩下一片薄薄的空气。
银发男人的吐息温热,话语却字字充斥着刀锋般的杀意:“不管是谁,无论多远,我会杀了他。”
北条夏树几乎有些无奈了,他迅速答道:“为什么又这么觉得——我真的没有……”
对方却并不想听他解释,凑过脸,吻落下的时候疾风骤雨般粗暴。
不同于前几次热烈的、纠缠不清的深吻,他用上了牙齿。
于是,唇齿间很快渗出一点淡淡的血腥味,混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烟草气味,丝丝入扣地将北条夏树萦绕,缠上他的指骨、脖颈、后腰……被对方碰到的身体每一处。
正值冬天迈入春天、秋冬交错之际,窗外暮色斜斜照进屋内,与冬日阳光持有的冷感有着不小的差异,显得更为金黄烂漫,像是一枚色泽鲜艳的蛋黄。
被戳破后,黏浊的鎏金色缓缓淌下,蒙蔽一切视线,模糊所有感官。
“有人抱过你么。”他问。
听到这一问句的瞬间,北条夏树有些茫然,但一抬眼,望见对方泛着水色的薄唇、色泽愈发浓稠的绿眸,下一秒便理解了黑泽的言下之意。
恼怒之余,他不免有些羞耻,收拢了攀在黑泽阵身上的手指:“你……”
“看来是没有。”
黑泽颇为愉悦地得出了这个结论,手掌沿着他的小腹下移,手指一寸寸掠过致命之地,最后慢慢停下。
对方另一只手搂过他的腰,舔了舔他脖颈上已愈合的那道伤口,接着转为吸吮,不轻不重,在皮肤上留下更多浅浅红印。
越来越多从未感受过的炙热,如同海底迸发而出的熔岩,将北条夏树蒸腾灼烧,连一滴水汽也不剩。
黑泽的嗓音哑沉,带着不加掩饰的蛊惑之意:“……自己试过吗?”
北条夏树不想回答,因他的动作,整张脸已经快熟透了,于是将脸埋在他的肩膀,胡乱地蹭了蹭。
他听见对方低低笑了一声,气音中夹杂着轻微的喘息,黏稠而情色。
夕阳在窗外燃烧,闪烁不定地点亮黑泽阵的瞳色。
那双翡冷的瞳孔中,仿佛有低温火焰猝然升腾,静静灼烧理智的余烬。
“放松点。”
他的语调依然那样自然沉静,平铺直叙,只是咬字,却处处透着露骨撩人的色欲,“……我教你。”
第100章
…………
……
胡闹之后,北条夏树睡了一个特别安稳的觉。
脑袋一沾到枕头就闭眼,睡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属于社畜的生物钟勤勤恳恳地将他喊起来上班。
第一反应也确实是换衣服洗漱出门,直到看见那略感陌生的天花板,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在横滨。
按照游戏与现实的流速比,他能在这待到晚上八点。
北条夏树盯着窗帘,开始走神。
无论是这里还是横滨,其实有很多需要他花心思对付的事情,比如探索‘青蛙之心’成功穿越次元壁背后的机制,米花町扭扭车分店开门营销,如何招募免费的新员工节约成本,接下来要从哪些角度去刷【大众好感度】和【知名度】,Port Mafia没完没了的行政工作,森先生最近更年期(?)了怎么办……
可北条夏树一思考,就会不知不觉回忆起昨晚的画面。
由于此前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有些抗拒,对方看起来相当不满——但最终还是止步于浅尝辄止的体验。
然而,同样是单身男性,为什么黑泽阵能够如此熟练……他思考五秒钟,果断将原因归结于对方更为年长。
北条夏树拍了拍脸。很烫。
别想了。
他坐起身,换衣服。他买的衣服都放在米花町2丁目的那栋小别墅里,哪怕只是几个小时,也不想把脏衣服套回去,所以将就着穿黑泽阵的。
要穿高领衣服掩盖一些可疑的痕迹,好在目前还没彻底入春,内穿高领羊毛衫相当正常。
北条夏树拉开衣柜,盯着一堆款式几乎一模一样的外套,陷入沉思:“…………”
不太意外,是Gin会做出来的事情。
Top Killer当然没时间去追求什么时尚搭配,也懒得浪费这无用的心思。
衣柜左边挂着十几件复制粘贴般的黑色长款风衣外套,从左到右,由厚转薄;黑泽阵本人是左利手,所以属于冬季的厚外套放在最左边,方便拿取。
右侧的储物格,每一层都是大同小异的内搭,比起隔壁黑得能清一色自摸的外套,它们简直如同彩虹般绚丽夺目——大约有四五种颜色,明度和饱和度都很低,十分低调不起眼。
无论是挂起来的外套,还是叠好的内搭,它们都被收纳得规规整整,如同隔壁储物室的枪支与子弹那样,排列整齐,静候取用。
北条夏树随手捞了一件套上,换完衣服,突然觉得不对劲。
这件羊毛衫的领口,有洗涤剂的淡淡香味,以及,黑泽阵的味道。
这种气味很难述于言语,也没办法用一两个词语概括,只能找些尽量贴近的比喻,像新雪,像冬风里的冰屑,像烈酒里的冰块。
那点味道,藏在洗涤剂的气体分子中,一进入鼻腔,就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这令北条夏树有些惊讶:“原来他会洗衣服。”
他从来没看到过琴蛙洗衣服,也没看到过黑泽这么做,于是十分自然地认为对方懒到所有服装都是穿完丢掉——对待沾了血的衣物,黑泽阵向来是这么办的。
“Gin会洗衣服”这一念头,有种诡异的好笑。
虽然这人洗衣服大概也就是丢到洗衣机里滚一轮,再定时烘干,收回衣柜中。
北条夏树莫名其妙乐了一会,拎起一件风衣外套的袖口,稍微凑近,轻轻嗅闻。
这件没有洗过,黑泽也没穿过。
残留着一点出厂时熨烫的味道,是簇新的气味。
下一件。
也是全新的。
下一件。
这件已经洗过了,袖口还残存一点烟味,很淡很淡。
再下一件……
北条夏树无比自然地抖开一件墨绿色的高领内搭……他突然止住动作。
“我这样是不是有点那个……变态啊。”他意识到了什么。
显然,正常人并不会这么做。
这样不对。
喜欢同性已经足够出格,再变态下去就该去看医生了。
北条夏树心虚的把外套整理好,恢复成一开始那整齐无比的排列状态。
几件薄衣物被他摊开丢在床上,他记性和动手能力都不错,也能按照黑泽叠衣服的习惯,把它们折回原来方正的样式。
做完这一切,掩埋好‘犯罪证据’,北条夏树终于松了口气。
他关上衣柜门,起身,准备去客厅——
卧室门边站着黑泽阵。
银发男人倚着门框,表情很淡,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唇角牵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这一幕分明从未发生过,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北条夏树无暇回忆,当场尴尬到大脑宕机,表情和动作都僵硬了。
对方居高临下地询问,神态愉悦:“在做什么?”
北条夏树:“…………”
这很难解释。
怎么解释都会越描越黑。
他讪讪地说:“衣服乱了,我帮你叠好。”
“是么。”
黑泽阵不置可否地说着,朝他走过来。
“我还以为……”
对方附身靠近,手指挑开衣物下摆,抚上他的侧腰。
语调却渐渐沉下来,唇间吐出恶劣的、带着挑逗与羞辱意味的形容词,霎时点燃了空气,水分尽数蒸发,烟熏火燎般灼人。
对方的手指,沿着后腰脊骨的皮肤,一路向上。
北条夏树很想反驳,喉管枯竭而干涸,也难以抑制因触碰带来的微妙颤抖。他直觉不妙,试图挣扎逃脱,被黑泽阵一手按倒在床上。
他看见黑泽舔了舔嘴唇。
那浅色的唇瓣,因此显得稍微润泽了一些,说不出来的色气。
“……等、等下!”
北条夏树没话找话,“有正事和你说!”
黑泽阵如同逗弄猎物的大猫咪般,眼神玩味地盯着他:“嗯?”
北条夏树:“…………”
怎么办?
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根本没过脑子。
他几秒钟没说话,眼见着对方俯身下来,终于灵光一闪,仓促开口:“——我要告诉你‘游戏’真相!”
说完,立刻后悔了。
而这个话题,对黑泽阵显然是有吸引力的。
他停下动作,气定神闲地问:“是什么?”
北条夏树:“…………”
他恨极了,简直想给刚刚的自己一拳。
真的能说吗?Gin会很生气吧?气急之下很可能会做出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情……
……但他迟早要知道的。
北条夏树在这方面可谓坦诚且天真,就像他在意识到自己喜悦又别扭的心态之后,会诚实坦然地告知黑泽“我应该有点喜欢你”,从来没想过什么试探和推拉,那太高级,也太磨人。
他理解中的伴侣关系是共享一切,至于蓄意隐瞒与处心积虑的谎言,都是可耻的。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先保证,无论看到什么,都不生气。”北条夏树谨慎地开出条件。
黑泽阵垂眸,并未立刻答应,声音冷冷地反问:“哦。还有谁?”
又是那副准备出门杀人的口吻。
“……都说了没有!”
三番两次的怀疑,北条夏树忍不住炸毛,“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想我?——在你之前,没有喜欢过别人,没有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牵过手、接吻,也没有……”说到这里,因为羞耻而卡壳半秒,“……也没有抱过!”
“认识你之后就更没有了。又没有证据,凭什么像怀疑组织里的卧底那样,轻而易举地认定我瞒着你找别人!……你觉得我很随便吗?不管是谁都可以将就吗?”
夏树越说越生气,汪汪呜呜地委屈,喉咙里几乎要冒出属于真正小狗的呜咽了。
他重重地咬下每个字音,重复了一遍,“怎么可以这样想我!”
黑泽阵将他反应收入眼底,半晌,回答:“……哦。”
“我很不高兴。”北条夏树还没消气,“你得道歉。”
显然,黑泽阵不会道歉。
截至目前,回顾他以往的举动,唯一能称得上‘服软’或‘让步’的,就是他们冷战的时候,北条夏树只字不回,黑泽几次主动给他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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