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曜:“什么老样子?”
路昭:“和同事相处还是这样。”
方曜笑了笑:“我只是不喜欢被无关紧要的人耽误时间。我一天只能和你待几个小时,被这些人占去一个小时,我不是亏死了?我宁可他们在背后议论我,也不要吃这样的亏。”
路昭:“讲究实用和本质,这就是你能专注工作的原因吧。这些人情交道太消耗人了,你不去打这些交道,才有更多的精力放在研究上。”
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来。
就是——方曜是从来不需要别人认可的。
他不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评价,永远坚定地执行自己那一套行事准则,这来源于极度强大、自信的内心。
路昭很羡慕这一点。
虽然他现在经过锻炼,已经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以前自我消耗、自我否定、需要认可的心态,但偶尔仍会陷入一些自证的陷阱。
不过,这也许和性格也有关系。他总是乐于帮助别人,虽然这样会花去不少个人时间。
往下走了一路,又拍了几张照片,下到半山腰时,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就阴了下来。
小周看了看天空:“院长,要下雨了,咱们得走快点。”
方曜和路昭就加快脚步,然而天气实在变得太快,不一会儿,雨点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好在这会儿离山下也不远了,方曜连忙拉着路昭就跑,还不忘顺手在路边折了扇芭蕉叶,让路昭顶在头上挡雨。
路昭一手举着叶子给两人挡雨,一手被他牵着,在大雨里狼狈地往下跑,跑着跑着,不由笑出了声。
“方先生!”他在雨中大声喊,“我想起好多年前去古长城那次,也碰上下雨!”
而且那回他也没带伞,是方先生来找他,半路把他接下去的。
方曜:“怎么一爬山就要碰上下雨!”
路昭哈哈大笑:“可是每次都有你来接我。”
几人顶着雨跑下山,到小轿车停着的树荫下,收拾湿淋淋的身上。
小唐和小周一人背着一片芭蕉叶挡雨,身上只有手臂和裤腿湿了些。路昭后半段是被方曜半搂着跑下来的,只湿了裤腿,他又穿着短袖,小臂上的雨水甩甩就没了。
方曜反而是几个人里淋湿最多的,半个上身都被雨打湿了,连发梢都滴着水。
路昭接过小唐递来的两条毛巾,正要分给方曜一条,看他一半身子都湿透了,就说:“你把衣服脱了拧干。”
方曜动作一顿。
小唐和小周默契地转过身不看。
方曜便伸手往后一勾后衣领,扯脱了身上的短袖,露出结实的上半身来。
路昭:“……”
他红着脸转过头,把毛巾递给方曜:“你擦擦身上,我给你拧干衣服。”
方曜接过了毛巾,路昭便去一旁给他拧干了短袖,还包着干毛巾拧了几次,衣服总算半干了。
方曜就重新穿上这件半干的短袖,路昭这才敢转头看他。
“咱们赶紧往回走吧,你在我那儿还有几件新衣服,我都收起来叠好了,过去可以换上。”路昭说。
方曜也笑了笑:“还好我那时候早做准备。”
几人冒着倾盆大雨开车回了市里,一路上雨势越来越大,轿车视野不清晰,只能慢慢地开,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路昭的宿舍。
今天出来爬山,本以为不会在市里待多久,方曜就只带了小唐小周两个警卫员,哪知道这会儿雨下得这么大,一时半会儿回不去疗养院了,今晚很可能要留宿。
在市里留宿,小周和小唐两个人夜里就没法睡觉了,得在外面守一整晚。
路昭听了,一回家就连忙先给他俩煮了面条吃,让他俩抓紧下午的时间轮流去次卧休息,晚上就不会太困。
方曜本来还打算大展身手给路昭做晚饭吃,没想到下大雨,出去买菜不方便,就把这顿饭挪到了明天中午。
他先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吃上了香喷喷的肉臊子面,路昭还给他煎了两个鸡蛋,真是美极了。
他一边吃,一边说:“阿昭,怎么我煮的面条就没有你煮的好吃呢?”
路昭坐在他对面,也吃着面条:“因为我做饭多,你做饭少。做饭这事也是熟能生巧。”
方曜:“不对。有的人做了十几年饭,一样不好吃。”
路昭不相信:“有这样的人?”
方曜点点头:“方决。”
路昭:“……方决先生怎么可能做十几年饭,他是十几年里只做了几次饭吧。”
方曜摇摇头:“他偶尔也要一个人带方恒的,每天都得给方恒做饭吃。方恒说他做饭不好吃。”
路昭不由笑了笑:“他怎么能这样说他妈妈。”
方曜:“所以,做饭也不一定是熟能生巧。我认为你是有这个天赋,你年纪小,却比我们家所有人做饭都好吃。”
路昭被他一本正经的夸奖说得不好意思:“行了。你不夸我,我也会给你做饭吃的。”
方曜笑了笑:“但是夸夸你,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路昭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少油嘴滑舌。快吃。”
吃完饭,方曜去洗碗,路昭就去冲了澡,顺手把两个人的衣服都洗了,晾在阳台上。
外头依然是狂风暴雨,明明才六、七点,天已经完全黑了。
“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路昭把阳台的纱窗打开,关上外头的玻璃窗,免得雨丝飘进屋,又去卧室把玻璃窗也关上了。
方曜洗完碗,擦了桌子,走过来看看窗外:“一下雨,天就黑得早。”
说着,他看到了晾在阳台上的衣服。
“……”他转向路昭,“你把我的衣服也洗了?”
路昭:“只洗了上衣和长裤。”
内裤袜子这些,原先他在方先生那儿借住时,方先生都不让他洗的。
方曜松了一口气,赶紧去洗衣服。
路昭就倚在浴室门边看他:“对了,方先生,以前你身上有股香味的,是衣柜里放的那种香丸薰出来的。现在怎么没有了?”
方曜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
路昭脸上一红:“我以前在你的衣柜看见过。”
方曜低头继续洗衣服:“我在……我这些年工作的地方,环境很艰苦,别说什么香丸了,连肥皂都是奢侈品。在那儿简单惯了,现在回来了一时也没想起来,你要是喜欢那个味道,我就买些香丸回来薰着。”
作者有话要说:
方曜:老婆做饭最好吃
——
第172章
路昭听他提过几次“这些年工作的地方”,可他从来都不细讲。
之前他没想着要过问方先生的事情,一直按捺着疑惑和好奇,可现在两人越走越近,他也就逾越了一些,问:“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儿?是做什么去了呢?”
方曜顿了顿:“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路昭撇撇嘴:“什么时候能告诉我?”
方曜:“领证结婚之前,会要求你签保密协议,那时候就可以告诉你了。”
路昭:“……”
这么听起来,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工作,怪不得去了之后没法给他回信。
不过,方先生怎么就这么笃定,他们会领证结婚呢?
路昭小声说:“好像我答应了一定会跟你结婚似的。”
方曜洗完衣服,端着盆出去晾:“那我就没法告诉你了。可能我会带着这些秘密孤独终老吧。”
路昭又觉得有点儿心疼,毕竟出去工作,没法回信,也不是方先生自己能左右的。
他又小声嘀咕:“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方曜在阳台晾好衣服,又看了看窗外。
“雨越下越大了。”他有点儿担忧,“这儿是老城区,该不会淹水停电吧?”
路昭也走过来,看了看窗外的雨势:“雨下得这么大,要不要叫小周小唐他们进屋?”
方曜摇摇头:“他们不会进来的。不过应该也不会傻傻在外面转,可能会在楼道和屋门口守着。”
路昭不由说:“他们好辛苦。我记得以前你的助理不需要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呀。”
方曜没告诉他小唐小周其实是警卫员,不是助理,只说:“他们是上级派给我的,工作内容也不由我安排。”
“噢。”路昭点点头,不再多问,去屋里找出了蜡烛和打火机,“今天下大雨,咱们早早休息吧,要是待会儿停电……”
话音刚落,屋里的灯泡闪了几下,灭了。
路昭:“……”
方曜摸黑走过来:“你这嘴也太灵了。快点蜡烛。”
路昭点了两根蜡烛,翻出两个搪瓷茶杯,将烛泪滴在茶杯底上,固定住蜡烛,递给方曜一个:“去洗漱。”
方曜借着烛光洗漱完,一看时间,才七点多。
“现在就休息?”他端着烛台走出浴室,“时间太早了。”
路昭正在点蚊香,头也不回:“停电了,又下大雨,不睡觉能干嘛?”
方曜走过来,拎起客厅沙发上的背包:“我看看小唐这包里带了书没有……有了。”
他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本老旧的书,路昭转头一看,昏暗的烛光照出书皮上斑驳的大字——《潘州怪谈》。
路昭:“……”
他把点好的蚊香搁在茶几下:“你自己看,我不看。”
方曜连忙说:“两个人一块儿看,你就不怕了。”
路昭瞪了他一眼:“停电了,还下大雨,这种时候看鬼故事,你不觉得心慌?”
方曜:“故事是假的,咱们不信这个。”
路昭一口拒绝:“反正我不看。”
……
十分钟后,路昭抵不过方曜的死缠烂打,臭着脸和他一块儿坐在了沙发上。
《潘州怪谈》这本书,他在照相馆打工时,断断续续看完了第一个故事。由于觉得太恐怖,看起来背后发凉,他就迟迟没有接着看下去。
哪知道还是逃不过被吓的命运。
方曜从第二个故事讲起,一开头路昭还勉强能支撑,到故事中段,方曜就发现,他把脚缩上了沙发,不敢放在地上了。
方曜心里笑了笑,往他那边一挪。路昭果然靠过来,紧紧贴着他。
心上人的身体温热柔软,贴在手臂上,方曜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掩饰地轻咳一声,伸手搂住了路昭的腰,继续念故事。
“就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觉得脚下一凉。低头一看,一缕湿漉漉的长发缠住了他的脚腕。哪里来的头发?”
怀里的路昭猛地一缩,两手捂住了眼睛。
方曜搂紧他,在他耳边继续念:“就在他疑惑的时候,那头发忽然猛地把他一扯,一下子扯到了床底下……”
说着,他一把抓住了路昭缩在沙发上的脚腕。
“啊!”路昭吓得一声尖叫,猛地往他怀里扑。
方曜笑着抱住他:“好了好了,是我的手。”
路昭仍然拿手捂着眼睛,不敢看,只骂他:“你又吓我!”
方曜拍着他的后背:“不吓你了,不念了。”
就在这时,外头闪过一道闪电,随之而来一阵炸雷。
方曜:“……这雷也太响了。”
路昭在他怀里瑟瑟发抖:“都叫你不要在雷雨天讲鬼故事了,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儿也不避讳……”
方曜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吗?”
路昭小声说:“我小时候听大院里的老人说的,不要在荒山野岭和雷雨天讲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很灵验的。”
方曜:“比如说?”
“比如说,在荒山野岭,会有人在背后叫你的名字,如果你应了,或者回头去看,你就会被勾走魂魄。”路昭说。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方曜在他耳边故弄玄虚地拿气声叫:“路昭……”
路昭:“……”
他伸手就狠狠掐在方曜腰上。
“哎哟,疼疼疼。”方曜叫了一声,连忙说,“我不喊了,阿昭,松手、松手。”
路昭在他腰上掐了几把才解气,松开手:“不跟你讲了,我要睡觉去了。”
“这么早就睡觉?”方曜揉着侧腰,笑着问,“一个人睡觉会不会害怕?”
路昭瞪他一眼,但到底没动。
方曜想了想:“我记得我小时候,每次父亲过来,晚上,他就会和母亲一起跳舞。”
路昭愣了愣:“跳舞?”
他回想了一下林叙伯母冷硬的样子,很难想象他也会迈动舞步。
方曜说:“那时候,物资还很匮乏,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娱乐活动。在部队里,大家除了平时的训练,空闲时间就是养猪种地,不停劳动,这样才能勉强吃饱肚子。”
“而父亲每次过来,都会给母亲带些礼物。有时候是白砂糖,有时候是路边摘的野花。”方曜笑了笑,“他们白天一起工作、劳动,晚上父亲就教母亲跳舞——因为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了。”
“那时候没有录音机,音乐只能靠嘴来唱。后来父亲教会我弹钢琴,他们才有了稍微正式一点儿的伴奏。”方曜说,“钢琴也是好多年前,部队从当地的地主家缴获的。”
说着,他就站起身:“来,我教你跳舞。”
路昭不由好笑:“怎么,你也要学一学伯父的浪漫?”
方曜牵起他的手:“我们这会儿,不就像他们那时候一样么?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只能跳跳舞。”
路昭被他牵起来,站在他身前:“我会跳的曲子可不多,你小心我踩掉你的脚。”
“我会慢慢教的。”方曜拉住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我们来跳《蓝色湖畔》。”
路昭微微一愣。
方曜的手搭在了他后腰。
这首曲子是经久不衰的爱人之间的舞曲,跳舞的姿势也十分亲密,路昭被带着迈了几步,有点儿脸红,小声说:“你挨得太近了。”
方曜低声说:“这支舞就是这样。”
路昭抬眼瞪他:“是吗?你怎么这么清楚?”
他又想起那时候,自己刚刚去首都,又自卑又胆小,方先生在楼下的客厅和白小姐一块儿跳舞,他只敢躲在楼上悄悄地看。
他就没好气地说:“也对,你都不知道和多少雌虫跳过舞了。”
方曜的大手轻轻摩挲他的后腰:“那你可就冤枉我了。这是我第一次和人一块儿跳这支舞。”
路昭心头一热,嘴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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